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7 更新時間：12-12-07 21:55
愛是什麼？情是什麼？人又是什麼？為什麼本應單純的事情會變得如此複雜？為什麼那樣真摯的感情會被愚弄？為什麼人會有這樣多的麵孔？阿弓不懂，真的不懂。
花園中寂寂無聲，那樣厚的石桌被阿弓生生捏碎。
身旁的伯邑考不可置信地看著阿弓，聲音都泛起漣漪：“你……”
阿弓雙眼微紅地盯緊伯邑考，從胸腔裏擠出如冰渣一樣的話語：“你殺了她？！”
伯邑考有些害怕，此時的阿弓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像是一隻要吃人的老虎，伯邑考不禁起身，想往後退，“她死了，你不是該高興嗎？”
阿弓呼吸深沉，她還記得那個隻見過一麵的妲己，那個她見過最美的姑娘，輕輕將她抱在懷裏，讓她成仙之後去岐山做客。當時的妲己是那樣美好地想象著未來，阿弓也想著成仙的日子，隻是原來天意最是難測，阿弓再也不想成仙，妲己更是沒等到自己的愛情，甚至賠上了性命。
心中鬱結的終於被這一錘子鑿出個缺口，阿弓隻覺得苦澀難當，她仰天大叫一聲，身形一動，便來到伯邑考身前，一隻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
此時的阿弓頭發四散，一雙尖牙齜出口中，十指上三寸長的指甲割著伯邑考的皮肉，“她那麼愛你，你竟然殺了她！”
伯邑考大駭，他在心中隻是將阿弓定義成一個假扮妲己的人，現在阿弓這幅形象，完全揭示了眼前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一個人，起碼不是一個正常的人，甚至還是妖！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阿弓滿腔裏隻剩殺意，她隻是一遍一遍地問：“你殺了她！你竟然殺了她！你怎麼能殺了她！”手中的力量不自覺地收緊，伯邑考的臉已經發紅。
“不……不……”伯邑考徒勞地掰著阿弓的手，終於喊出了一句：“我沒殺她，她活著……”
殺氣陡然一滯，阿弓鬆了手勁，問：“什麼，你說什麼？”
伯邑考如破風車般大喘著氣，道：“妲己沒……沒死。”
阿弓急問：“那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
“說！”
伯邑考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一絲淡淡的痛苦扭曲上眉尖：“她是沒死，但她再也看不見，再也聽不見，再不能寫，再不能言，再不能走，這……與死何異……”
“什麼……”伯邑考的話，字字都如針，紮進心底，那痛雖不劇烈，卻如水般綿長，縹緲地毫不真實。“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再也看不見，再也聽不見，再不能寫，再不能言，再不能走，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是最美的妲己嗎？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
“因為，我屬於西岐，而她卻是蘇護的女兒，我們注定有一方要死！”
阿弓有些悲涼，她笑了，卻比哭還淒切：“所以，你從未愛過她，是嗎？”
伯邑考一愣，眼中流露出幾分迷茫，他也不知道。
“哈哈。”阿弓突然發瘋般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笑得釵搖發散，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哈哈，原來，原來你也不知道愛不愛她，原來你也不知道，哈哈……”
伯邑考眼中的迷茫之色更甚，突然他擰緊了眉頭，手不自覺捂上了胸口，阿弓看著他，笑道：“怎麼，心疼了？你的心是在疼嗎？”
伯邑考沒有說話，但阿弓能感覺到他漸漸混亂的呼吸，突然，一滴淚自伯邑考眼中滑落，滴到阿弓手上，發出“啪”地一聲。
伯邑考看著那滴淚，呆了。
阿弓手一甩，伯邑考即蹲在了地上，阿弓俯視著他，道：“我是妖，我是假扮妲己迷惑帝辛，但我不是蘇護的人，什麼人的都不是，你的威脅對我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我要做的，就是顛覆商朝。而下一個朝代會由西岐開創。”她頓了下：“當初我幫妲己逃走時，她告訴我她有一個愛人叫伯邑考，她要去找他，就算相隔萬裏也要找到他，然後他們會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可惜，她還是沒能找到他。”
伯邑考坐在地上，聽著阿弓的話，雕像般一動不動，隻是眼中有幾滴淚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激起陣陣塵埃。
“我不會放過你的，曆來一個朝代的開啟總會伴隨著無數鮮血，你將會是第一個死在我手裏的人，我從不想殺人，可我不後悔殺你。”
說完，阿弓突然抬手去扯衣襟，“嗤啦”一聲，脖頸處撕下一大塊，雪白的脖頸暴露出來，阿弓深呼吸幾口，突然高聲驚叫起來，邊叫邊往園外跑去，“來人呐，來人呐。”
園中，隻剩下伯邑考坐在地上，呆呆望著阿弓跑去的方向。
他張嘴：“妲己……”
須臾，商宮裏傳出一條驚天告示：西伯侯姬昌之子伯邑考品行輕薄，借機調戲蘇妃妲己，按罪打入大牢。
妲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有沒有後悔。
西岐一座深山中的破茅屋裏，昏暗的房屋一角，一個土台壘成的床上躺著一個全身都裹在棉被中的人，他一動不動，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膛，簡直會叫人以為那是個死人。
“吱呀”房間的門被慢慢推開，門外的陽光瞬間照進來，床上的人動了動。門內，一雙繡鞋輕輕踏入，帶著三分絲猶豫，七分堅持，慢慢走向床上的人，腳步極輕，似是怕驚擾什麼。
隨著腳步的接近，阿弓慢慢能看清床上的人，一身灰布麻衣，頭發柔順黑亮，膚若凝脂，唇色鮮紅，本來是個美人胚子，隻是雙眼卻是兩個黑洞，深不見底。
阿弓*嘴唇，慢慢走到床前。床上的人似有感應，翹著上身想要坐起來，嘴裏還發出“啊啊啊”的聲音，那裏麵，是沒有舌頭的。阿弓心抽了抽，嘴裏也泛出一絲血腥，她一把按住不安分的棉被，裏麵的景象她已不忍心再看。
伯邑考說的沒錯，這樣的妲己，和死了有什麼分別呢？
床上的人突然不動了，原本平和的臉上突然現出幾絲驚慌，挪著身子想要遠離阿弓，阿弓緊忙拉起她，捂著妲己不安分的臉，在她臉上寫著“阿……弓……”
她知道，妲己一定會記得她的。
果然，妲己在經曆一絲迷茫後，臉上突然放出了光彩，她嘴唇開合，吐出兩個“阿弓”的口型，阿弓高興地寫“是我”。
接著，妲己又用唇形說：“你怎麼會在這？你成仙了？”
阿弓寫著：“嗯，我成仙了，所以我來找你了。”
妲己有些歉意的笑笑：“對不起，可我招呼不了你了。”
阿弓寫：“沒關係，我隻是來送一件東西給你。”
“是什麼？”
“是你一直在找的東西。”
“我一直在找的？”
“對，你一直找一直找，卻被我找到的東西。”
“那是什麼？”
“先不要問是什麼，你先睡一覺，等你醒來我再給你好不好？”
“……好。”
妲己笑了。阿弓也笑了。
阿弓抬起右手，上麵有一團白氣凝聚，她將手放在妲己頭上，突然用力一拍，隻見妲己劇烈地一抖身子，隨後卻慢慢閉上了眼睛，向後倒去。
阿弓猛地抱住妲己，哭號出聲：“我給你找到他了……你別急……我會把他帶來……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了……”
伯邑考終究沒成為阿弓殺的第一個人。
壽仙宮內，阿弓已經閉門不出三天，外麵的人都在說是伯邑考驚嚇到她，實際上隻有帝辛和阿弓知道並不是這樣。
“阿弓，我們該出去了。”帝辛摟著阿弓，貼近她耳邊，輕聲道。
三天前阿弓從西岐回來，一見帝辛便將他緊緊摟住，哭喊著說著斷斷續續的話。帝辛從未見過這樣的阿弓，脆弱地像個孩子，那一刻，他心裏有什麼突然滋長，疼痛，卻有些幸福。
他輕聲細語地哄著懷裏的阿弓，第一次以那樣的眼神去看一個人，以那樣語態呼喚一個人的名字，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愛惜。
也是從那時起，在無人時他不再叫她愛妃，也不是沒有稱呼，而是阿弓，他的阿弓。
“阿受，出去後我們做什麼呢？”阿弓懶懶地開口。
“你想做什麼都隨你。”
“那……殺人呢？”
“也隨你。”
“嗬嗬。”阿弓抬起頭，眼裏有一絲決絕，“阿受，我一直在想人性究竟是什麼，我們一直盡量避免不傷害別人，可我還是想看看，人性究竟會醜惡到什麼地步。”
“所以呢？”
“所以……我要殺了伯邑考。”
帝辛沒有立即回答，他看著阿弓，看定她，看透她，許久，他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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