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似水流年  第八章 過年

章節字數:3543  更新時間:07-09-25 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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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回憶,算是被皮皮給勾出來的,一時之間,記憶之水滔滔而來,竟難遏止了,也難怪的,像皮皮所列舉的那些小玩藝,似乎每個小孩子在童年時都有珍藏著那麼一兩件,隻是時至今日,對那些幼時珍之慎之的藏品,也早已不知道遺落何方了。

    這篇文章跟皮皮那個,還算是有些差距的,因為我講的也不是我藏了些什麼什麼東西,隻當是個引子吧。我是個極女性化的女孩兒(這麼講大概會有許多朋友嗤之以鼻,不以為然的,汗……,其實造成今天這個惡名實在非我力所能阻止,要怪也隻好怪波波交友不慎,損友太多……,呃,越來越不對味兒了,還是趁早在沒有激起公憤之前打住,打住!嘿嘿!),這在小時便已看出一些端倪了。從小我就特別喜歡珠珠串串之類的飾物,喜歡看戲劇裏的旦角兒穿著寶光璀璀的衣服,喜歡看年畫兒上漂亮的飄然若仙的女子,喜歡元宵節在街上遊行的“車厶妹”,其實說白一點兒,是喜歡她們抹得猴兒屁股般的臉蛋和頭上閃來晃去的步搖。

    那時候覺得最幸福的事莫過於元宵節的時候被居委會選中,到街上跟著舞龍的隊伍一起到各大單位拜年,除了可以得到五塊錢的“勞務費”之外(五塊錢對小小的我來說可是個大數目,而且不同於壓歲錢,因是自己勞動所得,是不必被父母“沒收”的。),還能滿足一下我小小的虛榮心。不過那時我們太小,是擔不起像“車厶妹”這樣的大角兒的,隻好眼巴巴地看著,流著鼻涕羨慕不已。不過運氣好的時候,可以被選中站彩車,那也一樣可以穿戲裝,我記得有一年我被選中站彩車,擺的是《白蛇傳》的造型,我演小青,終於如願以償地在頭上戴上幾朵娟花兒,雖然不像演白娘子的小女孩兒一樣有步搖可以戴,但也足以讓我在同齡的小朋友當中威風八麵了,哪怕在彩車上必須得把腰板兒挺得硬梆梆的,站一天下來渾身酸痛,仍覺得十分滿足。

    可惜這樣的機會是不多的,記憶中也僅僅那麼一次,更多的時候,我們是把臉抹得紅通通的,像隻蒸熟的蝦子,然後編在腰鼓隊裏打腰鼓或者錢鼓,要不就掛個紙馬或拿個花環便作了罷。打腰鼓和錢鼓是有很多架式的,可惜我現在都不大記得了。那時候過年很熱鬧,除了從除夕夜開始一直到元宵節每天都有的舞龍遊行,還有猜謎燈會,孩子們可以無所顧忌地放鞭炮,最喜歡看的還是打鐵花,燒紅的鐵鍋裏有化開的鐵水,打花的把勺子往空中一甩,那金燦燦的鐵水便四散開來,像衝到天空的禮花一樣光彩奪目,轉眼便凝成硬綁綁的鐵彈子從空中掉下來,第一束鐵花還沒有消失殆盡的時候,又一束新的“嘭”地一聲被甩到半空,重又彈出一朵新的鐵花來,一束接著一束,從不間斷。這時候火龍就出場了,火龍是布紮的,沒有彩龍那麼五顏六色,但是卻比彩龍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和氣勢,舞龍的男人們都精赤著上身,身上塗滿防燙傷的桐油,滿頭滿臉的汗水,據說舞龍最難舞的不是龍頭而是龍尾,不過這些講究對我們小孩子來說實在太複雜了些,我們隻要有熱鬧可看就行了,而那整個場麵的確是又盛大、又熱鬧的。

    看完打鐵花,人們通常都約到猜謎燈會去,那是小孩兒們最喜歡去的場合,因為猜中謎底是有獎品可以拿的,無非是一些手絹兒香皂之類的小物品,並不值錢,但是因為領了獎品回家會得到母親的誇獎,也還是勁頭十足的。我現在知道的大多數謎語都是幼時從猜謎燈會中累積而得的,直至今日,都還曆曆在目,十分難忘。燈當然也是十分好看的,形狀各異,有動物,如十二生肖裏的兔子啊馬兒啊羊啊……,有植物,如荷花燈,洋桃燈……也有人物,通常取材自民間傳說或者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比如七七鵲橋會啊,還有嫦娥奔月等等,都紮得非常美麗。也不光是燈謎會場才有燈,其實家家的屋簷下都掛著自做的燈籠,居委會還會舉行比賽,看哪家的燈籠紮得好的,也有獎品拿。通常人家糊的燈籠都比較簡單,無非是些兔兒燈啊,蓮花燈啊,要不幹脆就是個圓滾滾的大紅燈籠,或四四方方的小黃燈籠,鮮少有些複雜的,所以有一年我糊的一個走馬宮燈便大大得意起來,還得了紮燈比賽的三等獎。

    糊燈籠是我比較喜歡的活兒,因為這是個難得的時候,父親會端下架子和我們一起玩,裝電燈電線是父親的工作,但是燈籠的架子,走馬的唐僧,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僧,還有掛在六個角的紙花,都由我一手包辦,想來我這做燈籠的手藝是有些天賦的,老媽就常在那時給我來個憶苦思甜,講她跟老爸剛結婚時有多窮多慘,年二十九了還沒錢過年,紮燈籠來掛屋簷時居然有人拿錢向他們買,於是靈機一動,趕著通宵紮了二十幾個燈籠,居然買了六十多塊錢,終於也算過了年。想來是老媽潛意識裏把這當做是救命的手藝,所以在生我的時候也一並遺傳給我了。

    現在過年可沒有那些東西了,且不說從除夕玩到元宵的舞龍遊行取消了;燈謎會也早成了記憶裏的名詞兒,如今隻能在影視劇裏看到;就是鞭炮,也不能在城裏放了,幼時過年時時能聽到的“咻”一地聲,衝天炮從你腳邊兒橫衝過去,不知道猛竄到哪個街角去了;間或兒“啪”地一聲,一個小鞭炮又在某個牆角爆開;過了這條街的轉彎兒,一群小姑娘圍在一起放煙花,帶給人滿眼的金光燦燦;對門兒的窗戶上,一對母女手把手地放著夜明珠,那五顏六色的彩珠就帶著一身的光亮竄上暗沉的天空,像來自天外的流星;迎麵走過來一對情侶,他們手裏一人拿著一隻“噓噓”燃著的小煙花,腳邊有幾個不知道從哪裏遊過來的“地螺旋”,像天鵝湖裏那隻白天鵝的裙邊兒……

    打住打住,不要再幻想了,既然放煙花炮竹已經被取締了,我們還是做一個守法的公民比較好。如今過年與從前唯一沒變的,大概仍是在吃東西上了。隻是小時還是要覺得有趣些,那時候年三十兒一家人都要圍在一起吃年夜飯,年夜飯是特別豐盛的,中國人習慣把一年中要吃的大魚大肉全都留到過年的時候來吃,哪怕平時餓得麵黃肌瘦過年時卻撐得消化不良,臭嗝連天也無怨無悔。川菜裏是很講究冷菜的,品種多樣且不說,單是這拚擺就是一門集雕塑、色彩、造型、食用於一體的綜合藝術,使人們在餐桌上既品嚐了美味佳肴,又得到美的享受。當然,尋常人家還是沒有那麼多講究了,但在其菜色的品種和味道的調製上,倒也不輸給酒樓飯館。冷菜通常都是先上桌的,豐豐富富擺得琳琅滿目,因為家族的人多,小孩兒就多,小孩兒一多,搗蛋的事兒也就層出不窮了,不過大人們那時常常是各忙各的,倒是少有時間來管教小孩,便白白便宜了我們這些平時難得吃上大魚大肉的饞鬼。那時我帶著表弟表妹們偷偷溜過去,乘大人不備,動如脫兔,抓了幾片香腸或一塊雞腿就跑,然後躲到屋外和弟妹們分而食之,因為打掩護的人多,倒鮮少失手。

    偷食的也不僅僅止於香腸和雞腿,年前時就準備好的幹果早就引得我們虎視眈眈了。花生、瓜子、紅薯片兒、核桃……裝了滿滿的幾小罐兒。這些東西正過年時是不吃的,因為在過年前已被偷吃得倒了胃口。我現在仍對自己幼時喜歡偷吃的行為感覺不可思議,好端端的飯菜,在桌邊中規中矩地偏就吃不下似的,非要在吃飯的時候藏了一個雞腿,或一節香腸,草草地扒了兩口飯然後溜出屋,把藏在口袋裏包了幾層紙的的雞腿拿出來啃,為這我沒少挨老爸的揍,有一次甚至累及老媽,害她也帶上兩個熊貓眼圈兒。更多的時候,是偷偷割了家裏的香腸臘肉之類的臘味兒,夥同一群小朋友到郊外的河灘,扯來農民們未收幹淨的毛豆莢的藤,把香腸埋在藤裏燒,一會兒,豆莢燒焦了,剝了殼能吃的時候,香腸也燒好了,從藤灰裏刨出來,表皮兒黑乎乎的,就這麼抖抖灰,也不剝皮兒就吃,而且,就是這種燒焦的皮兒,吃來才最香。

    由此可以想像,那些準備拿來過年的年貨在年前自是危在旦夕,老媽要提高十二分的警惕,使出十八般武藝,預防家賊。但在家鄉,有一種賊,是不能罵,不能打,也不能趕的,那就是元宵節的“偷青賊”。家鄉有一個挺有趣的風俗,在元宵節的晚上,任何人都可以到田間偷蔬菜,名曰“偷青”。據說這樣可以幫農民帶來下一年的好收成,也不知道是從哪朝哪代傳下來的說法了,反正從我記事起,就有這“偷青”一說,是真是假不知道,不過真去“偷青”的人,卻都是帶著好玩的因素居多的。這一天的晚上會有很多人湧到鄉間田野,打著電筒提著籃子,尋找自己喜歡吃的蔬菜,但也要小心翼翼,因為農民們雖然不會打罵趕走偷青賊,但是卻會防,好菜貴菜自然是提前收割了,留在地裏的那些多半設置了“地雷”,所以在選中目標的時候也是要仔細檢查一番,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倒弄得一手的大糞。

    但總歸來說,“偷青”的活動還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偷來的蔬菜並不過夜,當晚就和同行的朋友們找一處地方煮來吃了,煮食最好的方式莫過於火鍋。很久沒有回憶過這樣的一幅圖畫了,寒風噝噝的大冷天兒,和朋友們圍在溫暖的火爐邊兒,享用美食,聊天侃地,是何等的愜意!其實,愜意的事又何止這一件而已?許多年未在家裏過年了,轉眼竟又到了年末,也許今年應該回家去看看,當然是看不到舞龍燈,彩車遊行,燈謎會與煙花炮竹了,不過,卻還是有機會讓我再做一次“家賊”和“偷青賊”的,不是嗎?

    ——2001年11月26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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