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14 更新時間:16-03-15 10:21
酒閣子內人聲鼎沸。
阿月小心翼翼湊過來,“舒姨,你怎麼笑的這麼開心?”
“有嗎?”
阿月篤定點頭。
我看了看四周,“可是有事?”
她咬著牙欲言又止,視線有意無意看著本姑娘手中的一錠銀子,我說,“阿月,現在客人似乎很多哦?
阿月留下一句“是舒姨酒釀的好”,然後很識相招呼客人去了。
我端著那錠銀錠子,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看了個透徹,越看心內越歡喜,辰兒滿頭大汗跑過來,
“舒姨,我,我想下去歇歇。”
我不明所以。
他指指閣子裏一眾花衣裳的老少女客,支支吾吾,“她們,她們聽說國師明日要走,全跑來喝酒,喝酒也便罷了,硬拉著辰兒的袖子哭喊著讓辰兒別走,阿月,她,她已經生氣了……”
我瞥了他一眼,道,“誰讓你穿一身白衣衫?”說完想起一件很嚴重的事,“你剛才說什麼?”
“阿月,她,她生氣了。”
“上一句。”
“她們拉著辰兒的袖子不讓我走。”
我說,“再上一句。”
他想了想,“她們說國師明日要走……誒,舒姨,你去哪兒?……”
****
西廂房外的家丁今日又擠得滿滿當當,可奈何大門緊閉。
連那個小丫頭也未見著。
等待的家丁打聽,今日國師與方丈正在論法,誰也不見。
我氣息奄奄。
圍著寺廟轉了一圈,又回去喝了半壺酒,再回來轉了一圈,仍是大門緊閉。看來世間美人都是千
金難買一笑,萬古難見一麵,實是至理名言。
“錢”字家丁今日依然孜孜不倦排在那裏,跟我嘮嗑,說他家員外隻想見見國師,對於財富兒子什麼的已經不在乎了,現在就想尋個長生的法子,不知有什麼捷徑沒。
我想了想,說有的,現在立刻死了變成鬼,然後用錢財賄賂閻王當個鬼差,當個幾萬年後再賄賂閻王也許就能成個鬼神了,自然就長生不死了。
“錢”字家丁嘴角抽了抽沒再與我說話。
日落月升,南安寺後山,傳聞夜間總有鬼哭狼嚎,是故此地一徑身影寥落。林木蔥蘢,一路皆是高大挺拔的百年老蒼鬆,鬱鬱蒼蒼,月色下幾分靜謐幾許清冷。天上明月穿枝拂葉灑落,小徑影子斑駁疊疊。
獨自晃蕩,心境寥寥。此番碰壁,倒令本姑娘想起尚在錢來峰時,輕拂曾與我說過,但凡長得帥,出手闊,氣質冷,專一而癡情的絕世男子喜歡的男人或女人,則那被喜歡的男人或女人則必須具有某種獨特內斂含而不漏日久見人心的氣質,要有力挽狂瀾心係天下蒼生的大腦,要有一段甚是糾結的愛恨情仇,要有理不斷剪還亂的情感糾葛,要有家國天下恩威社稷之爭的糾纏,而最最重要的是要同時有多個人喜歡你,你才有可能成為這天地間真正的主角。
若不然,淪為配角,也不過是為襯托他人轟轟烈烈,徒增一抹孤鴻影,更可悲的是往往都是壞人。
說罷,一臉兮兮望著我,“阿舒啊,落落等的那個人定不是你。”
落落等的人不是我,白衣國師一生相許的人必也不是我舒意,何況我與他不過萍水相逢,並無瓜葛。猶不死心,揣摩著手指上上下下思量一通,不免哀歎智慧、術法、氣質、家國,種種因由皆與本姑娘無緣。至於愛情,天地之間喜歡本姑娘並且明確告過白的貌似隻有一個,還是隔壁鬆離樹上那隻成天欺負我後來見本姑娘有了靠山遂來巴結表白被本姑娘一拳打飛的賴猴兒,也不是什麼絕世人物,難道本姑娘注定是蒼茫世間赤裸裸一枚小配角的命。
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
樹影斑駁寥落,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一處石凳桌椅,再一望,不遠處一抹白衣,青絲如墨,孤孤靜靜立於樹下,林間樹葉紛飛而落,清清冷冷甚是悵惘。
我一驚,“落落?”
白衣一動,月華自身後傾灑而下,他轉身,一雙星眸掩著九天月光漫漫,眸中哀傷轉瞬即逝,皺眉,“是你?”
竟是白衣國師。
我心下一慌,不知該說些說麼,半晌道,“是,是我。”臉上一片火燒雲似的燙,想想挪上前兩步,道,“前日,謝謝,謝謝國師的茶錢。”
他容色淡淡,“不過舉手之勞。”
一時無話,我攢著膽子問,“不知,不知國師深夜至此,可是為何?”
他凝眉,“仙友深夜至此,又是為何?”
“本來是想來看你的”一句話曳在嘴角,我諾諾,望向層層相疊的鬆木,想起輕拂曾說過的話,美男麵前要表現處憂鬱的氣質,遂撿著一縷月光神色黯然,“想起些往事,有些感慨罷了。”
空中一縷清風飄過,我被自己的“憂傷”打了個寒戰。
他淡淡點頭,眸光一閃,複又轉過身去,青鬆蒼翠,他負手而立,月下光芒中一聲歎息,“世間事,總有萬般求不得,錯與悔,半點不由人,仙友可也曾有過往事?”
甚是感慨,我一驚,如此情況下絕對不能說本姑娘半點往事感慨也沒有,回憶一番當時對於落落的感情,感慨道,“能見時不珍惜,想見時卻再不得見,世間情緣坎坷,想來如是。”
一番見與不見,自己也覺得甚有水平,雖然有些做作,然襯著時下明月清風,委實應景。
他眸色一暗,眼中幾番明滅不定,斂著一身月華走到鬆林間墨青石桌旁坐下,半晌,道,“仙友,倒是個性情中人。”
我見效果顯著,蹭過去繼續瞎掰,“人生之事,大抵不過衣食住行,卻唯有情之一字,令人著實參悟不透,有人百年不得,有人千年心中鬱結不定,但也有人一朝兩忘一夢清醒,實在可歎可歎。”說罷,望著他,他臉上掠過一絲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林中石桌印著樹影,一番寥落。風吹起,幾縷青絲飄蕩於風間,夜風透涼,他聲音夾著半許寥落,“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否則家人擔憂。”
這是逐客令。
我心有不甘,張張口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必要理由留下來,眼中飄過石桌,忽而計上心來,道,“鬆林幽靜,月華如水,如此良辰美景,若能一杯小酌,實為人生一大美事。”話畢,心內暗暗佩服自己竟能說出如此文藝的一段話,看來跟著落落久了,傷懷氣質自然也沾了些。
他目光一凝,我趕緊搶話,“國師先等等,我去去就來。”說完,一路騰雲直奔酒閣子,急匆匆從酒壇子搬了兩壇酒,睡在酒窖內的小老兒好夢被攪,一陣不滿嘀咕。本姑娘不理他,抓著兩壇子立馬回去。
國師果然還在。他望著我手中兩壇子酒,怔然。我笑笑,趕緊解釋,“其實我家就在附近,嗬嗬。”
他淡然,眼中異色一閃而過。
沉默半晌,我在心裏琢磨琢磨一番接下來我該說些什麼台詞好讓自己能同他來一回借酒消愁,酒逢知己來對飲,然後知己紅顏風花雪月一回。
落落曾告訴我這人間天上有兩樣是勸不得地:一是人生失戀,二是仕途失意。所謂人不失意時,總能輕而易舉地安慰別人一時,卻總是難以說服自己一時。這是落落失戀傷感了上千年後總結而出,其本意在於讓我別總想著勸慰他。越勸慰讓他越是想起,反而傷的更重。
我歪頭瞅了瞅白衣國師淡然神色,又反複掂量了落落的人生經驗,覺得應該相信落落這千年總結的經驗,無論是官場失意還是情場失利,切莫再提,隧道,“國師,昨日之日不可留,過去的隻要記在心裏就好。”
他沉默,眉眼望著酒壇子似在想些什麼。
我道他莫不是,莫不是已經有了如花夫人,如此一想,自己也跟著一頓傷感,心裏徘徊尋思了下,道,“世人都道盛露一杯,百日醉;煮酒一壺,解千憂;又說‘一醉能解千愁’,今日我們不妨也效仿一回,來,幹!”
這下真的不是裝的了。
他看了我一會兒,目色透著些許憐憫。
我想落落說的果然沒錯。他道無論遇到何人何事,喝酒準是沒錯。高興時喝了會更高興,不高興時喝了什麼也就忘了。說起來我這釀酒之路最初倒是拜落落所賜。自落落某天從凡間歸來後,便染上了這個嗜好,我那時總覺得自己虧欠他,於是投其所好去山下某人家偷學了幾天酒藝。釀出來的幾壇子酒卻是又苦又臭又腥。落落十分感慨地道,那就埋著吧,等過個千八萬年等著酒壇子成了古董也就值錢了。
於是我將那幾壇子臭酒埋在了錢來峰。
****
“梆梆”,外間梆子聲聲,已是二更天。醒來時,清風鬆林,唯剩下本姑娘一人。白衣國師早已遠去,清風吟袖,似乎尚存著一縷氣息。
而石桌之上,兩個空空的酒壇子旁邊,靜靜躺著一定亮花花的銀錠子。
我摸著銀錠子,掏出懷裏那一錠,兩兩相對,有些哭笑不得。
遠處傳來辰兒的呼喚。
“舒姨,你在這啊?”辰兒遠遠跑過來,鬆一口氣,支吾道,“阿月說舒姨遲些回去,可天都這麼黑了,辰兒不放心。”
我心內一陣感動,有兒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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