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34 更新時間：13-01-07 15:39
幽居數日，似乎日子開始變得晨昏不分，渾渾噩噩，連著五感都不甚敏銳起來。
北宮凰身披暗紅繡紋的淺色外衫坐在毓華宮的園子中，手邊一本雜記翻在第二頁，秋天的日華灑在每個角落，園中的花花草草都折射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慶祥跪在地上稟報說：“殿下，萬翠宮的鍾妃娘娘著人來說要向殿下討樣心愛之物。”
北宮凰眼睛都未抬一下，懶懶地問：“哦？鍾妃是何人，我不曾結識與她，既說了是我的心愛之物，她也好腆著臉來問我要？”
“這……”
“好了，你也不必添油加醋地說話，她要什麼？”
慶祥一驚，也不敢去抹腦門上的汗珠子，戰戰兢兢道：“回殿下，娘娘說是要先前陛下禦賜的那盆瑤台玉鳳。”
呷了口茶，北宮凰冷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不過是一盆花，她要，給她就是。”
“殿下……恕奴才多嘴，這樣恐怕不好……”
北宮凰擲了書，悠悠地漫步到鳳凰樹下，“好與不好不是我們判斷的，你隻管給她。”
慶祥領了命，用錦帛包了花盆底，給了那候在外邊的萬翠宮的小太監。小太監接了花盆子，也不道謝，連張笑臉都沒有，隻管捧了花一溜煙地走了。
慶祥啐一口，暗罵他狗眼看人低。
禦花園中，一群宮妃，鶯鶯燕燕聚在寒嫣亭賞菊。
皇城之中，曆年秋季不會少了菊花。花卉繁多，很多都是民間聞所未聞的名貴品種。每年菊花盛開的時節，皇帝都會禦賜給後宮，皇室，朝臣。
這會兒，幾位後宮有名有姓的妃子正拿了各自宮中禦賜到的花逐個攀比。若是哪宮妃子拿到了稀有貴重的，定會引得一群女人沾酸吃醋。
萬翠宮的鍾妃今年拿到了一盆二喬，一朵花兩種顏色，嬌羞美豔，實是不輸那江東二喬，冠絕天下。
有位份低的小宮人討好道：“娘娘得此二喬，莫非是咱們陛下誇您貌美賽二喬呢！”
鍾妃捂著嘴笑，眉眼間好不得意，卻故意說道：“說起來，據聞今年禦花房有盆瑤台玉鳳，本宮還真想瞧瞧。”
誰都知道這盆瑤台玉鳳陛下並未賞賜給任何一宮的娘娘，而是賜給了毓華宮的九皇子。誰叫人家名字中帶了個凰字。
這偌大後宮後位空懸多年，眾人都巴望著聖上的暗示。瑤台玉鳳雖然隻是盆花，即便名貴，落在皇城中，也稍遜色了那麼幾分，可是它就好比是那鳳冠上的玉石，象征非比尋常。
眾人唏噓一陣，鍾妃又轉話鋒，這回針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前日裏被陛下迎入宮的才女雲才人，“雲妹妹的花瞧著似乎眼生的很，是本宮眼神不好還是怎麼著的，菊花中似乎沒有妹妹這樣的。”
雲才人起身欠了欠身，道：“回娘娘，這是蝴蝶蘭。想是臣妾初來乍到，品貌未夠，這些菊花品種名貴，臣妾出身低微無眼力玩賞，陛下賜蝴蝶蘭，定是希望臣妾蕙質蘭心，以眾位娘娘為榜樣。”
雲才人一番話滴水未漏，不驕不躁，伏低做小，很讓在座幾個打著歪心思的女人熨帖，那刁鑽的鍾妃聽著這番話還算順耳，又見先前派出去的小夏子回來，也沒了心思找雲才人的麻煩。
小夏子捧著花打了個千，恭恭敬敬地把花放在案上，等著主子吩咐。
“喲，這花盛放如鳳，純白似玉，莫非就是那株瑤台玉鳳？”
鍾妃也不回答，隻管問小夏子，“毓華宮的九皇子可有說什麼？”
小夏子悄悄瞥了眼鍾妃，心下了然，轉了轉眼珠子，回道：“回娘娘，九殿下說他剛回宮沒來向各位母妃請安，實是罪過。他還說待到來年天暖了，還要送娘娘您他宮裏的鳳凰仙葩。”
這番話立馬在幾個女人中掀起驚濤駭浪。鳳凰花珍貴，陛下從不讓別宮宮人采擷，九皇子又最得陛下珍視，他說要送鍾妃鳳凰花，豈不是陛下有立鍾妃為後的打算。幾個女人白了臉色，麵上卻還要刻意露出笑臉，一時氛圍僵的很是尷尬。
也沒了賞菊的興致，更有人借故離席。
鍾妃看人走得差不多，自己得意的同時也覺得無趣，瑤台玉鳳也顧不得拿，帶著一群宮人施施然回去。
雲才人看了看花，又望了望遠處掩映在瓊枝玉樹間的毓華宮，心下已有打算。
北宮凰平日不輕易出毓華宮，今日午後北宮罄邀他去太液池。待到回來的時候，已是金烏西落，晚霞染了一片晴空。
遣退一眾宮人，他一個人走到一處偏僻的假山處，忽聽有人輕輕喚他，北宮凰回頭看去，見是個著素色宮裝的清雅女子捧了一盆花，正對著自己淺笑。
那女子又喚了一聲“九殿下”，行了一個萬福。
“你是何人？”北宮凰對這個忽然冒出來與他搭訕的女人生出了幾分警覺。他粗粗一看，不禁感到那麼幾分莫名的熟悉感，卻又說不上來。
“妾乃是宮中的才人，姓雲。”
北宮凰腦海中立馬浮現當日順貞門旁一閃即逝的美麗倩影，心下了然，她便是那個雲才人。
“你找我何事？”在這宮裏，一個年輕妃子找一個皇子實在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妾昨日見殿下的花遺落禦花園，便尋思著為您送來。”
北宮凰接過瑤台玉鳳，也沒問這花怎麼會平白無故落在園中，又這麼巧地讓她撿了去，隻是道了聲謝，再不說其他。
可這雲才人沒有要走的勢頭，“殿下終是長大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很是奇怪，北宮凰還未來得及深究，又聽雲才人道：“殿下想必也是博覽群書之人，可曾聽聞些前朝的舊事？”
“你要說什麼？”
雲才人笑彎了一雙星眸，聲音溫潤似溪水潺潺，道：“當初還未有我魏朝，據說還是前朝鼎盛時期。當時的哀帝病入膏亡，本想把皇位傳與嫡子，卻被皇弟鎮王爺鴆殺於病榻，凡成年皇子無一幸免。鎮王爺登基為帝，納了哀帝後宮的宣玉夫人為妃。後來，宣玉夫人誕下一子，頗得鎮王爺喜愛。此子長到弱冠，一日出宮，忽遇一老叟，此人原是哀帝身邊近侍，當年宮變他逃出宮廷。這老叟見宣玉夫人之子便哭訴先帝，說是此子不忠不孝，認賊作父。此子回宮問詢他母親，才知當初宣玉夫人嫁與鎮王爺時已有胎。自己認賊作父，可謂是瞎了眼。”
“後來呢？”北宮凰一反常態地問道。
“後來，此子得知真相後，終在十多年後斬殺鎮王爺，報得父仇，位登九五，是為成帝。”
“才人與我說這舊事，可是有所指？”北宮凰眯了眯眼，重新打量這個女人。
雲才人笑如春花，明豔不可方物，“妾不過是閑得無聊說段故事給殿下解解悶。這說古說古，還需人以史為鏡，不知殿下心中可否明白？告辭。”
“以史為鏡？哼……”嗤笑出聲，“認賊作父……”
瞧瞧天色，更晚了。
隻要穿過大半個禦花園，再走半刻鍾便是毓華宮範圍。
走到一處枝葉繁茂處，一人一個猛子紮出來，扯了北宮凰就往暗處躲。
仔細一看，不是別人，卻是那日皇覺寺中偶遇的蕭旭蕭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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