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想入非非  蘭魔

章節字數:4159  更新時間:08-02-01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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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時】

    夕陽誰喚下樓梯,一握香荑。回頭忍笑階前立,總無語,也依依。

    箋書直恁無憑據,休說相思。勸伊好向紅窗醉,須莫及,落花時。

    那天,學士府紅霞漫天,一個男嬰從穩婆手裏抱出,笑意盈盈的恭喜明珠大人、福晉道:“是個貝勒。”明珠大人和福晉晚年得子,甚是喜愛。隻三歲起,便請上賓教之書畫。

    學士府假山、蓮池、花圃。冬天梅花獨秀,夏天芰荷蓮蓮,秋天楓葉陣陣,春天柳絮飄雪。楞伽的書房與臥室在學士府的西南角,走過長廊,便是芰荷池。六月,楞伽最歡喜在這與表妹瑾若賞荷、作詩。

    朝露起,夕陽晚,清風徐徐,男衫女裙,隨風飄舞。忽聽見女子輕笑道:“表哥,哎呀呀,這是什麼混話?哪有男子整天廝混在閨閣中的,豈不是不學無術?”

    楞伽道:“閨閣怎麼無術?世間真真聰明的其實卻是女子。”

    瑾若蹙眉曰:“聰明怎樣?還不是嫁於他人婦,三從四德。”不再理會楞伽,低首沉思。楞伽望著近在眼前的伊人,卻沒有言語。自小,都說楞伽聰伶,隻有楞伽自己知道,他的聰伶不及表妹的三分。

    楞伽記得,瑾若初踏學士府時不過七歲。那天是秋天,滿地的梨花落。楞伽站在芬芳中恍惚看到一位白衣飄飄的仙童兒。楞伽道:“你是哪裏來的小人兒,這般標致?”話一出口,楞伽便臉紅,為自己的失態羞愧。女童笑嘻嘻的說:“你可是我楞伽表哥?果然不同哦。”然後女童就蹦跳著離開楞伽的視線。以後很多次,那條鋪滿石子的小路,梨花落下的小路,楞伽路過好像總能看到當天的情景。

    一陣沉寂,京城這個季節的風總是很大聲音,生怕有誰忘記它。還是瑾若打開尷尬的氣氛,而每次這種情形總是瑾若可以找到合適的話,瑾若純真而輕快:“表哥,願得一人心,那些,也就不是很難的事情?你說,是不是呢?”瑾若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似是看向遠方,卻好像是在緊緊的盯住楞伽的眼睛。

    楞伽勉強笑笑曰:“是的,瑾若。”

    瑾若道:“隻是不知我的有心人在哪裏?隻怕他不知何處結同心。”說著就急匆匆的往書房的方向跑。

    楞伽在後麵追去,在瑾若後麵趕到書房,見瑾若在一張剛繡好的群芳爭豔的帷幔上寫下無比豪邁的幾個大字:何處結同心,群芳爭豔下。瑾若。寫罷,瑾若回頭對楞伽道:“哈,表哥,這下不愁我的有心人找不到我了?趕明兒個,我把這張圖掛到最醒目的位置去。”

    群芳爭豔,是用紫藤、牡丹、菊花、芙蓉、玫瑰為背景,華麗、典雅、活潑、安逸。前景是一群身著紅的、藍的、綠的、黃的衣衫的宮人活動的場麵,無論是妃嬪,還是宮女,無不栩栩如生。快樂,抑或是悲傷。

    瑾若哈哈笑,楞伽卻莫名感覺到身體很冷,許是剛剛站在池邊被風吹冷著了。楞伽畢竟是男子,女子矯捷的心思他怎會懂,更何況是瑾若。聰明如她。

    【蝶戀花】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那天,我聽到鑼鼓升天,看到宮中派來象征妃姘的宮車擺在學士府門前。明珠舅舅、跟福晉舅母,以及學士府的一切人等,除楞伽,一律身著統一的官服迎接那一紙書函。而我則身襲紅色錦衣,紅色,本事喜慶的顏色,但是那天,我卻覺得這紅色紅得格外刺眼。我不願意多看一眼,匆匆讓侍女替我換好。接來同樣接受來自舅舅家人的尊敬。書函上稱:瑾若,氣質如蘭,聰慧過人,賜正三品嬪。居若梨宮。我展開笑顏,叩首,謝恩。

    我一路微笑,一直到我邁出學士府的大門。再回首,我知,那裏已經不再屬於我了,還包括那個人。我的青春年華就此擱淺,我的愛恨情仇從此蔓延。

    紫禁城。我一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叫它。威嚴麼?是的,它有高高的朱紅色圍牆。一層、一層。我坐在宮轎裏麵,偷偷掀開兩邊的窗幔,小心的往外看。白色的大理石地麵,一排著藍色衣服的人站在每個門口處,抑或是拐角處,麵無表情的佇立。這些便是每天與宮女們混在一起的太監。他們的無助應該比宮牆內的寂寞有過之吧。

    每走過一個門口,最前麵的太監總是要拿出腰牌及聖旨,方可入內。層層關隘,似內裏的東西是極品寶貝。我不許自己皺眉,隻對心裏的自己說:“也罷、也罷,擺設就擺設,能夠平安終老就好。”

    每天晨昏時分躲在妃姘中給太後、皇後請安。如遇皇上,即看到各路嬪妃使出渾身解數,或妖豔、或嫵媚、或大膽,吸引著身著黃衫的男子。濃眉、大眼,即使是合家歡樂的時候也難以掩飾他的威嚴。英俊的話不說,瀟灑的話亦不說,隻說他亦是一個文韜武略的男子。這樣的男子我可曾也遇見過一位啊,隻是那人,大概永世都不會再見麵了。

    “瑾嬪,你在那裏想什麼?”突然被那個男子問話,還來不及斷了思緒,隻說“回皇上,瑾若才疏學淺,實聽不出有哪些差別?自幼教琴老師便說‘這技巧隻是下下,曲之意境才是上上。”說完話,我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抬眼看向四周,以及那雙淩人的雙眼,我懊悔,心知:還是躲不過的,今日這一說辭隻怕已把平日藏好的光芒通通暴露。

    是晚,寫有我名字的牌子被送到我的若梨宮。沐浴、更衣、鬆挽明月髻、插著紫玉釵。一切都在那男子的世界裏。我,不過是一個裝飾。我嘴角斜過一抹清冷冷的笑容映射在鏡裏。那一晚,我們下棋、對月臨詩,已經天大亮。我恍惚,原來,這個男子也是性情之人,抑或是落寞之人。我突然想,大概這深宮中,沒有幾人是真正的快活吧。我想,那時,我也是愛了他的。隻是,他終究還是不能當我的一心人,畢竟他有那麼多個她啊。並且每一個都是如此嬌豔、美麗。

    【金縷曲】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裏。清淚盡,紙灰起。

    她來到我家裏的時候,正好是雙八年華,更是如花美眷。隻是,瑾若的離開,使她的美麗,她的溫柔,我無法顧忌。隻能義無反顧的帶著對皇帝的效忠獨自來到邊疆。

    塞外天氣不定,思念親人,我不知道如果沒有收到過她的手書,我會不會堅持下去。她的字很秀氣,如她的溫柔。她的家書不會很長,她隻說她會等著我回來,隻盼我照顧好自己。

    她經常倚靠在我的書架前,看那一直吊蘭。她聽說,我最愛那屏蘭。她小心的侍奉著,如同侍奉著她的夫君。她說:“等到蘭花爛漫時,他就會出現。”她說話的語調及其輕盈,與瑾若不同。瑾若心裏總是要有幾千幾百的情緒。而她是那麼天真。

    天氣姣好,她會陪著額娘在芰荷池邊揀幾個蓮子放與嘴邊。清澈、透骨。她還會陪著父親下棋,父親說:“她的棋藝要比我的精湛。”我啞然道“怎麼世間竟會如此厚待我,給我兩個不一般的女子。又這樣不安分時間。”

    我時常想起瑾若最後一段時期沒有來由的瘋笑,她笑嘻嘻的道:“表哥,你說明年春天,我會不會遇見我的有心人?你說會,對不對?”她的眼神無邪卻無比憂慮。瑾若那時真的是瘋了。開始笑,然後哭。她說:“表哥,我想我都不會在看見我的有心人了。”這句話說完的第二天,我被父親告知要到邊疆。而第二個月,瑾若表妹被送入宮中。我不能趕回去,但是在遙遠的邊疆好像聽到京城的鑼鼓喧天,而我的心卻在順勢撕裂。隨著一起消失,再不複存在。

    新婚之夜,麵對遮住她的喜帕,我竟然不敢挑起,我怕,我怕看到另一張臉。那個夜晚,我悄然走到外堂,和衣入睡。而屋內,紅燭瞬間熄滅。我不知她是否與我一樣,那個夜晚,一夜無眠。第二天,我們禮拜雙親,我看到她看似美麗的容顏。第三天,我便離開京城的家。

    這次回家,是急書。告知:伊人病重。

    床榻前,我握住她纖細的手,記得離開前,她豐韻卓然。現在卻已骨瘦如材。他們說:“她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可是我在她的眼裏並未看出一絲難過。她口中喃喃的說:“楞伽,你終於回來了。”然後她手指著那盆吊蘭,癡癡的說:“楞伽,你看,我對他們說蘭花爛漫時,你就會回來的。我沒有騙自己。你果真回來了。”然後她將自己的手用力的在我的手掌裏緊握了一下,好像生怕是夢一場。我被她握著有些疼,梢微用了一下力掙脫了一下。她立刻會意道:“楞伽,是不是我握疼了你。”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溢出淚水。

    我說:“不疼。以後我們還要一直這樣手牽著手。”她眼裏先是閃過不確定的表情,最終還是溫柔的笑著閉上了眼睛。

    她亦離開了我。我不知是我命太硬,犯了兩個如花的女子,還是我罪孽深重,故意懲罰我。隻是,為何犧牲兩個姑娘啊?

    我沒在離開,守著我的書房,我的吊蘭。三十一歲那年,我終於離恨而去。

    【減字木蘭花】

    燭花搖影,冷透疏衾剛欲醒。待不思量,不許孤眠不斷腸。

    茫茫碧落,天上人間情一諾。銀漢難通,穩耐風波願始從。

    我在宮裏,並沒有失去學士府的消息。有一天,一個宮女告訴我:“楞伽娶了一位德才兼備的女子為妻。”我心底為他高興,他是需要這樣一個安靜的女子陪他終老的。隻是,那人不是我。

    不久,那位宮女又來告訴我:“楞伽申請去邊疆。”我表情愕然,但心底卻說不出的失落還是快活。楞伽啊楞伽,你還是你,你心裏的那人已在宮牆之內,你何苦這般辜負其他的好女子呢?

    我依舊獨來獨往,按禮數生活,不參與內宮之中的是非,輪到我時,也隻是一笑而過。我知,他們不敢得罪我,是因為我是皇上的新寵。其實,皇上他也並不是經常點我的名,但一個月總會有三、五次陪他一起下棋、對詩。我喜歡跟他做這些事情,較之臨寵幸。皇上似乎也並不是不講道理,抑或說那麼威嚴。他待我非常好,總是由著我的脾氣。

    那天,我在臨李清照的字,皇上總說我的過於大氣,不像女子的字。門外舅舅家的小廝急匆匆的來報:“楞伽病重。”羊毛軟筆掉落在地上,以及剛剛臨摹的貼如雪花般一齊飄落而下。眼淚竟沒了。不知是沒了感情,還是在這深宮之中呆久了,看破了人情冷暖。隻是不該對他呀,這一刻,我恨我自己。

    我終究沒有去見他最後一麵,有理由的吧,抑或說是我的借口。既然不能回頭,就決絕到底的不給那人一丁點的冀望。他走那天,京城上空閃過一道最美麗的虹。民間的百姓這樣傳說著。我相信,那是他,他本就不屬於這世上,隻是為了兩個女子才來。現在他去陪著另一個,而在天上看著另一個。

    我越來越孤僻,對待皇上也越來越冷淡。漸漸地,皇上也不再點我的名,隻是還留我在若梨宮,我的排位依然是瑾嬪。倒是我,覺得現在的自己格外輕鬆,好像回到學士府。我一個人寫字、畫畫、讀書、養花、彈琴。偶爾在禦花園遇見格格、阿哥,陪其書畫。後來,皇上又賜了我一個職位:瑾老師。直到我死去的時候,那也是我入宮以後的第十五個秋天,我閉上眼睛前看到梨花落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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