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25 更新時間：12-05-15 15:45
夜晚已經過去，天空慢慢發白。
馬承恩小心的讓一直靠著他肩頭熟睡的劉連城靠在樹上，把自己的衣服又脫下來一件蓋在他身上。現在他們還是在蜀國的境內，還不安全。
他站起身子眯了眯眼，昨夜經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讓他一瞬間有些恍惚，摸了摸腰間，還好那把短劍還在，他要去捉點兒野味過來，讓連成吃飽，然後啟程。
不一會兒就捉住了一隻晨起的野鳥，承恩坐在連成身邊，生火烤肉。
烤肉升起的嫋嫋白氣讓近在咫尺的連成的臉有些恍惚。
承恩默默的盯著那張俊美卻萬分憔悴的臉，突然就心疼了。
他慢慢靠近連成，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也緊皺的眉頭，看著他昨夜因為悲憤在自己身上腿上留下的傷口，心如刀割。
連成……
昨日那蜀皇說的話，可是真的？
手輕輕抬起，似乎想要撫摸連成蒼白的麵頰，卻又在將要觸碰上的時候縮了回去。
馬承恩有些惱火，這算什麼……他怎麼……怎麼會對連成有那種想法，做這種輕薄的舉動呢！
烤肉被燒焦了，承恩卻仿佛沒看到一般，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隻想看著連成……
“唔……”連成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要醒過來了。
馬承恩感到莫名的緊張，他露出最真摯的笑臉，看著他的聖上。
“什麼味道？”連成睜開眼睛後問的第一句話。
“啊！”馬承恩有些慌亂，“糟了！”他忙伸手，想把肉從火堆上取下來。
“不用了。”連成伸手按住了他，“咱們出發。”
“可是……沒吃東西……”
“我不餓。”連成皺了眉，他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看著北方，眼裏的感情卻讓人怎麼也看不清。
承恩心裏有了一絲涼意，這涼意來的莫名其妙，他看著麵前這個男子，突然有種即將失去他的錯覺。
“馬呢？”連成問，聲音裏不帶絲毫感情。
“在那邊吃草呢，我去牽過來。”
“昨日那個救我們出去的人是誰？”劉連城將身上衣服的帶子緊了緊，依舊麵容冷漠。
“他說，他叫梁仲山。”馬承恩心裏有些遲疑。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劉連城的動作滯了一下，他一直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有了些許笑容，隻是，這個笑容很扭曲。
“連成，怎麼了？”
“沒事。”連成的嘴角還是微微翹起，“你的內傷……”
“我的內傷沒好，”馬承恩捂住還在隱隱疼痛的胸口，“隻是當時他走進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扔給我一粒丹藥，讓我吃下去，我就……”
“你就吃了？”劉連城突然轉頭來看著他，“你就沒去想如果那是毒藥……”
“就算是毒藥我也要試一試！”馬承恩打斷劉連城的話，一臉的堅定，“那時你……”
“不用再說了！”連成打斷了他的話，滿麵的不耐煩，“他……哼，他怎麼會來蜀國救我？他應該恨不得殺了我才對……”
“平白無故為何恨你？”
“平白無故自然不會恨我……”連成向林子深處走去，“我奪走了他的摯愛，並且讓他的摯愛愛上了我……他的摯愛願意為我拋棄性命甘心情願當我的棋子被我利用……現在卻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你說，他該不該恨我？”
“連成，你不是這樣的人……”
“誰說我不是？”劉連城突然停下腳步，他就那麼直直的盯著馬承恩的眼，“馬承恩，我劉連城就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你以前恨我恨得對！你不了解嗎？為了我的皇位，我什麼都能犧牲！”
“劉連城！你在說什麼！”馬承恩突然憤怒了，“這麼貶低自己為什麼！”
“貶低？嗬嗬……”劉連城冷笑，“你曾經就是這麼認為我的吧，別忘了，你的妻子死在我手裏……我們之間，是有血海深仇的……”
“……”馬承恩一時語塞，他盯著劉連城，一動不動。
連成，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從沒真正的恨過你，沒有……
我怎麼可以去恨你？我怎麼可能去恨你！
你我一同長大，你是我自小就在心裏立誓守護一生的人啊連成！
“我們快點啟程吧，一會蜀國那些畜生追來的話，脫身就困難了……”劉連城似乎沒看到馬承恩臉上的表情，他伸手拉住了韁繩，“梁仲山救我們脫困之後就走了？”
“是。”
“真奇怪……”劉連城抓著韁繩想要上馬，卻失敗了，他有些憤恨的攥起了拳頭，沒想到，如今的他連上馬都困難了！
不想在這人麵前示弱，可是這個身子卻怎麼也不爭氣！
突然他整個人被人抱起，安安穩穩的放在了馬背上。
接著，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他知道，馬承恩將他抱上馬後，自己也上馬擁住了他。馬承恩不由自主的環住他的腰。
連成動了動身子，似乎想要脫離他的手臂，最後卻還是作罷，“梁仲山這麼做的原因你知道嗎？”
“我想不明白……”馬承恩苦笑，“若不是今日，我根本不知道有梁仲山這個人。”
“你自然不知道，”劉連城的臉上帶著一絲諷刺，“他是你最愛的妻子祝言之的情郎，你又怎麼知道！”
馬承恩環住他腰間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拉緊。
劉連城吃痛，臉上卻一點神色都沒變，“你忘了麼？有段日子，你帶兵出去打仗，幾個月沒回家……那時祝言之便和那梁仲山好上了，哈哈哈哈，他們倆那苟且之事，又怎能告訴你！”
“你……胡說……”那個女子，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怎麼會呢……言之明媚的笑容宛在眼前，承恩卻覺得說不出的諷刺。
“我胡說……”劉連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他眯了眯眼，看著前方，“嗯，我胡說，你的言之是天下難得的好女子，而我隻是個衣冠禽獸……”
“連成……”馬承恩不知道該怎麼辦，連成自從醒了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梁仲山救我……應該是想親自殺了我吧……”他說的時候一臉輕鬆，“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過，要親自殺了我，嗬嗬嗬……”
“他沒有機會。”
“你怎麼知道？”劉連城的語氣裏充滿著蔑視，“他的功夫你看到過的，蜀國雖然是小國，但他輕易的進了蜀國皇宮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們都是他救的，也就是說不僅是我……連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我想他要殺我，差的隻是時日……”
“劉連城，你還是那麼聰明。”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傳來，馬承恩立刻警覺的拔出短劍。接著，他看到那個帶著鬥笠的男子出現在他們麵前。
“你一直都在？”馬承恩試探著。男子摘下鬥笠，一張俊朗的臉露出輕蔑的笑，“是，一直在。”他慢慢走到他們馬前，然後止住腳步，“馬將軍，就算你武功再高，衝鋒陷陣的本事再強，也抵不過一個武林高手，連二流的高手都敵不過！”
“梁仲山，你若是想殺了我報仇的話，就趕快動手。”劉連城止住了他的話。
梁仲山微微一笑，“我要和你公平的打，現在你們兩人都是傷者……”
“虛偽，”劉連城嗤笑，“就算我傷好了，單打獨鬥我也打不過你！連馬承恩都打不過你我又怎麼可能！”
“我想要殺了你報仇，怎麼可能讓你打敗我呢？”梁仲山看著劉連城，臉上的笑容沒變，眼裏卻盛了滿滿的恨意。
馬承恩終於忍不住，翻身下馬，“你到底要做什麼！不想報仇就走遠點，跟著我們做什麼！”
“我怕你們被殺了，”梁仲山走近馬承恩，“怕你們，被別人殺了！我本來以為你們二人會不管死活趁著夜色趕快逃命呢，沒想到卻在這林子裏玩兒起了花前月下，若我估計沒錯的話，蜀國的那些蠢貨可能要追上來了……你們要是被他們殺了，我會遺憾的！”
“花前月下？”劉連城也慢慢翻身下馬，“咳咳……梁仲山，你還真是登徒子無疑！”
“登徒子？嗯，我是登徒子，你是衣冠禽獸，我們倒像是一夥的……”
馬承恩下意識的攬過了連成的肩，他看向梁仲山的目光裏帶著敵意。
梁仲山看著他攬著連成的手，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開口。就這樣，沉默了片刻。
“蜀國的軍隊來了，”梁仲山突然開口，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馬承恩試著凝聚了一下內力，還好，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過去了他該怎麼辦！他側頭看著連成病弱的神情，不行，必須要把連成送走！
“梁仲山，你斷後吧……”馬承恩突然抱著連成一下子躍上馬背，“我們先走了！”
梁仲山愣了愣便狂笑起來，“哈哈哈，沒想到這麼不講道義的事馬將軍都能做出來，看來那些傳言都是錯的，什麼馬承恩將軍義薄雲天……都是放屁！”梁仲山謾罵的聲音出口，連成的俊臉立刻變了顏色，承恩卻按住了他的身子，臉色一點沒變，“我不會讓連成落到你手裏，也絕不願意他落在蜀國手裏，所以隻有這一個方法……沒錯，那些關於我義薄雲天的傳說，都是放屁！”
他話音剛落，便在馬臀上狠狠刺了一下，馬兒吃痛，立刻沒命的狂奔起來。
梁仲山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將葫蘆裏的剩下的最後一口酒喝光。
這樣也好，他握著劍柄的手勁道加大，注視著慢慢接近的蜀國軍隊。
劉連城，你終究是要死在我手裏的，言之因你所受的苦楚，我梁仲山必然讓你一點一點還回來！一定！
劉連城靠在馬承恩懷裏，聽著過耳的呼呼風聲，心亂如麻。
承恩……現在你還是認為那女子是心中所愛，我劉連城，什麼也不是吧……
一絲悲哀湧上心頭，我劉連城永遠也無法取代那女子在你心中的位置吧，我是個男子，又是北漢天子，隻因這兩條我便永遠敗了！
承恩，你是絕不會像我一樣，癡傻的愛上一個男子的啊……我早該知道，卻為何直至今日方才下了決心，對你放手呢？
劉連城的拳不由自主的緊握著，放手吧，這樣的愛著一個永遠不可能愛自己的人，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連成……”馬承恩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讓連成的身子輕易的一顫，“孟祈佑的話……”
“什麼話？”“你……喜歡我……”
“都是假的，”連成斬釘截鐵的回答，“他在激你，堂堂北漢第一將軍，竟然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馬承恩的心似乎一下墜到穀底，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突然，劉連城的聲音又低低傳來，“送我進了北漢都城，你便不用跟著我了。”
“嗯？你是說什麼？”馬承恩猛地抬頭，他看著身前人的黑發，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些什麼。
“北漢是判了你死刑的啊……”劉連城的語氣說不出的輕鬆，“你現在在北漢是個死人了，‘死人’還怎麼回去？這樣也好，你說過你希望以後能避世隱居不問朝野之事，這個機會又怎能放手？”
“我不……”馬承恩的眼眶有些酸，那人身上寒梅清香依舊，卻輕易的讓他寒了心，此時開口他才發現，他的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快些吧，蜀國的軍隊要追來了，我還不想死，在統一天下之前我不想死！”
馬承恩不再說話，隻是默默的加快了駿馬行進的速度。
統一天下……
這才是一國之君該有的誌向！可是為何自己的心卻不由自主的一冷再冷……
那株寒梅，終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麼？
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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