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23 更新時間:12-04-23 04:11
我入學的名字叫題奧揅,是父親給取下的,他說窮其一生,也難以搞懂人是什麼。
“這個問題留給你,你去想吧。想了一輩子,我也累了……”他到最後還說著這樣的話,然後就撒手去了。
我父親打小身子骨弱,無奈繼承家業後更加失於保養。常年臥病,弟兄失和,夫妻無言,終日鬱鬱寡歡。
五年前他與世長眠,我在他臉上看到了釋然和放鬆。
所以整個題家一片哀聲,隻有我麵色如常不見哀戚。
母親在靈堂上嚎啕大哭,見我不曾落淚,一直掐我,管我叫沒有良心的白眼狼。管家劉叔護住我,安撫她說:“少爺隻是悲痛入極,才不見眼淚。”
又一邊偷偷在我耳邊勸道:“哭吧,我知道你覺得老爺活著不如死了,但這麼多人都看著,你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是父親死後我開始尋覓答案時,劉叔教給我的關於人的第一個特性。
或許是我對人所最早理解到的,往後的日子,我都身不由己著。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最一開始,我對人理解的是快樂,那麼我往後的人生會很快樂。
如果我理解到的最先是勇敢,那麼我是不是就可以不顧一切追尋我想得到的?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父親他前腳剛去,後腳就有人要分家產。
父親沒有側室,家業也並不龐大,但族長之位就意味著經濟大權。幾位叔叔整日遊手好閑,父親在時還尚因牽製而隱忍不發,這會兒都恨不得立時能將家搜刮了好敗個幹淨。
母親隻顧著哭,倒是我被夾在幾位叔叔嬸子之間擠來擠去。我的叔叔,父親口中不成器的弟弟們,互相揭短挖醜,試圖踩下對方成為題字號鞭炮坊的大當家。
那時候,多虧了劉叔站出來,說:“所謂分家,分得都是父母留下的東西,太爺走的時候你們不要分家,現在老爺走了,你們作為老爺的弟弟,怎麼好意思分侄子的家產?子承父業,那族長的位子也當然還是少爺的,如果覺得不合理,我們可以請來氏族長輩們過來評評理……”
我的叔叔嬸子們這才不吱聲,我父親的靈堂才終於恢複了應有的肅靜。
我還年幼,並不知道以劉叔外姓人的身份,開口教訓主人家多麼不易,隻隱約從傭人們的閑談碎語中知道這多麼逾越尷尬。後來劉叔撫摸我的發頂,說:沒事,我是題家的管家,姓什麼根本沒有區別,老爺不在了,我就是少爺的人,也永遠是題家的人。
他這麼說,就連題家外麵作坊鋪子的事情也一並接手過來,開始為了我們題家上下六十來口人忙早忙晚精打細算。
這樣過了三年,母親卻在我的生辰宴上說要收回劉叔的掌管大權。
那時候我介於兒童與少年,身高已追到母親等尋常婦人的胸口,母親一改往年隻是我們這房在園裏擺桌為我做壽的習慣,卻不計前嫌叫來自父親喪禮上悻悻而去就再不往來的叔嬸來,我已是覺出不尋常。沒想到,卻是為了當著眾人麵剝去劉叔的權,讓他下不了台而準備的。
我想開口為劉叔說幾句話,卻被他按坐住了。他說:這題家本就是少爺的,等會兒壽宴過了,我就把鑰匙和帳一並送過來。
母親卻咄咄逼人,說做什麼一會兒啊,等一喝酒忘了全都是屁話,就現在吧。
這樣自作聰明毫不留情的母親,比往日隻會抽抽噎噎貌似抓抱著我實則躲在自己兒子後麵的母親,還讓人失望厭惡。我不願看她還洋洋自得的對我笑,周圍又一個比一個如狼似虎,這會兒全看戲一般盯著我們,我眼神溜來溜去,不知道該放往何處。
這時劉叔卻取回放了題家所有家業房契的箱子回來了,母親毫不猶豫的奪過箱子:這麼慢,就這麼不甘心嗎?
他當做沒聽出那裏麵的惡毒,把一枚串了流蘇墜子的鑰匙套過我的頭,塞在我懷裏:我給你穿了起來,以後戴著方便。
幾人歡喜幾人憂……
那晚賓客均是滿意歸去,又有酒肉又有好戲,何來不盡興?我聽見小叔還在房裏唱起了紅了櫻桃碎了心。
母親也喝得酣然,隻是她被傭人扶到了屋裏也仍沒忘站起身來拿我身上那枚鑰匙。
母親,那是我的。我伸出手來,她靠在門上,把鑰匙套在食指上仰著臉醉醺醺看我:你的?你都是我的,什麼你的我的?
說罷,她把鑰匙上的繩子拽了下來扔向了外麵。
我追了出去,她一把惡狠狠扭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回來:又不是穿金戴銀,你那麼上心做什麼?
那晚,再也沒有人叫我少爺。
那晚,劉叔走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等我一送,我怕他把我當做忘恩負義的蛇。
那晚,我不再叫母親娘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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