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越衍記 狐說  第1章 越州雨 遇狐

章節字數:4031  更新時間:12-05-18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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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鳳羽七十三年,輕桑大陸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整個天下動蕩不安,瘟疫橫行,鳳羽七十七年,在輕桑曆經四年的戰火離合之後,鳳羽王朝覆滅,連同被人們讚譽為曆史奇跡的仙闕王城也一同覆滅,千載江山,一如朝露,一如輕桑這個名字,溫軟多情。

     很久很久以前,當江南周家還在衍州的時候,周籬曾和家族裏的長輩們一起,坐在春雨洗滌,煙雨霧籠的屋簷下,聽他們絮絮說起的,關於煙花嶺桃花姬的故事。那是在充斥著才子佳人、詩詞書畫的碧水江南經常能聽到的那一類故事,無非是書生妙女生死相隨、愛的轟轟烈烈的風流佳話,讓人唏噓。隻是染上了一抹鬼狐類的神秘傳說,也就讓這個故事得以在江南作坊中流傳,被人們津津樂道。

     當房裏的丫頭興高采烈地說起這件事時,周籬隻是細細剝了桔子,抬眼看她興奮地揮著手說著,勾唇一笑,不屑道:“山野鬼話,你也當了真,若真有狐媚,這世間豈不是妖孽橫行了?”丫頭撅嘴道:“少爺你就當作是聽戲一般消遣便好,何故這樣斤斤計較,反倒沒了樂趣了。”窗外剛下過小雨,竹葉青綠,丫頭水綠著一身青綠白邊緞子,襯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十分的俏皮可愛。周籬輕笑一聲放下桔子,攬過丫頭,悠悠道:“這狐媚鬼話不能全信,不然有一天,狐子真的找上門了,就化成那人的模樣把你給吃了。”說道最後還故意唬了她一聲,丫頭嚇得立刻跳了起來,又氣又羞地掐了一下周籬的胳膊,轉身跑了出去,隻留周籬一人在身後放肆地大笑。

     其實,說起煙花嶺的鬼狐之說,周籬兒時在江南衍州時,曾聽得族裏的長輩說過,煙花嶺原是前朝雲都祈王爺行宮的所在地,雲都覆滅以後,煙花嶺竟一夜間開滿桃花,花團錦簇,狀似雲霞,名副其實的成了千花絢爛之地。

     據說在桃花掩映的深處,泉水緩緩流過,落花飄落,步過深紅的木蘭橋,走過光滑的鵝卵石鋪就的石子兒小路,便是雲都祈王的行宮煙花塢,關於祈王的傳說多不勝數,就如同雲都這個短命的王朝一樣,充滿了風花雪月的色彩。鳳羽皇朝建立後,煙花塢因為沒有了前朝的法製限製,不少人紛紛前去煙花嶺,尋找傳說中的祈王行宮,大部分人一去不複返,久而久之就有了狐媚看山的傳說。原本以為是山下村子為了防止原來平靜的生活被破壞,故意製造的謠言,卻聽有幸生還的人說起行宮內有美貌的男子看守,為前來的人們開門奉茶,一石激起千層浪,更多的人各懷心思,更加踴躍尋找,卻一直毫無結果,鬼狐之說便愈演愈烈。

     便有人傳,前朝祈王是鬼狐轉世,所謂的宅子也是莫須有的東西,隻是,這些怨言也隻敢在茶餘飯後悄悄得說,鳳羽皇朝法律嚴明,新建不久,十分忌諱前朝的言談。周籬清楚得記得,一次他在映雪樓喝酒,一個書生喝的高了,嘴巴有點管不住,聲音也大了,一口酒下肚,毫不諱忌得說起了美狐開門的事,周圍的人隻當細細地聽了,私下笑笑,也不搭話,隻聽到書生說一句:“若能娶得美妾如斯,管他妖魔鬼怪,是男是女。有他紅袖添香,窗下伴讀,一生足矣。”一嘴的胡話,犯了鳳羽朝忌談神怪之說的嚴令,輕桑雖不盛男風,但官員富賈私下裏包養戲子相公的亦不少,人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也就順理成章,隻是上不了席麵。想到這,周籬冷笑一聲,文人就是文人,白日做夢,窮酸書生也想娶得天下絕色。

     “怕不是那祈王鬼魂的小妾,專門勾引男人吧,哈哈哈……”一壯漢大抵是江湖人,不屑於皇家的嚴法律令,一嗓子吼得整個樓的人都聽得到。

     這個樓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不知為何,周籬很反感別人說道祈王宅鬼狐的事,隻當是自己自小禮教正派,不屑於這類費時費力又占腦子的香豔謠言。

     心頭悶悶得難受,周籬仰頭喝完最後一杯酒,打算去城外的雲蘇河走走,吹吹風,他放下杯子,整整繡著蘭花的領子,慢悠悠地站起來,優雅地拿起桌上的折扇,優雅地撐開折扇,悠閑地搖著,嘴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緩步走下樓梯,一副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你總是這樣慢慢悠悠的,也不怕急死人,嗬,偏偏心裏氣得不得了,卻還一副笑眯眯迷死人的模樣,真不知是好是壞。”

     周籬一愣,轉頭一看,聲音明明就在耳側,熟悉到心疼,身邊卻空空如也,周籬皺著眉,咬牙吐了一聲“晦氣。”便快步離開了映雪樓。

     周籬前腳剛走,一隊皇城衛便包圍了酒樓,將那兩個說話的倒黴鬼給抓了起來,第二日便在城頭看到兩人的屍體,嚇得圍觀眾人再不敢談論鬼狐謠言。

     日後,周籬隻當是那日聽說了鬼狐之談,一時鬼迷心竅、糊了腦子,才產生的幻聽,便對房裏的丫頭說:“皇朝律法嚴苛,不得妄議菲薄,以免累及性命。”

     隨州不比衍州,雖也是江南境內,卻少了一份水潤柔和,說下雨便下起了雨,天氣驟冷。

     周籬跑到一家路邊的茶水棚避雨,身上早已濕漉漉地,頭發和衣服濕濕地黏著身體,難受得讓人抓狂。

     “真該死。”周籬在心裏狠狠抱怨了一句,還沒有走到雲蘇河邊,就被淋了個落湯雞,倒黴的事接二連三,真是撞鬼了。

     周籬皺著眉,抬頭看了棚外傾盆而下的大雨,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他四周望了望,路上的行人就像消失了一樣,一個也沒有,也難怪,誰會在這又冷又滑的雨天出來走動。

     這個茶棚就他和店家兩人,周籬轉身看了一眼店家,年過半百的老店家正縮在灶邊取暖,沒有注意到周籬。周籬懸著的心便落下了,就近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尋思這雨一停,先去絲綢莊換一身幹淨的衣裳,再雇一頂小轎,回去泡個澡睡覺,如果有人看到隨州周家小少爺邋遢落魄的樣子,那比看到他穿著草裙跳舞還要難受。

     荒郊野外,涼風飄飄,周籬打了個寒噤。

     周家世代行商,家財豐厚,周家子孫雖不涉足官場,卻比一般的官員子弟更加地自在富裕,即便是在隨州,亦是盛名在外,多少雙眼睛看著盯著,一絲一毫的差錯和大意都不能露,白送給人當笑話。周籬從小家教嚴苛,更是承襲了父親的嚴謹,死要麵子,性格衝,嘴巴又毒,凡事都求最好,當然,這是他永遠也不會承認的。

     兩個時辰過去了……

     雨下得愈發大,一點點磨著富家少爺的脾氣。

     若說剛才還可以悠閑樂哉地等雨停,享受難得的悠閑,現在就是又冷又餓,一個老頭喝著茶笑眯眯地看著他。後背涼颼颼地冒著冷汗,心裏不由得憋了一口氣,越發地煩起來,一腳將腳下的石子踢開,落到小水潭上,激起髒水一灘。

     就在周籬要仰頭長歎,抱怨今天怎麼出門沒看黃曆的時候,一聲清冽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周籬滿心的怒氣就被生生地澆滅了,一如一泓最清冽的泉水。周籬轉頭一看,一名清瘦的綠衣少年,站在茶棚外,笑意吟吟地看著他,眉目如畫,清新地就像雨後的新竹,一雙眸子直直地盯著周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出門忘了帶傘,隻看到這裏有一座茶棚,公子能否讓讓,讓我進來避雨?”

     周籬一愣,下意識地回道:“好。”便往旁邊擠了擠,讓少年進來。

     少年穿著寬鬆的長袍,若不是袖子處滴著水,還真看不出是冒雨過來的。周籬比少年稍高些,少年微仰了頭望著周籬,一雙眼睛亮亮的,白皙的臉上都是欣喜的笑,絲毫沒有被淋濕的難堪,反而全身散發著高貴,周籬覺得在他麵前,自己就像被拔了毛的雞一樣狼狽。

     “公子,你是衍州人嗎?”

     周籬疑惑地望著少年,雖然周籬容貌清秀,但是,被人一眼就看出是江南人士,難免有些戒備和防範,但是不回答又有些失禮,便扯了扯嘴角,道:“在下長於隨州,並未去過衍州,公子認錯人了。”

     “哦……是嗎?”少年尷尬地笑笑,急忙轉過頭去,周籬隻看到他腦後濃墨的黑發。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今日和公子相遇是緣分,家父還等著晚輩送藥回家,就先行一步了,他日再請公子去寒舍做客。”說完,行了一禮就跑進雨中。

     若不是他回頭時,周籬看到他臉上輕鬆無事的笑,還以為自己的話氣到他了。周籬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有點慚愧,定定神,見少年已經跑進瓢潑大雨裏,便叫道:“喂,你還沒拿傘。”

     周籬方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隻是看店家拿出了自己的傘,才唐突地叫了一聲。

     那樣幹淨清瘦的少年,淋一場雨,恐怕會病一場,他抓的藥不知道夠不夠吃。

     少年聞聲停住,許久才轉過身來,叫了一聲:“公子,我叫鳳華,你一定要記住。”說完就跑了。

     雨越下越大,沙沙的雜聲蓋過了少年的聲音。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

     周籬呆呆地站在棚裏,看著那一抹綠影越跑越遠,最後消失不見。感覺心裏被挖了一塊,空空地難受。店家顫巍巍地走過來,將紙傘給他,:“剛才那小公子沒拿,就給你吧,衣服都濕成這樣了,是時候該回去了。”周籬覺得老頭話裏有話,又猜不出是什麼。隻是覺得奇怪,“我剛才在這坐了半天,也沒看到店家拿傘給我。”

     “嗬嗬,公子是大富貴的人,怎麼會在意我嗎粗鄙人家的傘呢?”

     周籬也未反駁,若是在平時,首富周家的少爺確實是視其為糟粕,冷如冰雪,即使是將死的幼童求自己,也不會如他的眼,動他的心,遠遠躲開。

     “剛才那小哥會不會也這麼想呢?”

     “隻是萍水相逢,一個過路人,公子又何必在意呢,天色不早了,公子早點回吧。”

     周籬隻得接過傘,道了一聲謝,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勉強打開傘,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到府裏,丫頭蘇荷照顧周籬就了寢,見他閉上眼歇息了,便放下帳子,擔心道:“少爺這是去哪了,全身都濕了,這要是受了寒傷了身,可怎麼向老爺交代。公子若累了,先歇一覺,我讓水綠去請楊大夫過來,給您瞧瞧身子,初春寒重,若不調理好,會落下病根……”

     周籬向裏側了身,揮手示意蘇荷退下,隨口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否則就可以同李嬤嬤作伴了。”

     蘇荷被堵了口,隻得關門離開。

     周籬隻覺得一天如失了魂,懵懵癡癡,身心俱疲。

     迷迷糊糊中,聽蘇荷和水綠在低聲說著什麼。

     “你在哪找到的公子?他是一個人嗎?”蘇荷的聲音,略顯焦灼。

     “姐姐問的好生奇怪,難道還有什麼鬼怪不成…好啦,姐姐莫急,我是在城外的茶棚外接到公子的,全身都淋濕了。”

     “城外十年都未有茶棚,莫不是你也被糊了心智,在這胡言亂語。”

     “最近狐媚之說破盛,我看那茶棚邪得很,再不許和公子說今日的事……”

     水綠吐了吐舌頭,哦了一聲,算是應付答應了。

     周籬想著水綠此刻的樣子,真像了被李嬤嬤教訓新進的小廝一樣,唯唯諾諾,心裏又不服氣地要命,不由的笑出聲來。

     周籬仰躺在軟床上,微闔了眼歇息。不由得想起白日的事情來,睡意越來越重,白日的事卻越發模糊。

     隨州暮雨紛紛,桃花零落,墨瓦白牆,誰在房中吹簫,攪亂了一池春水,隨風而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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