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46 更新時間：12-06-11 19:03
宋府的“長青閣”是一幢兩層的小樓，算是府內藏書之所。第一層擺的都是普通的詩詞歌賦，正經的史書傳記，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劃一地擺放在書架上。繞到左邊的樓梯上去，二層顯然沒有一層的整潔，許多書本隨意的堆放在地上，還有看了一半的被反擱在一邊，書架上的書也有些東倒西歪。盡管看著亂，但較之下麵的死板，卻平添了分生氣。
宋含歆挽著柳忱妝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上到二樓，就從角落處搬出幾個軟墊擺上，拍拍道：“表妹，過來坐，你想看什麼書？”
“我……”忱妝想了想，隨手拿了一本，“我隻是好奇，隨便看看就好。”一翻手裏的書，正好是本戚國野史，頭篇便是先祖皇帝陶榮的一段情事，講的是當年他還是西北鄠國重臣的時候，與鄠國公主葉陽嫣的各種秘聞。
含歆見她看的津津有味，一時間也不好插話，也就陪在一旁跟著看。兩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湊在一起安安靜靜地看書，這種場景不常見，窗外的陽光透過書架的間隙絲絲點點灑落在二人身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柔和感。
宋宣朗看了她們一陣，嘴角不由揚起，自顧尋了本書，倚著書架看。宣明趕到長青閣的時候，樓上沒有半點聲響，也不由放輕腳步爬上去，果然見到三人在看書。他走到宣朗身邊，笑著輕聲道：“歆兒跟表妹在一塊，說不定能收斂些心性。”
不待宣朗說話，便聞那邊兩個姑娘“哎呀”了一聲，隨即宋含歆便大叫了起來：“大哥！二哥！你們真下流！”
兄弟倆二丈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怎麼就下流了？
含歆噔噔噔跑到他們跟前，將手裏的一張紙甩過去：“哼，不跟你們玩了，我回房去。”然後一轉身就下了樓。
宋宣朗接住正往下落的那張紙，展開一看，臉色也是一陣白一陣紅，連忙回頭去看忱妝：“那個……這個……我不是…故意夾在書裏的。”他那叫一個懊惱，當初年紀小，難得得了張春宮圖，跟寶貝似的藏起來，結果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藏哪裏去了，想不到竟是夾在長青閣的雜書裏。
宣明剛才自然也看見了上麵的圖，嘴角不由抽了抽，被別人看見也就罷了，偏偏是被表妹見到。宣朗那麼在意表妹，這下有得他解釋了。
忱妝一張臉亦是憋得通紅。其實這種東西她見過，上輩子成親前，家裏的嬤嬤拿著圖教了她一個多時辰，不過當時的情況畢竟不同，現在眼前可還站著兩個男人，這叫人多尷尬。好在自家大哥的活春宮她都聽過了，隻尷尬了一小陣便恢複過來，嘟囔道：“這種東西，表哥還是收在自己房裏好。”
宋宣朗撓頭笑著，手忙腳亂地將畫塞進懷裏，讚同道：“表妹說的是，說的是。”突覺不對，立馬又改口：“不是，這個東西，我不常看的，真的。當初就有點好奇而已……”
為什麼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宋宣明咳嗽了一聲，伸手搭了搭堂弟的肩膀，示意他還是別說話了。
看他們的模樣，忱妝不禁“撲哧”一聲笑起來，這一笑，打破了一瞬間的僵局，尷尬的氣氛煙消雲散。
宣朗大鬆了口氣，也跟著像傻子般笑起來，笑了一陣卻突然停住了。他猛一拍腦門，嚷嚷道：“完了，被歆兒知道，不去找娘告狀才怪。”
宣明安慰道：“二嬸不至於因為這個責怪你。”
“責怪是不會，不過——”他偷瞄了忱妝一眼，輕聲道，“說不定會往我房裏塞人。”他已經有兩個通房丫頭了，本就擔心表妹知道了會不高興，現在還添人，豈不是更糟。
宣明愣了愣，沒底氣地說：“這個也不一定的。”
宣朗搖搖頭，一伸手攬著堂兄的肩膀道：“大哥，你別安慰我，你也逃不過的。”
“我怎麼……”宣明剛想反駁，卻發現他說得對。剛才歆兒分明以為那張圖是屬於他們兩個的，要告狀也是兩個一起告。
兩人麵麵相覷，末了，一起撇過頭去長長歎了口氣。
於是第二天，宋宣明和宋宣朗的屋裏又送過來兩個婀娜多姿、粉妝玉琢的丫鬟。兩人縱使不想要，也隻能先收下，就這麼幹晾著。
是日，宋含歆很早就跑來找忱妝說話。進屋見忱妝正在繡花，自然地湊了過去：“表妹繡的什麼？”
柳忱妝揚了揚手裏的手絹：“屋外的臘梅很好看，就想著在手絹上繡個臘梅圖。”
含歆點點頭，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從懷裏取出昨日繡好的荷包：“表妹，我想找你幫個忙。”
忱妝停下針，抬頭問：“什麼忙？”
含歆紅著臉將荷包遞到她手上：“這個是我給明洵表哥繡的，你能不能幫我轉交給他？”
忱妝猶豫了一下，這個荷包大哥肯定是不要的，到時候她是直接扔了還是送還回來？這種兩頭都不討好的事她才不要做呢。遂道：“今日大哥要來宋府，表姐親自給他不是更好？”
宋含歆一怔，很快將荷包收了回去，興奮道：“真的？表哥今天會來？”
忱妝點頭：“他說過的，今天過來探望外祖母。”
“他有沒有說什麼時辰來？”
“這倒沒說，我想應是要到午飯後了吧。”
“是麼…”含歆搓著雙手，喜形於色，“表妹，我突然想到還有些事，就不跟你聊了，回頭再來找你。”
忱妝猜想她應該是回房梳妝打扮去了，自然不會挽留：“那表姐慢走。”
沉碧與染翠分別給宋含歆施了禮，送她出門。一轉過頭來，染翠的嘴巴就熬不住了：“小姐，我不太喜歡表小姐。”
忱妝笑道：“又沒人讓你喜歡她。”
染翠撇撇嘴：“想不到，原來她也喜歡我們大公子。”
“我那個哥哥桃花滿枝，天曉得都是怎麼招惹來的。”柳忱妝繼續繡花，“也不知他最後會落到什麼樣的姑娘手裏。”
染翠道：“要我說啊，大公子那麼寵咱們小姐，一定是喜歡小姐這種性子的姑娘。”
這話聽著有些別扭。忱妝搖頭道：“大哥就我這麼一個胞妹，自然是會寵著的。”
“那小姐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我啊…”忱妝猶豫了一陣，托腮道，“亂世能安邦，盛世能治國，有文韜武略，智勇雙全……大概就是這樣的人。”
房內沉默了半晌，沉碧搭腔道：“小姐，你這是看上咱們皇上了麼？”
忱妝細細一想，這麼說起來，當今聖上確實全中啊。不過，人家是皇帝，自己就不要去覬覦了，這種英雄情結放在心裏便好。普天之下，這樣的人能有幾個？有了也看不上自己啊。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盡關心這些，你們沒別的事可做啦？”
沉碧笑道：“咱們兩個就伺候小姐你，現在你在繡花，我們還真沒別的事可做。”小姐看著年紀小，說話做事卻都跟大姑娘一般，不怪她和染翠不自覺地就會拿她當同齡人看待。
晌午過後，忱妝又去陪宋老夫人說了會兒話，正打算走，外頭就有人傳話說表公子來了。忱妝幹脆坐回去，笑道：“外婆，大哥來看你了。”
宋老夫人今日精神很好，現下臉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洵兒總是在外頭跑，我見他的次數反而不如見你的多，還真是怪想他的。”
“洵兒也甚是掛念外婆。”柳明洵正好從外頭進來，一身紺青色直裾深衣，頭發撩起一些，僅用一支簪子鬆鬆地挽在腦後，再襯上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引得屋裏一眾小丫鬟都心神蕩漾。
柳忱妝回想七年前她剛借屍還魂的時候，那時大哥才十歲而已，可就是這麼個十歲的孩子，也讓她晃了許久的神。好在如今都看了那麼多年了，再怎麼樣也習慣了。
宋老夫人拉著明洵的手，心想著，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像他娘了。笑道：“午飯吃了嗎？”
“吃過了。”明洵提著一紙包東西，擺在床沿上，一層層揭開，“知道外婆喜歡東城鋪子的蝦餃皇，特地買了些過來。外婆趁熱吃。”
趙嬤嬤伺候了宋老夫人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即刻備了雙筷子奉上。
忱妝在一旁看著很眼饞，肚子還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頓時羞得滿麵通紅。宋老夫人樂道：“忱兒，來，你幫外婆分擔些，外婆身子沒有大好，也吃不了那麼多。”
忱妝哪裏好意思，忙搖頭：“外婆你自己吃，我不是肚子餓，我剛吃過午飯的。”
“知道你不是肚子餓，是嘴饞。”明洵攬過自己妹妹的肩膀，從懷裏又掏出一包點心，“別跟外婆搶，這個給你吃。”
忱妝又窘又喜，接過來道：“謝謝大哥。”
“表哥！”一小陣雜亂的腳步聲，宋宣朗率先掀了簾子走進來。後麵跟著宋宣明，走在最後頭的，便是有些扭捏的宋含歆。她不斷揪著自己的衣角，眼睛直往柳明洵身上瞟。
宣朗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說道：“表哥來了也不差人跟我們說一聲，要不是剛才撞見你身邊的隨從，我還不知道呢。”
明洵挑眉：“宣朗，你是自己出去還是等外婆趕你出去？”
一句話說的宋宣朗莫名其妙：“怎麼了？”
忱妝實在看不下去，提醒道：“宣朗表哥，你不覺得坐著有些奇怪麼？”
宣朗愣了愣，隨即道：“是有些怪，怎麼有點熱熱的？”他皺眉起身，回頭一看，隻見床沿上有一團慘不忍睹的東西，不由叫起來：“這是什麼？”
“是我的蝦餃皇！”宋老夫人帶著怨氣的聲音響起，隨即又提高嗓門，“臭小子，一來就糟蹋我的東西，趕緊給我回房換衣裳去。”
宣朗麵上大臊，捂著屁股跑了出去，邊跑邊嚷嚷：“奶奶別生氣，我回頭就賠給你。”
待他走了，一屋子上下便再也繃不住，笑得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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