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84 更新時間:12-07-04 00:50
若說前邊的話隻是叫櫻十八佩服且略覺驚訝,那麼後半句,落在櫻十八耳中,便是叫他駭異了。
他隻說了些皮毛小事,麵前這人,竟已經猜到了凶手是誰?
“你猜到了?”他瞪圓了眼睛,險些“騰”地站起來,幸而公子手快,一把按住。
“你別急。”公子收回手,“不出一月,我便將那人捉出來給你。”
櫻十八幹瞪了半日的眼,忽然又放鬆下來,閑閑地坐回去:“既然知道凶手是誰,你為何還要一月?若是這一月之內又有誰家丟了孩子——立卿,你可就是罪人了。”
“你放心,我定不會拿那些孩子性命玩笑的。”公子認真道。
櫻十八取笑道:“看不出你還是這麼好的人。”
公子答道:“若此時失蹤的仍是青壯,我便沒有這麼好心了。”
“哦?”櫻十八挑眉道,“你隻對孩子心軟?”
公子臉上浮起一抹溫柔之色:“隻因我也曾是個孩子。”
櫻十八呆了呆,詫道:“你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公子瞥他一眼,不搭腔。
櫻十八訕訕轉開臉,不多時又笑著湊上來:“你且說說,你是想到些什麼了?”
公子輕聲歎道:“其實……不如說是直覺。”
“直覺?”櫻十八挑高了聲調,“若你憑著直覺都能將這近十年的懸案給破了,那我可真是要佩服死你了。”
公子的猜測其實並不複雜。
“從手段來看,作案的是單獨一人——當然後來還有她的繼任者,但總歸不是教派山門,那麼,你說她要那些內髒是為了什麼?”公子問櫻十八,“若說青壯男子失蹤可以有很多種可能,可是內髒,而且是特定的某些人的內髒……”
櫻十八皺起眉頭:“我也曾想過,我猜……”
“是藥引,或者獻祭。”公子不等櫻十八說完便道,“也有可能是某種邪術,又或者飼喂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櫻十八點頭道:“不錯。”又搖搖頭,“飼喂……需要用人內髒飼喂的蠱蟲苗疆的確不少,能有這本事的人卻不多。”
“而他們每一個都不可能做這樣的事,而且,他們每一個都不需要用這種手段。”公子道,“他們有能力做得更神不知鬼不覺,隻要放出蠱蟲,讓它自行狩獵就可以了。”
“所以飼喂是不可能的……邪術道理也是相同,需要那麼多內髒的邪術一定十分了不得,能進行這種邪術的人或者教派,一定不缺更好的人手來做這樣的事,所以隻餘下藥引和獻祭……”
公子抬起手,止住櫻十八的話:“你先別急,且換個由頭去想。”
櫻十八一愣。
“一名年邁婦人,會為了什麼不惜鋌而走險?財富?權勢?不,能收買或者威脅鬼童子的人定然已經有了這一切。”公子慢慢道,“青春?美貌?若一個女人對此執著,那麼她不必等到老邁如斯……除此之外,世人還有什麼可求呢?是‘活著’……她所求的,是生命。”
櫻十八瞳孔一縮:“活著?”
“沒有哪個組織、哪個人,可以在這世上不現一絲蹤跡地存在。”公子忽然說了句不相幹的話,“除非,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虛假。”他沉吟片刻才重新拾回話題,“那些內髒是被如何對待了,你可曾想過?”
“藥引,獻祭……”櫻十八道,“你不是說……”
“那麼它們是被煎炒烹炸……還是清蒸白煮了呢?”公子淡然說著恐怖的話,手上筷子還慢慢翻動著碗裏的豆花,“無論是藥引還是獻祭,終究都是要被‘吃掉’,不是麼?”
櫻十八露出惡心的神色:“就算真是如此,吃東西的時候,虧你說的出這樣的話來。”
“你也想到了。”公子不理會櫻十八的神色,仍道,“食用它們的又是誰呢?換言之,這老婦人,是為了‘誰’而做了這一切?她求的是生命,但那是誰的生命?一個年邁婦人,她甚至不會武功不是武林中人,家中有財富,有權勢……她還需要為誰冒險?”
櫻十八想到什麼,抽了口冷氣。
“血緣。”公子輕歎道,“需要內髒的人,需要‘延續’或者‘保證’生命的人,是她的兒子。”
櫻十八前後想想,忽道:“為何不是女兒?”
公子略帶鄙夷地瞧他一眼,並不直接回答:“她年事已高,想來兒女歲數也不算小,九年前她才開始犯案,可見她兒子是‘突然’開始需要內髒,是突發疾病,或者中了奇毒、受了內傷,隻有這種法子才能治得好……”見櫻十八仍目光灼灼,嗤笑一聲道,“九年前,她若有女兒,最小也要三四十歲,早嫁了出去,哪裏敢勞煩她老人家?何況,時下的風俗你還知道得少?”他臉上露出幾分冷冽和不屑來,“即便江湖中也是如此:女兒的倒黴是她自己的事,若兒子多了,血脈低微的也可有可無,隻有能繼承家業、延續香火的男子,才會受家中長輩這般重視——想必那老婦人隻有一個兒子,非他不可,才會這樣拚命……說到此處我又有一猜,九年前,這老婦人還沒有孫子,或者,還沒有一個能讓她看上眼的身體無恙、血脈高貴的孫子。”說到後來,公子神色越發鋒銳,倒似是有些隱隱的怒意。
“說得好似你不是時下之人,身處紅塵之外了似的。”櫻十八奇道,“你這調子頗有意思。”
公子沉默片刻,恢複了溫文的神情,低聲道:“曾有一位極受我尊敬的女子……還有我這身子和外麵的傳言,你莫說自己不知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此而已。”
櫻十八自覺涉人私事,不由訕訕,忙道:“你接著說。”
“那個被你視作破綻的取髒案。”公子慢慢道,“老婦人自己動手,可見是不想讓旁人——即便是心腹——知道兒子出了這樣的意外,成了個噬人的怪物,那麼後來的繼任者定然極受信任……不,那不是對‘心腹’的信任,而是源於對方‘不得不保守秘密’的信任——是什麼人,能讓她如此肯定這一點?”
櫻十八不接話,他知道,對方的問題多半問的是他自己。
公子果然自己回答了那問題:“還是血緣,她因血緣和對家族的保護保密,那個繼任者也是一樣,隻是繼任者受老婦人的控製,可見那人年齡、地位、輩分,都要低於老婦人……在她意外不得出手之後,她用了一段時日來尋找和說服繼任者,在繼任者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她的兒子便急需新的血肉,老婦人堅持用青壯男子的內髒,但繼任者做不到,隻得退而求其次,殺死一名‘少年’。”
他臉上又浮起了冷冽和嘲諷之色:“那個繼任者對家中之事所知不多,尤其是對老婦人兒子的病情,那人可能全不知曉,她年輕、無力……甚至,她還不是個男人。”
櫻十八滿麵愕然——他從沒想過那繼任者會仍是個女人:“或許他是個年紀不大的……”
公子搖頭:“你以為那老婦人是憑什麼確定繼任者的忠誠?”他一句句自問自答道,“是血緣,繼任者與她、與她的兒子是血親。兄弟?若病者有兄弟,那麼老婦人就不需要那麼急切和瘋狂。姐妹?她怎麼能相信已經嫁出去的女孩子?在夫家生活多年,誰能保證她們還一心向著她,向著她的家族?何況以這老婦人對兒子的重視程度,是不可能費心思去疼愛女兒的,沒有被疼愛的女兒,對這個家族會有多少忠誠?”
櫻十八的臉色慢慢難看起來,他知道公子的意思了。
他已經見過了世上的很多慘事,但是公子要說的話,他還沒有聽,就已經覺得心頭沉重。
“隻有病者的子女,不,女兒,會這樣做,她一定不會讓身負延續血脈之責的孫子去冒風險,哪怕這個孫子在血脈或者別的什麼上不得她的心,但是,在沒有‘更好的’之前,她定是要留下那孩子以備不測的。”公子仰起頭,閉上眼睛,“隻有病者的女兒,會秉承孝道,為了父親去殺人,或者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而不得不這樣做……她當然會保密,如果外人知道她的父親有這樣可怕的傷病,便決計不會娶這家的任何一個女兒——或許她還有個妹妹,她必須要保護的妹妹。”
櫻十八兩手緊緊握成拳頭,青筋根根暴起,從來的狡黠輕鬆,此刻半分不見。
“能讓自己下定決心去殺人的女孩子,又不是從小在江湖中長大,而是個普通富裕之家的千金,這女孩子,當日定不隻是決心‘殺人’而已,婚姻嫁娶……她早就放棄了——她一定有個妹妹。”公子苦笑起來,“或者那個不受寵的男孩是她的同母兄弟,隻有想要保護什麼人的時候,這些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才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櫻十八喉結滾動了幾下,頹然鬆開手:“所以,你說的凶手,正如我心中所想,對否?”
“嘉和二年遷居至此,老夫人雙腿有疾,一家之主纏綿病榻乃至不能見人,膝下兩女兩子……”公子睜開眼睛,眼底無波,淡淡道,“平安鎮的第一富豪,白家。”
這便是他的猜測,和他的結論。
“白家,白家……”櫻十八將這兩字咀嚼半晌,忽苦笑道:“你這人,當真聰明極了。”
公子不以為意:“到底消息都是你自己漏出來的,我不過是在你直接開口之前自己猜到些許——你難道早沒想到這些麼?”
“我也是見最近幼兒丟失一路到了平安鎮,這才想到他家,怎麼比得上你?”櫻十八道,“而且我畢竟沒有直說任何事,你隻是從我話中猜到了‘我所知’,又由‘我所知’推出了實情甚至比我所知更多,說你聰明絕頂,我也實在不覺得違心。”他攤攤兩手,“……畢竟是六扇門的舊案,我偷偷查了還罷,把消息說給與六扇門不相幹的外人,可就犯了大忌諱了。”他悄聲又補充道,“何況你還是金焰。”
公子失笑搖頭:“這麼說,我猜不到你要說的消息,你便不用我幫忙了?”
“六扇門的規矩大得很。”櫻十八對公子搖搖手指頭,忽然得意一笑,仿佛剛才的沉悶根本不曾存在,“你可莫要小瞧了它。若你猜不到,我還是莫要找你這麼個拖後腿的一起行動為妙——可我知道,你是一定猜得到的。”
對櫻十八這般稱讚、或者不如說是“討好”的言辭,公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眼光掃過豆花鋪子,在王嬸子的身上微一停頓,又轉而落在鄰座的客人身上。
然後他忽然開了口。
“說到六扇門……十八,你莫不是姓王?”公子摩挲著狐裘的邊沿,柔軟溫暖的絨毛,微笑著問道。
“怎麼會呢。”櫻十八一抬下巴,笑容不羈,“我姓荊……”他頓了頓,又道,“荊軻的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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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更了,所以字數多補償一下……咳,或者說其實因果應該掉個個的捂臉……請稍微原諒一下剛考完一科的人吧!
——by,此時滿腦子恐怖故事的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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