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山雨欲來風滿樓  章二十一 月夜長談 2

章節字數:2492  更新時間:12-10-28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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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從竹林穿過,帶著初秋的涼意撲麵而來。葉蘭謹撩撥了下頰邊的墨發,寬大的袖擺微微蕩起:“你從天羅中親自挑兩名高手日夜輪流守著風雨樓,但凡風吹草動都要向本公子彙報。”

     “風雨樓?”秦卿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

     “沒錯。”葉蘭謹點頭,這是他思考再三的結果,在他的印象,風夜來是個性情涼薄之人,對那少年的態度顯然太不一般,他從未見過她那般急切的想要守護一個人。護院?真是可笑!無論是身手,還是那淩駕一切之上的眼神,都說明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冷酷殺手。以那女人的敏銳,又怎麼會看不出這一點,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故意裝作不知道,至於緣由,則正是葉蘭謹所關注的,能讓風夜來重視的人實在太少……

     “該死!”葉蘭謹低聲咒罵了幾句,眼角餘光瞥見秦卿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略略抬眸:“你在置疑我的決定?”

     秦卿不想他竟是如此認真,更是驚奇不已,想起他之前說被幾隻蒼蠅攪了興趣,心下有什麼一晃而過,“你莫非在那裏還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葉蘭謹沉默了片刻,伸手從腰間摸出一柄剔透精細的小刀,那薄刃流連間輕燦的銀光似乎從他肩胛處輕輕牽扯而過,帶起一陣疼痛,他蹙了蹙眉,一時間沒有說話。

     秦卿不能置信地看著他撫刀的動作,目光拂過既驚喜又駭然的神情:“難道跟你身上的傷有關?”

     葉蘭謹指尖一挑,蟬翼刀在空中一陣翻旋,隨後被他放回原處,他抬手撫在衣領上,將衣襟慢慢輕攏,似乎在借著這動作理清思緒:“暫時……還隻是猜想,總之,本公子決不允許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耍花樣。”

     秦卿眼中閃過輕微的詫異,很少看見葉蘭謹如此鄭重的表情,可見對方實力不容小覷,在某些方麵已經對他構成了威脅,至於這威脅究竟來自何處,秦卿對此持懷疑態度。

     晨光微耀,朦朧了俊麵輪廓,葉蘭謹從深思中回過神:“沒有意見的話,就按我的命令吩咐下去。”

     秦卿知道有意結束話題,挑挑修眉:“作為好友,好心提醒你一句,有很多人都在關心你的終身大事。”至少從他剛得到的消息,從葉蘭謹回到葉府的那一刻起,已有不下十人上門為他說媒。

     聯姻,古往今來都是上位者或政客之間維係和平和增加彼此利益的方法,雖是陳腔濫調,卻是最直接而有效的一招。

     寂寂晨光融進未盡的夜色,四周一片冥幻深靜。

     秦卿見他不出聲,一雙俊眸微眯著看定了他:“你與陳小姐自幼青梅竹馬,又蒙皇上賜婚,但如今她身患重病,遲遲不見好轉,你父親畢竟是一家之主,考慮到多方麵的因素,就算悔婚,也無可厚非。”

     “那又如何?”聽到秦卿的話,葉蘭謹唇角揚起個輕笑的弧度,聲音裏卻分明帶了一絲譏誚:“本公子不想做的事,誰能奈何?”

     秦卿眉頭微皺,葉蘭謹今日的性子似乎有些反常,他回想起來,似乎每次一提到國公府的那位芷心小姐,葉蘭謹就會變得緊張,暴躁,甚至不安。

     這,究竟是為何?

     氣氛一度沉默下來,帶著疑問,秦卿抬眸再次看向葉蘭謹,卻見他垂著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喝酒。”

     耳畔風聲輕響,秦卿轉頭,便見院門外走出來一名女子,月眉細眼,一身絳紫銀絲斜襟羅衣,外罩雲色流紗,發髻上的玲瓏步搖隨著她娉婷的步履煥然生姿。那女子看起來要比葉蘭謹大上幾歲,已不算太年輕,也說不上十分漂亮,眉目間明媚的風韻卻使她整個人就像一朵盛開在極致的花朵,光彩明麗。

     乍見那女子,葉蘭謹怔了怔,隨即唇畔展開一縷溫煦的笑:“三姐,好久不見啊!”

     葉默林膝下共有四女三子,那絳衣女子正是排行第三的葉文倩,未到近前,便聽她輕快地聲音傳來:“娘聽說你回來了,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出了皇宮。你回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若是早知道你回來,我也不必走那一趟。你不知道,陪一個寂寞又空虛的女人聊天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

     葉蘭謹抬起下巴,戲謔地笑道:“聽三姐你說,不就知道了。”

     “死小子,少給我耍貧嘴。”葉文倩看他幸災樂禍的表情,沒好氣地道:“今天你老老實實給我呆在府裏,哪也不準給我去,尤其不能去見你那個風仙子。”

     秦卿瞟了對麵閑庭信步的葉蘭謹一眼,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這人可不就是剛從風雨樓回來。

     葉文倩細眉一剔,瞅著他道:“你笑什麼?”

     秦卿心中好笑,嘴上卻是正經八百:“不敢,秦某隻是因為見到小姐,心裏十分高興,有唐突之處,還請小姐見諒。”他以前早聽說過葉蘭謹有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卻從未有機會見過,不想今天竟在這裏遇到,喜悅之情卻也是真。

     誰知葉文倩卻是眉眼一涼,原本俏生生的笑意頓時沒了蹤影:“原來是樞密院的秦大人,若是我們葉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請大人解惑。”

     在南蕖國,樞密院執掌軍事機密,邊防以及宮廷禁衛等事務,直接受命於皇權,其權利雖無法超越宰相,但也在百官之上。而樞密院最讓人忌諱的是他下設的監察機構,依據監視得到的情報,對於那些政治反對派,或者心懷叵測的皇室貴族,一經查獲罪證,樞密院便可以直接逮捕、審訊,最後整理成奏章向皇帝彙報即可。

     曆代以來,樞密院的緝事也曾出現過為謀一己私立,羅織罪名,誣賴良民的行為。因其特殊的權利,在百姓中的口碑甚差,暗地裏更是將其比作下水道的老鼠。

     葉家乃南蕖國第一世家,家族內出現的文武巨孹自不必說,隨之而來的是非恩怨也是不計其數。而葉文倩身為殿前修儀,對於樞密使的所作所為可謂了若指掌,認定秦卿在此出現,定然是心懷不軌,看他的眼神裏毫不掩飾的嫌惡。

     葉蘭謹見她如此不待見秦卿,卻是早有所料,莞爾一笑:“家姐性子爽直,還請秦大人多多擔待。”

     秦卿白白替人背了黑鍋,心裏苦不堪言,卻還是得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對著葉文倩笑道:“無礙,隻是葉小姐對秦某似乎有些誤會。”

     葉文倩冷哼一聲,不予理睬,側身對著葉蘭謹道:“娘擔心你出門在外太久,吃不慣下人煮的東西,一回府便去廚房親自張羅去了,你小子給我悠著點,不然別怪你姐我對你不客氣。”

     葉蘭謹眉目溫情脈脈:“小弟遵命便是。”

     葉文倩見他答應,璨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現下時辰還早,等大哥四弟他們下完早朝,我再讓下人來叫你。”

     “好。”葉蘭謹淺笑回答,左手不露痕跡地撐在身旁。來自臂間襲遍半身的疼痛惹得他淨白的額心浮起細密汗珠,這些異狀自然是在葉文倩在轉身看不到的情況下才會真實顯現。

     在葉文倩走後,秦卿眼帶擔憂地凝視著葉蘭謹,略一遲疑,歎道:“葉夫人是真心疼你。”

     葉蘭謹聞言,笑容中略帶了不易察覺的苦澀:“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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