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9 更新時間：12-05-31 15:58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
不一日，成文受傷的事情就傳遍了全村。
“聽說了麼，即墨家的孩子受傷了！”石河邊，一位頭纏粗布的婦人拍打著木盆裏的衣服，轉頭向身旁的另一個村婦說道。
“啊？不會吧？是成文還是倚月那丫頭？”
“當然是成文了！那小子，就沒正經過，現在報應來了。”
“哎，成文這臭小子雖說可惡，可如今受傷，阿豪家往後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了。”
“是啊，即墨一家老實本分，偏偏出了這麼個不濟的長子，哎，我們回頭去他們家看看吧。”
村民本性質樸，雖然平日裏大夥都對成文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但眼見一家危難，反而同氣連枝，出手幫襯。
畢竟，都是石河村的家人。
於是，即墨家的木屋鬧騰起來，來往之人絡繹不絕，門庭若市。
有提著一籃子雞蛋的，有挑著幾擔子麵食的，有背來幾袋大米慰問的，凡此種種，不一贅述。
遠遠的，木屋外走來兩個人，一婦人粗布長衣裹身，臉上雖有歲月痕跡，卻遮蓋不了姣好的麵容，她拉著小雪疾步向屋裏走去，來人正是小雪的母親燕三娘。
剛一進屋，就看見眾多鄉裏鄉親站在屋內，三三兩兩的望著昏迷的成文，目中一片關切之色，而錄豪則被眾人圍在炕上，在說著什麼。
她分開人群，來到錄豪身前，躊躇了半響，開口道：“豪哥，成文的事兒我都聽小雪說了，哎，是我家小雪連累了你們啊！”
“以後我過來做些雜務，幫你們分擔些，這樣我心裏也踏實點，小雪這丫頭心裏也很內疚，回來後就一直哭，說心裏難受，對不起你家成文，她明日就要跟那秦姑娘去了，我一個人在家也悶，權當為小雪賠罪了，哎。”
“這怎麼行？三娘啊，你有這心意就行了，也別往心裏去，小雪這孩子是個乖女孩，這次的事情怨不得她！”阿豪連忙出言拒絕。
“豪哥，你就別跟我爭了，這事就這麼定了，”燕三娘眼看阿豪拒絕，開口道：“你不打緊，怎麼不想想你倆孩子啊，倚月這丫頭一個人怎麼照顧你倆爺們，何況還是倆病人，明日我就會過來幫忙，我先回去了-----”說完拉起小雪轉身就走，不給錄豪反駁的機會。
錄豪聞言，嘴角動了動，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雙目微紅的瞅著各位鄉親，“都是自家人啊。”錄豪喃喃。
倚月忙著燒水倒茶，這位叔叔，那位嬸娘的喚著，招呼著往來探訪的村民，來回奔走個不停。
直至日暮西垂，人群才漸漸散去，小屋內再次冷清下來。
阿豪紅著眼睛，這個憨厚的男人流下了淚水，患難見真情，今日村民們的舉動著實感動了他。
“倚月，給你哥喂些熱粥，昨夜到今日，他粒米未進，身子骨怕是撐不住，別忘了給他上藥，哎---”
兩個時辰後，天色再次昏暗，玉盤斂去了身影，繁星也消散了蹤跡，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人們已經酣睡，齁聲正濃，伴隨著周公入夢。
小木屋內一片漆黑，阿豪輾轉反側，鼻息的籲歎聲一陣高過一陣。倚月雙手扯著破舊的被子，隻露出一雙眼睛，身子輕微顫抖著，眼角隱約間有晶瑩泛濫，卻是哭了。
家裏突遭橫禍，慘烈的後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此時，成文卻是醒了過來，搖晃著撐起了身子，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響，看了看身旁的妹妹，又望了望炕上的父親，盡管看不分明，但他能想到親人此時心中的悲痛。身上的傷讓他痛苦，可心中的痛卻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早已清醒，卻又不想清醒，不想睜開眼，不想站起身！不想望見家人擔憂的目光，不想瞧見村民憐憫的目光，不想聽得他人交頭接耳的言談。
隻因為！他有他的驕傲，他有他的夢想！
他夢想有一日能給家人帶來富足的生活，讓他們不再每日吃這些粗茶淡飯，不再披星戴月的勞作，不再過著清貧的苦日子。
可這夢想還未邁出第一步，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橫禍中破碎了。
一旦睜眼，就要麵對失明的結局！一旦起身，就要接受腿瘸的現實！一旦望見鏡中的自己，怕是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喪失了。。。。。
這殘酷的現實如何能接受？
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
淚濕了眼前，模糊了他的心。
怎麼會這樣？我這輩子算是完了麼？瞎子和瘸子，嗬嗬嗬----沒想到我成文也有今天。成文無奈的笑著，伴著無聲的淚水，不能自已。
報應！這都是報應啊！成文此刻就像一葉陷入漩渦的扁舟，有心脫離卻無力回天。內心的掙紮劇烈無比，這種境況任誰都無法平靜。
該怎麼辦？認命麼？成文睜大碩果僅存的左眼，望著黑暗中那模糊的父親與妹妹，緊緊地掐著自己的手臂。
怎麼辦？父親怎麼辦？妹妹怎麼辦？家裏的田無人耕種，我們吃什麼，怎麼活下去！我好恨！我好恨呐！！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即墨成文不會就這麼認命的！一定有辦法，對，一定有，一定有。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嘴裏喃喃自語，臉色湧現癲狂之色，俊秀的五官猙獰的扭在一起，聲音雖然輕微，卻仍被身旁淌著淚的倚月聽見了。
“哥！你終於醒了！”倚月嗚嗚的哭著，一下子撲到成文懷裏，“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你要是再不醒來，爹和我會多傷心，嗚嗚嗚---”
“傻丫頭，”成文聲音嘶啞的開口道，愛撫的摸著倚月的柔發，抱著她，拚命壓抑自己痛苦的情緒，身子顫抖著。
“哥，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點，”倚月乖巧的用手抹去成文的淚水，哥哥變成這樣，對他們困頓的家境來說，無異於雪上添霜。
成文緊咬著牙關，愣是一聲不吭，阿豪坐起來身來，以手覆額，一籌莫展。
“小月去睡吧，哥哥我--真的沒事”，成文一字一頓地說道，將懷裏的妹妹安撫睡下，替她蓋好被子，又轉頭望著炕上的方向開口道：“爹，你也早些歇著吧，孩兒沒事的。”
“成兒，你這樣讓我這麼放心得下啊，哎-----”阿豪長籲短歎，卻是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孩子，你還有傷在身，早些去睡吧。”說完，看了眼黑暗中那落寞的輪廓，搖搖頭睡了下去。
成文不知道這一晚是如何度過的，枯坐著一動不動，回想著過去種種，恍如黃粱一夢般，夢醒後，一切都變了------
待得雞鳴五更之後，東方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屋外傳來一陣叩門之聲。
“誰呀？”倚月睡眼惺忪地開口道，起身穿起了衣服。
“是我，小月妹妹開開門，”小雪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來了來了，你等等，我穿下衣服！”不一會，倚月打開門，卻見小雪與秦煙瑤等人在屋外一並候著。
“咦？秦姐姐，你們怎麼也來了，有什麼事嗎？”小月問道。
“我今日就要同秦師姐一起離開這裏”，小雪當拉了拉肩上的包袱，臉色愧疚道：“我是來跟你們還有成文哥道別的。”
阿豪此刻還在睡著，草席上，成文左目中血絲遍布，如磐石般巋然不動，怔怔出神。
小雪跨入屋內，當下一喜，“太好了！成文哥你終於醒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嗎！”說著，撲倒在成文懷裏，戚然道：“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變成這樣，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成文一把將她推開，將頭別向一旁，小雪臉色一怔，尷尬下來：“成文哥，我知道你現在很不好受，你一定很恨我吧。。。。。。”
成文不發一語，小雪見狀，眼眶一紅，泣然道：“我知道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你不會原諒我的，我發誓一定會治好你的傷！今天我就要和秦師姐離開村子了，等我修煉有成，一定回來，你要等我！”
說完，撲簌著淚珠，卻是哭著跑了出去，成文仿若沒有聽到一般，呆坐原地。
“哥！你怎麼把小雪姐姐弄哭了！”倚月送走眾人，氣鼓鼓地進門問道，但望見成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卻是立時住了口。
小雪離開了。
在眾鄉親的送別下，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村子。
石河村複歸平靜，或許唯一不平靜的隻有成文一家人的心。
日子一天天過去，成文愈加沉默寡言，餓了扒幾口飯，累了就躺下睡覺，清醒之時卻又是一陣愣神，阿豪和倚月看著一陣心揪，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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