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6 更新時間:12-07-13 00:21
白家很奇怪。
公子從一進門就這麼覺得。
他問這個問題之後,白家的二位反應也很是奇怪。
白藍麵色不變,卻微微搖了搖頭,白緋更幹脆,不以為然全帶在臉上,嗤笑一聲:“誰在乎呢?”
誰在乎呢?
公子琢磨了琢磨這句話,覺得聽來雖是滿不在意的話,卻透著一股難言的悲涼。
曾幾何時,白家也是縱橫王朝的世家大族,天下商路,竟有一半以上走著白家的商隊,秦地佃農,七成要向白家交租,江北商鋪,八成賣著白家的貨物。
他們幾乎是晉楚最大的富商,秦地最大的地主。
公子不需多費腦子,就能想到那時的白家,高門富戶,深宅大院,莫說要見他家的公子和姑娘,便是見個管事,都要層層通傳,鎮日相候。
然而繁華盛景不過持續了不過四五年,十年前白家陡然逢變,舉家南遷,蝸居於偏遠之地。
時至如今,一個聲稱自己手中持有請帖的外人,就可以毫無阻礙地走進內院。
誰在乎呢。
這句話簡單極了,卻也複雜得很,隻是看落入了誰的耳朵罷了。
公子的耳朵總是比旁人的稍微精明些的。
他想起了豆花鋪子,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要引路,煩請就去,不然在下一時等得急了生氣,自己去找也是可以的。”
白緋撫掌:“你這人好奸滑,在這裏等著呢,走走走,趕緊去見你的心上人吧!”
公子想辯駁一句並沒有什麼“心上人”之說,轉念一想,似乎跟一個認定了某事的女孩子爭論是完全無用的事情,隻得微微一歎,又向白藍笑著略一點頭,便跟著白緋舉步。
白藍鬆了口氣,喃喃道:“她若見你,真是奇事。”
公子恍若未聞。
白緋領著公子一路穿堂過院,蹦蹦跳跳甚是歡快,公子看著一路風景,卻忍不住要摸摸鼻子:“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找她啊!”白緋笑嘻嘻地道,“你心裏頭的紫姑娘奇怪著呢!好地方不去,偏要到個偏僻角落裏住著。”
“一個人要做任何事情,都必定有什麼理由。”公子道,“隻是不知道,你們大戶人家的姑娘,為什麼要這般苛待自己。”他看著越發陰森的景致,又忍不住摸鼻子,“難道這位紫姑娘有驅邪辟鬼之能,住在此地鎮宅麼?”
他說了一句笑話,孰料無人領會,白緋一本正經地回頭道:“怎麼會?她隻怕是個招魂引鬼的才是。”
身邊從無姐妹,前幾日來了個香菇還是別有居心,公子雖然知道白家兄弟姊妹關係怪異,卻也難說究竟怪異在哪裏,隻好默默無言,不予置評。
驅邪辟鬼也好,招魂引鬼也罷,白紫居住的地方果真是整個白府最陰森可怖的地方,公子站在院門外,不由得長長一歎:“紫姑娘可真是……愛好迥異常人。”
白緋撲哧一笑,也不答話,抬腳又踹上公子小腿:“進去吧,心上人等著呢。”說罷轉身跑了,眨眼不見。
公子低頭看看小腿,又看看白緋消失的方向,忽然輕聲道:“既然來了,也都看見了,就別在一旁躲著——說到底,這是被你所累。”
四周鴉雀無聲。
公子一扭頭,向著來時方向要走,一邊走一邊笑道:“也罷,早些回去,薛前輩還有一碗湯藥等著呢。”
原本靜謐的地方忽然響起一聲嗤笑,公子身畔風聲一動,便有一年輕俊逸的公子哥兒站在了他身前,目光掃過公子多番受創的小腿,一臉古怪笑容道:“原來卓立卿還是如此憐香惜玉之輩,十八從前竟不知道。”
“沒有人什麼都知道。”公子淡淡道,“現在你知道了,又怎樣?”
櫻十八眨眨眼睛,忽然苦笑道:“確實不能怎樣。”
公子略有得色:“你還有事求我,自然不能怎樣。”
櫻十八長歎道:“隻不過見了一麵,你與那姑娘說出的話便是一個腔調了,這可怎麼好呢?咦?聽聞你是那位紫姑娘的心上人?莫非早就來過此處,與白家兩位姑娘勾搭已久了麼?”他作勢抹了抹眼睛,“你清白可在否,我簡直要為之一哭。”
公子一愣,隨即麵上薄紅,嘴角一抽。
櫻十八大笑:“原來你不止憐香惜玉,還是個……哎呦!”他捂著挨了一肘子的肚子,顫巍巍退開兩步,“你一個沒武功的進士,力氣不小。”
公子冷笑:“你一個六扇門的高手,身子挺弱。”
櫻十八撫胸,顫聲道:“你好狠的心!”
冷笑頓時不保,公子嘴角又是一抽,他瞪住了櫻十八,好像想用眼睛在他身上開出個洞來。
櫻十八忽然間站直了,好似他根本不曾胡言,根本不曾挨打,麵上一派的雲淡風輕,笑嘻嘻地對著公子說道:“我們去見紫姑娘。”
公子不語,不動,仍然緊緊盯著櫻十八,麵上半分表情也沒有。
櫻十八不由得又退了一步,吃了苦瓜般的臉色,低聲自語道:“完了,我又得罪了這人,隻是不知道這回要報應在哪裏。”
公子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來,溫文至極,卻叫櫻十八左顧右盼,隻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公子慢吞吞地道:“十八,我這樂子,你瞧得還好麼?”
櫻十八頓時滿身冷汗。
“不是誰的樂子都能瞧。”公子咧開嘴,雪亮的一排牙齒露出來,伴著一字一句,上下咬合,頗有力氣似的,“有些人的樂子,你瞧了,就要倒黴。”他如此定論道。
櫻十八抬起兩手,捂著臉,大步向那荒僻院子走去,喃喃自語:“今日這風奇怪得緊。”
公子淡淡道:“哦?這風哪裏奇怪?”
櫻十八苦笑道:“這風吹過一陣,便叫我把什麼都給忘了,立卿,你可知道我是何時站在此地的麼?”
公子忍俊不禁。
櫻十八如釋重負:“我查什麼案子呢,叫你對著白府那個老婦如剛才一般笑上幾日,哪有不招的道理?”
公子笑道:“你當我什麼了?幾日?但凡是個活物,哪個能幾日不變色的?你當我是死的不成?”
“你若是個死的,我怕你做什麼。”櫻十八不以為然,“我寧可身邊走著一個死人,也不要站著一個卓立卿。”
“耽誤正事的總之是你。”公子不顧櫻十八辯駁,淡然總結了一句,又道,“這院子裏當真有人?”
櫻十八毫不猶豫地一擺手:“不僅有,還有許多個,隻是憑你耳力聽不出罷了。”
公子淡淡反駁:“我不止聽得出,還知道這院子裏隻有兩個人——你也幼稚得可以,至於這般刺我。”他瞥了一眼櫻十八,輕聲道,“你以為沒有武功的金焰,當真就隻憑著幾星火苗出名的麼?”
偌大江湖,有誰敢說金焰隻是個玩火的而已?
沒有,一個也沒有。
那麼,其中可有人知道金焰不會武功?
不多,不過三五人罷了——他們都是當世武林中盛名之人,至少要有櫻十八的武功和地位。
其中有無一二人,膽敢說金焰沒了火焰就沒了一切?
依舊沒有——至少,活著的沒有。
所以,當公子說出這句話時,盡管櫻十八最先想到的是湊上前去揶揄不止,然而當轉念想起“金焰”二字內涵,櫻十八偃旗息鼓也甚是迅速。
他知道金焰是怎麼對待惹他不高興的人的。
他現在後悔極了,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該湊熱鬧。
瞧樂子,難道還要瞧出人命不成?別人的命也就罷了,他自己的命素來隻一條,珍惜得緊,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就丟了。
櫻十八很識相地比劃了一個半像不像的書生禮,乖乖地道:“我錯了,立卿莫要記在心上。”
公子滿意地笑了一笑。
他已經鮮少用暴力,如今他喜歡像個真正的文弱公子般說話。
但是,他往往還是能夠解決他不喜歡的人,辦好他想要辦的事。
比如——公子舉步向院中有聲音的方向走去,笑容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斯文氣——比如,看著櫻十八無奈吃癟,就是一件再有趣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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