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1 更新時間：12-06-01 09:13
一輛裝飾華美到幾近奢華的馬車緩緩駛在積雪的街道上，印出兩道深深的轍痕。正是冰天雪地的時候，街上冷清的很，偶爾幾個人經過，見到這輛馬車也會忍不住議論兩句。誰都知道這是宋府的馬車，也隻有宋府這麼愛炫富，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家有錢似的。
馬車駛了一路，堪堪停在柳府門前。衣著華麗的車夫宋全跳下車子，撩開車簾朝裏道：“二爺，柳府到了。”
車內有了些動靜，一個瘦高的男人從裏麵鑽出，由宋全扶著下到地上，三十上下的年紀，豐神俊秀，舉止氣質自不必說。腳剛落地，踩在雪上，發出“哢吱”的脆響，他略揚了揚嘴角，心想著下雪天也就是這點讓人覺得有趣。隻是回頭瞥見身後的馬車，眉頭就又皺了起來，老爺子的品味簡直叫人費解。
宋全待他站穩，立刻跑到門前敲門。宋家二爺要來柳府的事是一早就差人來說過的，此時也不用再通報，柳府守門的小廝直接給放了行。宋之準對柳府甚熟，也不需人領路，自行往柳老夫人的減蘭苑去了。
房內，柳老夫人微眯雙眼，舒服地倚在寬大的座椅上，丫鬟紅錦正跪在一邊，不輕不重地替她捶著腿。
外頭進來一人，隔著珠簾道：“老夫人，宋家二老爺來了。”
柳老夫人睜眼，遞出一個微笑：“快請二舅老爺進來。”
“是。”那人應聲退下。不一陣，宋之準便掀了簾子進屋，先是行了一禮：“柳老夫人近日安好？”
“好，好，有勞二舅老爺掛心了。”柳老夫人和善地笑著，雖已是年近六十，臉上卻鮮少皺紋，“快請坐。綠羅，給二舅老爺上茶。”
宋之準笑著坐下，那叫綠羅的丫鬟已是端了茶碗過來，輕輕擺在一邊。她看了宋之準一眼，即刻緋紅了雙頰，細聲細氣道：“二舅老爺，喝茶。”
宋之準隻抬頭看了她一眼，客氣的道了聲謝便不再理會。綠羅有些失望，怏怏退下。這一幕全數落在柳老夫人眼裏，臉色不由沉了沉，心中暗道，不要臉的東西，還真當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成，是誰給的膽子，居然當著她的麵也敢將主意打到宋府去，不自量力，合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很快的，麵上恢複如初。又道：“聽說府上老夫人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宋之準回道：“好是好些了，不過娘親著實想念一對外孫、外孫女，我這不是就來找柳老夫人您商量了麼。之準知道明洵是長子嫡孫，平時還要跟著他父親忙生意，是脫不開身的，所以想將忱妝接到宋府小住，也好一解娘親的思念之情。”
這種事，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柳老夫人自然沒有理由也不需要拒絕，當即應了下來，直接喚了身邊的紅錦起身：“去找五小姐過來。大公子也一並叫過來吧，讓他來見見舅舅。”
紅錦恭順地應下，退出去的時候不由往綠羅那邊看了一眼，暗暗歎氣，這丫頭將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此時，柳忱妝已經從柳明洵那裏回了自己房，這邊罩袍才剛脫下，老夫人房裏的紅錦便過來傳話了。隻得又重新穿上，理了理儀容再度出門。那紅錦則又急急往柳明洵那裏去了。
染翠跟在自家小姐身後走，踏上鵝卵石鋪成的小徑時，格外多留了個心眼，以前她可是在這裏吃過大虧的。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路，一邊也不忘張口提醒：“小姐，沉碧姐姐，你們別走那麼快，這路可滑呢。”
忱妝即刻便想起染翠去年當著眾人的麵摔了個四腳朝天的場景，忍俊不禁，和沉碧對望一眼，便止不住地笑起來。染翠自然知道她們笑什麼，氣鼓鼓道：“我好心好意提醒，卻被你們笑話，以後看我還有沒有那麼好心。”
沉碧忙止住笑，拍拍她的肩膀：“我們錯了，染翠對人那麼好，我們哪能再笑話你啊。”
三人說笑著，轉眼便到了減蘭苑。
柳老夫人一見忱妝進來，忙堆起笑來：“忱兒來啦，外頭怪冷的，怎麼也不帶個手熏暖暖手。來，你二舅舅來了，快跟他見禮。”
忱妝乖巧地應著，心裏卻很不舒服，柳老夫人對她向來不鹹不淡，她猜想大概是因為自己母親的緣故。現在這麼噓寒問暖的，還真有點不習慣。她轉向一側對宋之準蹲身施禮：“見過二舅舅。”
宋之準也有近半年沒見到這個外甥女了，過去，他與自己妹妹宋窈燕關係相當親厚，愛屋及烏，對明洵和忱妝自然也喜歡的緊。
“半年不見，忱兒似乎又拔高了不少。”
忱妝剛要回話，便被剛到的柳明洵給打斷了：“二舅舅，你怎麼來了？”
柳忱妝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裝傻裝得可真好。
宋之準笑道：“我正打算和忱兒說呢，你就闖進來了。你外祖母病倒的事，宣朗跟你提過了吧，我想接了忱兒過府小住，去陪陪她老人家。”
忱妝忙道：“外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宋之準道：“吃了藥，好些了，隻是還在病榻上躺著。”見外甥女皺起眉頭，又安慰道：“她若是見了你，心裏一高興，病自然好得快。”
柳明洵剛剛進屋的時候，是連看都沒看柳老夫人一眼的，柳老夫人麵上的表情雖紋絲不動，心裏已然相當不滿，此時再見他們三人如此親密地交談，反倒她自己像是成了外人，胸口的怨氣就更深了——到底是從那個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看著都礙眼。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忱兒，你回房收拾收拾，今日便隨你二舅舅去吧，也好早些見到你外祖母。”
忱妝聞言，恭順地道了聲是。
由於兩人的父親柳軻出遠門去了，便改由柳明洵設宴款待宋之準。舅甥倆聊得極為盡興，末了，兩人都有了些醉意。柳明洵命人煮了醒酒湯，一人一碗飲下，這才散了席，派身邊的大丫鬟繡雪去西廂桐苑喚柳忱妝上路。
忱妝早就收拾好了東西，繡雪一來，她便帶上沉碧和染翠去柳老夫人屋裏道別。說起宋府，她還是在宋氏去世後不久，跟著父親和哥哥一起去過一次，當時也沒呆多久，加上每個人都是戚戚然的樣子，對宋府也就沒什麼印象了。
剛踏出府門，卻見眼前停著一輛很丟人的馬車，襯著燈火閃閃發光。
是的，它發光了。因為車身上鑲著不少打磨得鋥亮的寶石，絲絲金縷銀線編進車簾，亦是泛著華光。
柳忱妝踟躕不前，側頭看了看明洵：“大哥……”隻這一聲，想要表達些什麼就已能傳遞了。
柳明洵是見慣了宋家馬車的，拍拍她的腦袋：“宋府的東西都是如此。”
宋之準大笑兩聲：“忱兒，你到了以後，可別在老爺子耳前抱怨，小心他跟你急。”
這麼說來，是她外祖的品味？忱妝回想了陣平日見到他時，那身打扮確實跟這馬車有異曲同工之處，於是深信不疑了。略帶嫌棄地問道：“二舅舅，坐這馬車……不怕被打劫？”
“藺城有哪個不知這是宋府的馬車，誰敢劫？”雖然，他也不是很想坐就是了。
忱妝點點頭：“這倒也是。”
宋之準先跨上一步，再伸手給忱妝拉了她一把：“我們走吧，不然他們該念叨了。洵兒，你若是有空，也到府裏來看看你外祖母。”
明洵回道：“我知道，勞煩二舅舅跟外祖、外祖母說一聲，明日我還要處理商鋪的事，後日便來。”
“好。你進去吧，不必再送了。”宋之準應下，與忱妝一起進了馬車。沉碧與染翠也隨之跟上。
宋全一揮韁繩，車前的兩匹雪白大馬邁開四蹄，穩步走起來。柳明洵立在府門口，待馬車走遠了，才轉身回去。
柳府與宋府有些距離，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此時已是戌時，由於積雪，天空倒不如往日的黑沉，隻是周遭安靜的很，似乎隻能聽見馬蹄聲和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忱妝與宋之準在車裏閑聊著，外頭的宋全突然開了口：“二爺，前麵不知為何堆了許多雪，擋了去路，是不是要改道？”
宋之準掀開車簾看了看，不遠處果然堆了高高的雪堆，將行路攔了個十成十。遂點頭道：“往小路繞過去吧，走慢些便是了。”
宋全聽了吩咐，扯了扯韁繩，往左邊的小路駛去。
這條路，宋之準平日是不常走的，因為道路很窄，駕著兩匹馬拉的馬車，稍顯勉強。萬一磕了碰了，掉了哪塊寶石，家中那老爺子可就沒得消停了。隻是今日實在沒辦法，總不能讓阿全去鏟雪不是。
正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柳忱妝發覺自己居然有烏鴉嘴的潛質，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剛剛隨口說的一句話居然會成真。
馬車剛駛進小路不久，前麵突然閃出三個黑影，每人手上都提著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惡煞地開腔：“打劫！把值錢的都給老子們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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