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12 更新時間:07-10-03 18:36
這是我第一次踏出槐園,這世子府果然很大,繞了些七彎八拐的回廊,竟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景色卻是不遜槐園的,透漏著淡淡地幽靜。這幽靜竟讓我突然聯想到眼前這位始終穿著青衣的男子,如此和諧,渾然一體,怪不得那日竹林偶遇時,我都不曾察覺他何時出現的。不時有下人給他行禮,我竟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慢慢地落後了許多,也無暇身旁的景色,趕緊跟著他又穿過一個大庭院和一排長廊,眼前出現一座別致的宅院,四周竹林環繞,左邊種了許多向日葵,右邊皆是由木樁所搭建的涼亭、桌台、木墩凳子,清新幽雅卻又顯得幾分純樸,到符合‘悠然小築’的名字,想必這裏便是他休息的場所,隻是沒想到這麼大的別苑竟還園中有院,雖然幽然別致卻又不顯半分雍容華貴之氣,與他的身份可是實在不相稱。
突然撞上一堵肉牆,渙散的精神突然集中,我忙退後幾步,“對不起,對不起。”抬頭卻看到蕭驀表情有些不自在,拍了拍衣袖,仿佛我剛才碰髒了他的衣裳,他沒再理我,轉身對別苑門口的兩個守衛說:“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裏”。回頭瞅了瞅我示意跟他進去,我不免有些不高興,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已經道歉了,這個男子未免有些太小氣了吧,卻也隻能對著他的背影擠眉弄眼。
進入書房,他徑直蜷在軟榻上,軟榻中間放著矮桌,上麵放著一個小葉紫檀茶海,博古架上放了些紫砂壺和紫砂小熏,小而精致,還有幾個做工精細的沉香木雕盒,這些木雕盒不都是姑娘家裝首飾的麼,這男人還喜歡這玩藝兒,不由啞然失笑。牆上掛了一幅人物畫像,我走近細看,是一位異族姑娘,體態圓潤,神采飛翼,畫像下放著一個黑陶香薰,細細地一股青煙由內飄出,原來這滿屋的檀香味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我不免對這畫中人好奇,可是這蕭二世子的心上人?
“黃河畔上念相思,夢回故裏續前緣。日思夜想何所寄,唯有明月傳我情。”我竟將心中所想念了出來,頓覺不妥,卻聽蕭驀道:“好詩,隻是……”我有些尷尬地杵在原地。
“姑娘不過來坐嗎?”他柔聲道,拍拍軟塌。我猶豫著環視四周,確實沒有比那裏更合適的位子,隻好上前坐在矮桌左側。
“葉姑娘好才情,作的這首好詩。”他似乎心情甚好,說話沒了往日的戾氣,碧湖色的眸子噙著笑意。
我尷尬地笑笑:“並非我所做,隻是看著那畫中人,不由隨口而出,公子莫怪。”我算哪門子才情,隻不過隨口縐了句古詩,三歲的孩子還會背唐詩三百首呢。
他朗朗地笑道:“確實是首好詩,隻是這畫中人是我母親。”我怔住,更覺不好意思,幹咳了兩聲,岔開話題,“公子的眼睛不同於他人,象繁星墜塵。”
蕭驀笑了笑,眼裏的碧色更濃了,拿起軟榻旁小爐上的一壺熱水,注入茶海上的紫砂壺裏,然後將第一遍茶倒入小盅裏,動作嫻熟地轉動盅杯,而後又將剩茶淋入壺上,小壺頓然噝噝白煙,清香撲鼻而來,然後又在壺內注入熱水,方才加滿小盅,將一杯放置我麵前。我拿起淺淺品了一口,甜綿醇緲,甘甜入喉,“可是普洱?”
他淡淡一笑:“姑娘也是識茶之人?”
“我哪懂,隻是家父生前極喜歡普洱,從小便是聞著這味道長大的。”我笑了笑。“普洱茶茶性不偏不倚,既能暖胃,又能清腸利便,所以老少皆宜。”不管武夷岩茶,還是鐵觀音,我依然對普洱情有獨鍾,可能是受父親的影響。普洱之中數雲南普洱味道最佳,而生普又比熟普更純,齒內留香,回感甜醇。
“嗯?聽聞葉姑娘自小跟著醫聖天玄冰學習醫術,不知姑娘還有家人。”他端起茶盅,嗅著茶香,淡淡道。
我怔住,剛才渾然不覺所說的乃是我前生的記憶,真正的“葉飄絮”失憶怎會記得她的父親,現在如何圓其說?想起丹秋今早說這蕭二世子會讀心術,他或許早就知道我並非葉飄絮了,我頓時連掙紮地想法都沒有了。
“葉姑娘為何不說話了?”他輕聲問。
我嗔道:“公子不是會讀心術嗎?何須再問?”
“嗯?”他抬眼看我,“若是我說,我並未讀到你的心呢?”
我詫異,盯著他湖藍色的雙眼,清澈而明亮,宛如璀璨的寶石,囁嚅道:“為何?我並不會你說的什麼療心術。”
他調笑道:“我也想知道為何呢,蕭某從小至今第一次遇到讀不到心的人,這種感覺很新鮮。”
我不解地看著他,“姑娘可是真的失憶?”他碧湖色明媚的眸子對著我。
我籌措著不知怎麼回答。“其實,我閱人無數,就算猜不到你的心,可還是能看得出幾分真假。”他不以為然道。
我的心一緊,“若真的失憶,為何眼中流露的不是迷茫而是憂愁?那種層層疊疊地眷戀,倒是像在思念著誰吧,要不剛才姑娘也不會隨口說出‘日思夜想何所寄,唯有明月傳我情’的詩句。”蕭驀意味深長地說。
我兀自歎息,聲如細蚊:“你都看出來了嗎?”
“是安乙奚吧。”他淡淡道。“除了他,你還會思念誰呢?你不正是為了他才來的世子府嗎?”
我一愣,他真的讀不到我的心?我心裏唯一想念的隻有博文啊!難道他一直都以為我是葉飄絮?安乙奚又是誰?我飛速地收集他透露出的信息。
“公子,我……”皺起眉,實在不知怎樣接他的話。
“若你真想救他,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他突然嚴肅起來。
“救誰?”我試探地問。
“呃,真拿你沒辦法,殊不知你失憶到底有幾分真假?”他莞爾一笑。
我幹笑幾聲:“嗬嗬,公子不聞‘假亦真時真亦假’麼。”
“好個油嘴的丫頭,”他拿起燙熱的水壺繼續作茶。“不管真假,你出現在我的府邸可不單純。”
“公子,我並非隱瞞,隻是,這次醒來確實渾渾噩噩,記憶似乎是有些混亂,公子莫生氣。”我假惺惺道。
“葉姑娘可認識剛才的黑衣人?”他正色道。
“呃,並不認識,”我轉念一想,或許葉飄絮認識,而我確實是不認識。
他目光淩厲地掃過,“哦?可是據我所知,他卻認識你。”
我遲疑一下,“既然認識,當真是要殺我滅口了?”
他神色緩了緩,“也罷,此人是靈巫門的隱者,身份應該不低。”
“靈巫門是什麼?我與它可有關?”我急忙問。
“嗬嗬,”他翩然一笑不作回答。
“公子不是會讀心術嗎?難道剛才沒有探知他們的計劃嗎?”我嗔道。
“探知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既然失敗定會改變計劃。”他淡淡地說,“不過,倒讓我知道了你在此的原因。”
我怔了怔,“是什麼?”
他拿起紫砂壺填滿我的茶盅,“若你心懷不軌被我探知,你會怎麼做?”
“當然先殺了你啊,”我脫口而出頓覺不妥,偷偷瞄他的臉色。
“每個人被讀了心都想殺我,那這命現在可價值連城了。”聽不出他的喜怒,卻提示我,“隨時隨地都可以派人刺殺我,而你卻用了最險的一招到我府邸,又為何?”
“呃,混進來下毒嗎?”我茫然。
“你當世子府是軟柿子嗎?”他不以為然,“天下間最擅長用毒之人可是你師兄童顏。”
“那……”我有些急躁,心中靈動一閃,“可是跟療心術有關?”
“不盡然,”他微微搖頭,“但也確實因為它,連累了你。”
“連累?”我不解。
他見我表情怔忡,唇角勾了勾:“不瞞姑娘,蕭驀這異能確實得罪了不少權貴,想要我命的人自然不少,怕是姑娘的療心術讓他們認為有機可乘,故而施計讓你出山前來。”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公子,那我便是被靈巫門利用前來要你性命的?”
“沒見到黑衣人楊斐以前,我確實這麼以為,”他目光一閃,“現在我卻清楚你也隻不過是被逼無奈。”
被逼,難道還有隱情?“公子可是通過楊斐猜到什麼了?”
“大概理通了前因後果而已,本就懷疑以你的能耐決不會輕易舍命混入府中,所以故意放出消息引出幕後指使者。”他笑了笑。“果然,還算有所收獲。”
“那楊斐明知你會讀心還敢來?我既然已經失憶,他們犯不著如此冒險前來殺我滅口,如此一來豈不全盤皆輸,真是蠢材。”我忘乎所以地批判,根本沒考慮立場的問題。
“咳,姑娘還真是心直口快。”蕭驀眼角帶笑地看著我。
我才發覺這話讓他聽了不免有點不倫不類,似跟那楊斐成了一夥。
“你當他真是來殺你的嗎?”他看著我的窘樣,笑了笑:“他是來救你的。”
“啊?”腦細胞再一次罷工,我傻傻地問:“我明明看到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用鐵杵捅了捅軟榻旁邊地小爐,將水壺放上加熱,轉眼看著我:“從你來的第一天,我已在槐園埋伏了不少隱執士暗中注意你的行動,沒發現你的異常,倒發現那楊斐暗中來過幾次,他若想殺你,你早就沒命了還用得著我救?”
“可我明明看到你們打了起來……他明明拿劍……”我語無倫次想辯解,心頭一轉,槐園即有隱執士,或許還有別人?“你們在做戲?”
他讚賞地點點頭:“不錯,你以為隱執士會輕易放他進來,而我恰好進去可以救你?”
“我……”我啞口,難以想象竟會如此,“公子一開始便認識他嗎?”
“非也,”他搖頭。
“那公子如何與他做戲,”我依然不懂。
“姑娘忘了我會讀心術了嗎?”他提醒我,“他隻要心中想一想,我便知道怎麼配合。”
原來如此,若真是有刺客闖入世子府殺人,怎麼沒有侍衛保護,又怎會輕易放他走?
“那公子放他回去,他可安全?”若真是奉了命令殺我滅口,又故意與蕭驀演這出戲,如此放他回去豈不被嚴懲?
“不需擔心,”他神色自若,“他既然敢來,想必做好全然的準備,頂多被門人暗中觀察,若無異常決不會輕易動他,隻是日後行動會有所不便。”
“公子,萬一靈巫門的人認為你已探知他的秘密,怕順藤摸瓜滅了他們全門,先殺了楊斐然後全部遷移?”我不免疑惑,我都能想到,他們不會想不到吧。
他見我滿臉認真,挑眉笑道:“他們保存實力定不會殺他,而且他們未必會遷移了。”
“啊?”我睜大眼睛,滿臉不信。
“姑娘暫時就住在府上,他們還會另作安排暗中注意你的行動,你依然‘失憶’就好,我府上的隱執士會暗中保護你,大可放心在此。”他把玩著紫砂壺,“暫且等楊斐的消息,然後再去救你心上人也不遲。”
“心上人,”我怔住,葉飄絮還有個心上人。我試探地問:“安乙奚麼?”
他抬眼,定定地望著我:“姑娘莫不是連安公子也忘記了吧?”
我囁嚅道:“沒有多少印象了。”
“嗬嗬,那倒是奇了,”他抿嘴笑道:“那姑娘天天想誰呢?莫非是在下?”
我轉頭看到他嘲弄的眼神,頓時臉額發熱,“想誰還用向你彙報嗎?”我豈能告訴他,我想念的是另個時空的男人?
“或許見了之後會幫助你恢複記憶吧,”,他當我害羞寬慰道,“姑娘安心養傷,恢複武功是緊要的,安公子不會有事。”
“我……”武功哪是我想恢複就恢複的,我根本不會啊。
“於翁不是說了麼,姑娘體內毒氣相衝,可能封閉了什麼穴位導致你失憶又喪失功力,你安心調養,假以時日待餘毒清除自然會好。”他湖藍色的眸子掃過我,“就算不好,待救了安公子,我會派人送你們去天峰山找你師父,想必他老人家能解得了你的異症。”
師傅,醫聖嗎?解了這毒,真正的葉飄絮是不是就會恢複意識,而我,煙消雲散嗎?
“公子願意幫我,我自然感激不盡,隻是……”我囁嚅,“剛才,公子不是說還要答應你一個條件嗎?”
他笑了笑,“自然,隻是時機未到。”
我不禁泄氣,怕不會是什麼好事,他看見我神色暗了暗,淡淡地說:“姑娘不是承諾過,你的命是在下的了,還怕些什麼?”
我氣竭,好個不吃虧的主。我衝他莞爾一笑,“那我到要好好珍惜這條命嘍。”隻是,那個條件是我能做到的嗎?若是讓我醫人救人可要穿幫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我叫下人送你會槐園休息。”
我點頭,隨他起身走出這小苑外,他吩咐一個婢女帶我回去,並囑咐她讓丹秋記得給我按時上藥。他不提我倒忘了脖子上的傷,不敢小感動一下,他到細心。隻是不知,真如他說的派人送我回天峰山?那裏又是何處?可以解得了我回魂之謎?微風徐過,樹林沙沙作響,偶有幾隻鳥啼,若非貴族府邸,倒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感覺,我抬手按住被風撩起地衣袍,隨婢女七彎八拐的向槐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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