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39 更新時間：12-04-08 00:18
殿內眾臣嘩然一片，殿外禦林軍齊齊戒備。
眉角一彎，行兒輕輕一笑，又上前了幾步，這一動，引得弓箭手都齊刷刷地指向她了。
行兒心裏麵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她現在隻是個普通人罷了，僅僅有無尚的“輕功”恐怕躲不及刀槍箭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朱瞻基緊鎖的雙眉一展，幽幽開口：“擺駕禦書房。”深深地望了行兒一眼，又對內侍吩咐道：“宣她禦書房覲見。”
行兒怔住了，呆呆地望著他，沒想到他會如此。
受到驚嚇的眾臣們紛紛出聲勸阻，勸阻朱瞻基“接見刺客”的荒唐行為。
“皇上，不可！”
“皇上，萬萬不可啊！”
“皇上，這女子在宮外口出狂言聲稱自己是永樂公主！”
“這女子怎會是公主呢？！永樂公主早已仙逝了啊皇上——”
肆無忌憚的攻擊，拚命的阻攔，朱瞻基旁若無人地從太和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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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瞻基身邊侍候的太監桂喜在行兒前麵微微欠著身子領路，而行兒身後則是一路護送她至禦書房的禦林軍。
桂喜回身對躬身行兒一笑，道：“皇上在裏邊兒等著您呢。”
桂喜對行兒沒有任何稱呼，沒有尊她一聲“公主”，也沒有妄意地喚她一聲“姑娘”。行兒對他報以一個淺笑，微微打量了下他。三十出頭的年紀，卻有如此深的心思，真真是這紅牆之中曆練出來的人呢。
禦書房內飄著清幽的檀香，朱瞻基在屋內緩緩地踱著步子，好像在思索著什麼，聽到行兒的腳步聲便向她這邊望過來。
行兒迎上他探究的眸子，從容地喚道：“皇上。”
朱瞻基先是愣了下，接著展開一個有些急促笑容，說道：“你隨朕過來。”
行兒很自然地跟著朱瞻基進了禦書房的內殿，見他站在一幅用紫檀木框表起的山水畫前不動。行兒有些不明所以，難道這畫裏有什麼玄機？抬眼瞧著，卻看不出是哪位名家的絕筆之作。
誰料，朱瞻基竟抬手摘下這畫，接著把畫框給拆了……
原來在這幅山水畫與畫框之間竟還有個夾層，裏麵是疊得整齊的白色薄錦。
朱瞻基把薄薄的白色錦緞輕輕展開，我微微前傾探頭看去……
白色薄錦上畫著一個女子，女子踏綢而來，笑意盈盈。
很淡的筆墨卻將這個女子的神情畫得很真切。淺笑的眸子，上揚的唇角，平靜的目光，以及女子身後飛揚的裙擺。
白色錦緞，黑色墨筆，紅色璽印。允文之印。
允文……
是允文畫的，畫的我。行兒心裏一陣揪痛，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隔了一會兒她才冷下思緒，於是開口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朱瞻基不慌不忙地把畫框鑲好再掛回牆上，轉身看著行兒，緩緩開口：“你戴著麵紗，朕又怎麼能確信你便是朕的皇姑祖母。”語氣平淡，隻是黑亮的雙眸顯出了他略微的期待。
“哦？這麼簡單？”行兒淡淡一笑，輕輕地摘下了麵上的白紗。
沒有預想的震驚，朱瞻基拿著薄錦的手僅是抖了下。
不知過了多久，在行兒以為朱瞻基是不是由於驚嚇過度而失了心智的時候，他竟然，竟然撩起龍袍對著行兒跪下了。
行兒瞬間跟被雷劈了一般無比的震驚，接著她本能地蹲下拉住他的胳膊，急急地說：“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你可是一國之君！”怎麼能隨便給人下跪！
朱瞻基即便看起來有些單薄，但畢竟還是男子，豈是行兒說拉就能拉動的。行兒拽了兩下均是徒勞，而他仍舊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行兒也沒了辦法，隻能也蹲著好能與他平視。
“姑……祖母……”顫抖的音從朱瞻基的嗓子眼兒裏慢慢擠出。
行兒忽然很想笑，卻笑不出，她看著他蘊含水光的漆亮眸子，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這是她皇兄的子孫啊，有著皇兄三分的影子，也有父皇的影子。誰說無情盡是帝王家？她與他是沒有血緣的至親！朱瞻基的眼裏寫滿了對溫情的期盼。
或許是朱瞻基眼中的那份堅定鼓勵了行兒，也或許是對過去的緬懷鼓動了行兒，她竟伸出手臂抱住了他：“沒事了，姑祖母回來了。”行兒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也有點哽咽。
行兒從未想過“認親”是這樣容易的一件事，而且是這樣匪夷所思的一個過程。
朱瞻基並未懷疑她，直覺告訴行兒，他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時就相信了她是永樂公主，是他的皇姑祖母。而他給行兒看允文的那幅畫，讓她摘下麵紗，不過都是為他信她找個確鑿的理由罷了。
難道這就是剪不斷的親情？行兒不禁搖頭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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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兒一直待在禦書房的內殿，與朱瞻基一起用了午膳，聽著他訴說那些她不知道的往事，看著窗外漸漸變暗的天色，直到晚膳將近。
“皇姑祖母是不是餓了？”朱瞻基放下茶杯盯著行兒問。
行兒笑著搖頭道：“不餓，怎麼會餓呢，又是點心又是茶的，我還飽著呢。”
“哦，姑祖母若是餓了便於朕說，朕好傳膳。”朱瞻基說得很認真，忽地想到了什麼，便垂下了眸子，像喃語似的問了句：“姑祖母是不是嫌朕聒噪？”
行兒一愣，接著笑出聲來：“瞻基怎會這麼想呢？二十多年未見，姑祖母想你都還來不及呢。”
朱瞻基抬頭望著行兒，看了許久並未看出她有半分玩笑之意，這才露出一個淺淺笑容。
麵對他的真情，行兒忽然覺得，她給他的關愛就好像摻了假的金子，就算分量夠重可惜純度不夠。行兒的一句二十多年於朱瞻基那可是真真的活了、過了二十多年，而之於行兒本人呢？不過眨眼兩年而已。她對他的關愛，或者說是愛憐，完全是出於對她皇兄的一種尊敬，甚至偶爾還會有另一種想法在行兒腦中盤旋，他反正不是皇兄與永香的孩子，我為什麼要管他那麼多？
人都是自私的，行兒也是。一個人的心裏就那麼點大，能進來的人就那麼幾個，而如今她心裏的那幾個人卻也都不在了。
行兒的心思飄遠，耳邊飄蕩著朱瞻基略顯激動的聲音。
“姑祖母知道麽，在我小的時候皇爺爺總會拉著我的手跟我說，女子若能做得像姑祖母這樣，便是神仙也比不了的！”朱瞻基稍薄的唇微微揚著，漆黑的雙眸閃著星光點點，談及過去竟不以朕自稱了。“皇爺爺還說，姑祖母是太祖最愛的孩子，要不是姑祖母皇爺爺也無法開創這永樂盛世。姑祖母的所有事情，皇爺爺都跟我說過……”
行兒並不是很激動，隻是越聽心裏越酸澀，便想開口打斷他：“瞻基，你見了我沒有一絲奇怪麼？”
“嗯？”朱瞻基清亮的眸子纏上了疑雲，問道：“為何奇怪？”
行兒笑道：“我離開皇宮二十五載，你皇爺爺、父皇均已仙逝，而我仍是一頭青絲，瞻基，你對我就沒有半分的懷疑嗎？”
朱瞻基被行兒問的愣住，但僅片刻他竟笑著回道：“皇姑祖母說笑了，朕怎麼會懷疑你呢！”頓了下，又道，“皇爺爺說過，姑祖母是神仙一樣的人物，神仙自是不會老，朕又為何要為那所謂的樣貌來懷疑姑祖母呢？”
聽他這麼說，行兒反倒是有幾分尷尬，避開朱瞻基過於真摯的目光，行兒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
“皇爺爺說，如果有一天朕見到了姑祖母一定不要驚詫，一定要全心相信姑祖母。”良久，朱瞻基望著窗外的明月緩緩而道，“姑祖母，雲王叔就是當年皇爺爺與香妃的唯一骨肉。”
猛地，行兒怔住。
這個孩子竟什麼都知道，皇兄竟什麼也不瞞他。
“其實，不做皇帝才能幸福的生活，對不對？”
簡單到痛心的一個問話，行兒卻無法回答他。
行兒清楚的知道，朱瞻基想問的是，他的皇爺爺為何沒把那個能夠幸福機會給他。
過了良久，行兒才說：“瞻基，你皇爺爺是覺得你更像他。”行兒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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