章節字數：4992 更新時間：08-04-12 15:43
尋找彼岸之心
弱水三千，必將歸於塵土。
我叫蝶落，像是一個彼岸的名字，可是我卻在黑暗中生活了200多年。
我們把人間與一切有關於光明的地方叫做彼岸，因為彼岸即意味著遙不可及。
一夜又一夜，白晝不見，光芒全無，我看到的隻是和我一起在黑暗結界中生存的人瞳孔中放出的光彩，因此我們沒有從來沒有時間的概念。我們早已被世界遺棄。
是的，我們生活在黑暗結界，我們叫做暗夜族。這裏的人從前都是天界的神，卻在戰亂的結界交織中誤入了這裏被別人遺忘，而我是這裏所有人的王，是這裏所有人重見光明的唯一希望，因為我是天之後裔，有著和天界的子孫一樣的銀色瞳孔與不摻一點雜色的銀發，有著和天界子孫同樣強大的靈力。可是縱然這樣又怎樣，我依舊無法逃脫黑暗的命運，這樣身份帶給我的隻是沉重的壓力，壓的我甚至不能呼吸。
我按智者說的開始不眠不休的修煉靈力，要直到凝出一朵火紅的彼岸花就可以去完成我三世之劫，找到三顆心髒開啟黑暗結界。
三顆心髒，分別意味著癡情、博學與未知。是的，第三顆心髒智者在推算的時候水晶球卻破裂了，甚至傷到了智者的女兒曼珠，我唯一的朋友。我常拉著曼珠的手漫步在暗夜湖邊對她訴說著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恨，不，不能說恨，因為我從來沒有感受到愛，沒有感受過愛的人是沒有資格說恨的。我好嫉妒那些可以看見光明的人，那些隻要一伸出手就可以讓陽光流竄在指間的人，為什麼他們可以永遠毫不珍惜的看著晝夜交替，溫暖降臨？我總是把手浸在暗夜湖中，讓冰冷瞬間蔓延到心裏，隻有這樣才能知道我還有知覺，我還生存在這個世間。
我在不知終點的修煉中受盡了煎熬，甚至到這裏最可怕的迷霧森林中去受無數冥魂與精靈的攻擊，而每次在出來時，都會在曼珠的麵前癱倒在地上，銀色的血液流便了全身。
於是我越來越厭惡這頭銀色的發，這雙銀色的瞳孔，還有全身銀色的血液，甚至有一段日子見到銀色就會莫名其妙的一陣惡心。
就在我接近崩潰的時候，我終於凝出了一朵彼岸花，火紅的顏色在黑暗中是那樣的妖嬈與美麗，這一天所有的族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的綻放出久違的微笑，仿佛已經看到了彼岸的陽光。可是我，就要去曆經三世之劫。
隻要通過了三世之劫，我便可以感受到陽光，讓我身體裏的歡樂與光明蘇醒。
我問智者，我要去哪裏。他告訴我前兩世我會到彼岸，而第三世……無從得知。我欣喜若狂，彼岸？那裏有陽光吧，我能看到嗎？智者沉默了一會，隻說了一聲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要去取第一顆心髒——癡情之心，水晶球顯示了第一世我將有彼岸人間十年的期限。而曼珠在臨行前給我帶上了一條項鏈，項鏈上有一株水晶的彼岸花，這株彼岸花是可以感應到三顆心髒的所在的。
第一世：癡情之心
我在一陣眩暈中跌落到地上，疼痛感襲上了全身，隱約感到身下有溫熱滲出。我在下意識中把那朵水晶彼岸花銜在口中。
我是在彼岸的人間嗎？為什麼感到渾身毛茸茸的？
為什麼我的麵前還是無盡的黑暗？
劇痛中有隻手把我托了起來。慢著，手把我托起來？我到底怎麼了？
“妹妹，你看這隻鳥奇不奇怪？通體都是銀色的呢，連瞳孔也是銀色的啊”我一頭霧水，是說……鳥？
突然妹妹發出了一聲驚呼：“它流出的血液居然是銀的？”
“它一定是隻神鳥，我們帶它回家療傷。”
隻是在這時，彼岸花發出了劇烈的震動，我差點因沒有銜住而丟下它。這麼容易就找到了目標？於是我掩住內心的激動在哥哥溫暖的手心中思索著如何完成任務。我突然想到這裏是彼岸啊，為什麼我卻看不到陽光的所在？
兄妹家中。
葉子你來看，這隻鳥好像看不見啊。
什麼？開玩笑！
這些話對我來說無異於晴天雷劈，我仰頭對著蒼穹，竟不由自主地冷笑起來。
這就是天命嗎？什麼狗屁天命，賜給了我在人間的身體，卻讓我依舊呆在無盡的黑暗中。一刻間我內心中對蒼天的恨意已經生生地將我的心撕作兩半，那肉體破裂的聲音在耳畔如夢魘般回蕩，即使200多年我卻從未產生這樣濃烈的恨。為什麼連一絲光明這樣小小的願望你竟然也狠心的置之不理？我不是天之後裔嗎？為什麼連一個人的權利也不給我，那這天之後裔的身份又有何用？
我仰天大笑，終於明白了智者的吞吞吐吐，他隻是不想讓我失望罷了。隻是現在我一點也不失望，我隻是恨，恨為什麼這個世界有了我的存在，卻給我一段這樣的命運。
哥哥，酌溪哥哥，這隻鳥好象在對著天冷笑。好可怕。
不要胡說了，隻是幻覺而已。鳥又怎麼冷笑。
原來酌溪是哥哥，葉子是妹妹。爾後的兩天我摸清了，原來酌溪今年17歲，妹妹隻有10歲，兩人從小無父無母，相依為命。
酌溪的愛給了一個叫作雨顏的女孩，雨顏的親生父母如他們一樣去世了，就在隔壁村內被一個教書匠收養了，從小酌溪和雨顏便是青梅竹馬。
看來酌溪的癡情有來源了。
我隻要一靠近酌溪，脖子上的水晶石還是會劇烈的顫抖。自從遇到酌溪和葉子的那天，酌溪就把那條項鏈在我的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是差不多了。我看不到雨顏的樣子，但酌溪在無人的時候總是撫著我的羽毛訴說他的愛，他的雨顏，他總是說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很美，他越來越愛雨顏，甚至為了她會不惜一切。
後來的兩年，他天天在夜幕時分把我放在手心裏，靜靜在河邊吹著風，對我講著他的雨顏。而他自作主張的給我起了個名字——小銀。
小銀啊，她的笑就像輕柔的陽光，照亮了一切關於黑暗的陰霾。
小銀啊，今天下了一場如絲細雨，把我和她的一切籠罩在蒙蒙銀絲中，朦朧而悠揚。
小銀啊，似乎圍繞著她，我的世界才可以展開。
……
這就是所謂的癡情？為什麼黑暗結界從未有人如他這般？看到這個內心如一張白紙的少年，靜靜地訴說他的愛情、他的一切，看著他隻不過19歲的年齡，我怎麼能忍下心來殺了他？但是暗夜族的使命我又如何放下？
於是我想看到他幸福，但是我又不得不考慮怎麼取得他的癡情之心。
今天葉子又做了好吃的，聞著香氣就知道了，醬爆魚頭，魚是從映月河釣上來的；涼拌野菜，也是從野菜地裏挖的……我越來越喜歡吃葉子做的菜。現在每到他們吃飯的時候我都會準時飛到餐桌上，弄的別人以為他們準備虐殺我似的。
這樣的日子裏，我得到了我200多年從未有過的釋然。即使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得不到我想要的光明，我也甘之若飴，何況在這裏我已經感受到午後陽光曬在身上暖融融的感覺。至於癡情之心，能拖就拖吧……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幸福都像夢一般醒來。那是個依舊風和日煦的下午，村裏突然接二連三的發生慘叫，還有人大喊：“山賊來了，山賊來了……”我不知道山賊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人。隻是沒想到那些人如嗜血的惡魔般見人便砍，見房便燒，鮮血染紅了整個映月河。是人類鮮紅的血。
葉子死了，我卻無能為力。
村中刺鼻的血腥味刺激著我的鼻子，一道道紅色即使我看不到也想象的到，所有的濃煙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等到我覺出他們把刀架向酌溪的脖子處時，我再也無法忍受，我使盡全身的靈力凝起了自己虛無的本身，把力量彙聚於指間，卻在我還沒有施展幻力時那些山賊便飛也似的逃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葉子的離去使他傷心欲絕，還是我的樣子嚇壞了他，他沒再做聲。
埋葬完葉子後，他終於轉過頭來，他問你是小銀嗎，我沒有解釋，隻是點了點頭。
空中雨淅淅瀝瀝的下起，為了悼念逝去的亡靈而下。雨天，心中卻怎麼也無法興奮。
當他抱著雨顏的屍體靜靜地走來對我說他心已經死了時，我冷冷地說你的心是聖潔的，而聖潔的心是不會死的。他沒再理我徑自走向映月河，轉身麵無表情地說：“小銀，如果我們還有感情的話，你就殺了我吧”即使沒有表情，我卻分明看到他眼睛的濕潤。
你真的抱著必死之心了嗎？
他隻是悲傷地大笑，那絕望的聲音響徹了天地。這一刻我明白，再怎麼說也無用處。
我靜靜地看著他，身體一點一點消融，最後化為了那隻銀鳥，在他的左胸銜出了那顆熾熱的心，鮮紅色的血浸濕了我的羽毛，朦朧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的麵容，帶著那抹寒心的微笑，欣然離去。
癡情之心取到了。我也恢複了視覺。
當我再一次回到黑暗結界時，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慶祝我僅用了十之二三的時間便完成了第一個任務，他們越來越堅信他們的王可以帶領他們逃出黑暗，見到光明。
我隻是默默的在眾人慶祝時走回了王殿，靜靜地望著已被封印起來的癡情之心，從彼岸人間那個叫酌溪的少年處帶回的心髒。
蝶落，你落淚了。曼珠訝道。
我落淚了嗎？我伸手摸向臉頰，隻感到一絲溫熱。
我的淚……竟不是銀色的，而是像人一樣的無色，我苦笑，原來我還有跟人相同的地方。
第二世：博學之心
當所有人都在因為水晶球顯示我隻有十天的期限完成任務時，所有人都是一付擔憂的表情，而我卻在這一刻釋然了。隻要老天阻止我尋找第二顆心髒，那給我一百年也是徒然。
而十天之後，我就站在王殿中央，望著兩顆並列封存的心，冷冷的笑起來。
第二顆心，比想象的要容易呢。要怪，就怪那些人類的猜疑吧。
那是一對師兄妹，師兄袁青在當殺手前，是天下第一博學之人，這一點當彼岸花再次顫動時我就知道了，還有她的師妹蕭娥，他們投奔了血蓮組織，為血蓮組織殺掉了一村328人，而唯一留下的，隻有我在人間的身體。
當蕭娥因看到我銀色瞳孔而抱著我痛哭流涕時，我感到一陣厭惡。而在她的師兄就要殺了我時，蕭娥把我護在身後。
這個孩子不可靠，你讓開。
她什麼也看不見的，她是我的妹妹，失散多年的妹妹，就是這雙銀瞳不會有第二個人。你若殺她，我一定殺了你。
她在袁青驚愕的表情下轉身，拉著我的手說：“蝶落不要怕，姐姐在。”
我愣住了：“你怎麼知道我叫蝶落？”
因為我是你姐姐啊。
袁青說對了一點，我不可靠。
當蕭娥望著我的斷臂血肉模糊憤怒的眼神中泛出強烈的殺氣時，當袁青辯解不是他時，蕭娥一劍封喉，隻留下袁青哀傷的表情泛在屍體上。
的確，不是他，就在昨晚袁青喝的醉醺醺倒地不起時，我抽出他的劍，砍掉了一隻手臂然後悄悄把劍塞在了他的手裏。
就這樣我完成了第二個任務，取到了第二顆心。腦海中遺留下的，是兩師兄妹曾經許諾不離不棄的畫麵。
第三世：彼岸之心
最後一顆心髒，沒有目標，沒有目的地，沒有期限，一切的失望在智者眼中泛起漣漪。
可是我還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離開了黑暗結界。
白色，白色，刺眼的光芒……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強烈的光，衝擊著我的視覺，我能看到了？可是我在哪裏？為什麼從我來到這裏彼岸花便不停的顫抖？到底哪裏有第三顆心？
我看到前方有一扇門，於是衝那裏走了過去，隻是兩個守衛擋住了我。“何人擅闖天界？”
天界？這裏是天界？我朝思幕想愛之恨之的故鄉？命運之神啊，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兩個守衛看清楚了我之後訝道：“你居然有著銀發和銀瞳？”
當父王認出了他兩百年前失散的女兒時，竟然激動地淚流滿麵。我出乎自己意料地冷冷問了一句：“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的親人？”
所有人都為這句話驚得連連跪地時，我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知道我在黑暗結界兩百年是怎麼過的嗎？”
所有人又是一驚，對我口中說的黑暗結界議論紛紛。
而坐在王位上蒼老的王抬起了一直垂著的頭，對我說：“孩子，你受苦了。”
不得不承認，我還是希望從孤獨的禁錮中解脫。我竟然越來越習慣這裏的生活，每天與兄弟姐妹一起跑到天界盡頭看太陽東升西落，看銀河水潺潺流過。
我終於，擁有了一切幸福與光明，還有親人。
可是，我的族人依舊在黑暗中徘徊，我卻遲遲不能在天界找到第三顆心，我不能就這麼丟下他們。可彼岸花似乎是失靈了，無論走到哪裏它都會無緣無故的顫抖。
於是我趁四下無人來到了天界的王殿，隻因裏麵有著這個世上能量最大的水晶球。
我終於明白了一切，命運之神真是會折騰我，我緊握著顫抖的彼岸花，恨恨地冷笑起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每一次極度的悲傷時我都會冷笑。
我走出宮殿，卻迎上了父王，他看見了我的淚水如潮水暗湧般地流下來，卻隻是微微歎了口氣，走開。
我留下了那朵彼岸花，在晨曦未露的時刻離開回結界。
當所有族人都在為我要用僅僅兩顆心來開啟黑暗結界而疑惑不解時，我隻說我是王，你們除了相信我別無選擇。
曾經的淚水，麻木的癡恨，一切隻不過是場夢罷了，似醒未醒，欲睡還睡。我已完成了所有的心願，今生無憾。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心無旁物，聽身後孰是孰非；袖裏乾坤，聞人間滄海桑田……也許今生，我無法等到。
所有的恨，這一刻也將煙消雲散，當兩顆心慢慢沉入暗夜湖底時，我笑了，第一次舒心的笑，伴隨所有人的呼喊，我躍入暗夜湖的湖水，也許湖的那一端，我會找到我要的終點。當所有的冰冷將我包圍，我看到那束白光在某一個地點射出，這或許是我真正意義上見到的光明。
是的，第三顆心就在我的身體裏，代表的是——彼岸。
彼岸花依舊綻放，火紅的顏色在黑暗與光明的交接處渲染了整個世界。
這朵花，為誰而綻放？
弱水三千，必將歸於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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