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05 更新時間：14-04-23 21:12
天義皇城永明宮的重重樓台掩在紅楓樹豔紅的雲朵中，半白的桐花飄飄灑灑，襯著高遠的天色更有畫意。仿照江南水鄉的水閣而建的水上殿宇中，太後白玲正端坐在案前，她月白色的長裙鋪撒在身後，上麵金線刺繡的繁複花紋散著柔柔的光芒，高貴而華麗。
窗外是碧波盈盈的湖水，窗案邊淡紫色的檀香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個個虛幻而美麗的場景。白玲在桌前抬筆勾勒，神情專注，在她的筆下，有山水漸漸顯現出來。
“殿下，白將軍和世子過來了。”在門邊的陰影下，依舊一身黑衣的墨玉俯首稟報，聲音恭敬。
“帶他過來吧，讓哥哥先去沭兒那邊吧，我想單獨見見那個孩子。”白玲收起了手中的筆，讓宮人撤走了案上的筆墨，她緩緩站起了身，淡淡地說到。
窗外的一池靜水在微風中泛起點點的璉漪，太液池對麵一排排火紅的楓樹在風中招搖，發出沙沙的聲響，樹下的秋千輕輕蕩起，遠遠還可以聽見蕩秋千的公主婢子們歡快的笑聲。
那聲音穿過水麵合著微風輕輕送來，落入耳中時已經變得有些模糊而飄渺，恍惚間，又讓她想起了那個人。那個與她朝夕相處七年，親如姐妹的女子，那個有著美麗名字和溫婉性格的女子，前朝雲尚書家的小女兒——雲蓯蓉。
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有相見了，那樣長的時間，長到她都開始忘記她的眉眼，忘記潔白桐花翩飛下明淨的笑顏。她本以為，自從她嫁給皇帝而她嫁給南郡王白家七公子白懷月之後，她們便再也不會相見，她們的人生也再也不會有交集。卻不想，今天，她居然把她的兒子送到了她麵前，送到了她和哥哥白羽的麵前。
“微臣白逸，拜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有細微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白玲側過頭，便看了一身青衣華服的少年正屈膝跪在殿外，十分恭敬地朝著自己行禮。
“你就說懷月和蓯蓉的孩子吧，平身吧。”看著他跪倒的身形，聽著他恭謙的話語，白玲淡淡地笑了起來，笑容中卻帶著一絲悲哀，“進殿來吧，水鏡宮外麵飛很大的。
“微臣遵旨。”白逸再次俯身做了個禮，然後抬起頭看向水鏡宮內。寬闊的宮殿內有輕紗曼舞，淡淡的檀香縈繞在鼻間，已有婢子在殿中備下了低案和軟座，而端坐回案前的白裙女子正淡笑著看著自己，雖然女子臉上帶著笑，可是他卻感覺到了沉重的壓迫力。
“不愧是懷月哥哥和蓯蓉妹妹的孩子啊，長得比懷月哥哥要好看幾分呢。”看到少年麵容的時候，白玲也是微微一愣，那樣熟悉的麵容，那樣熟悉的樣子，讓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人一般。
“多謝娘娘讚賞。”白逸聽著，也隻是再次俯身做了個禮，很多人都讚賞他的麵容，那樣精致的美介於男女之間，看起來，似乎是結合了母親和父親的所有優點，所以有了這樣完美的麵容。
“懷月哥哥和蓯蓉還好麼，哀家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他們了吧，一直想要好好問候他們的，卻不想一直沒有機會。”輕輕招手，讓婢子為殿上的少年添上茶水和糕點，白玲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承蒙娘娘關心，父親母親一切安好，母親也一直掛念娘娘，說娘娘如今要管理朝政，又要撫育陛下，定然是十分幸苦，還是不要太過操勞，注意鳳體才好。”白逸也是恭敬地按照臨行時母親教給他的話緩緩說出，有些不安地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
“蓯蓉妹妹還記掛著哀家啊……”聽他這麼說，白玲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不清笑著帶著什麼樣的意味，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聽說逸兒你此次是來帝都謀求官職的，這些年來懷月哥哥一定教給你很多東西吧，他原來可是名貫帝都的大才子，很多名門淑女都欽慕他呢。”
“父親並沒有教過雲山什麼，他隻喜歡與母親閑坐喝茶或是外出遊曆，雲山所學，皆是鬆陽老師教授給雲山的。”白逸的聲音不高不低，沒有半分的感情，卻在說起諸葛鬆陽名號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
“喔？”聽到諸葛鬆陽的名號，白玲也略微有些吃驚，那是啟明時期的皇家重臣啊，卻隻輔佐過一代皇帝，她也曾經見過他，見過這個文武雙全的大將軍，那時候，她還是白家的郡主，還隻是一個喜歡與大家結伴在皇宮中玩耍的小姑娘。
記得那次諸葛將軍剛剛從上書房議事出來，而她正跑過去找沈溯，一不留神就撞在了諸葛將軍身上，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諸葛將軍，她隻覺得那個有著一雙寬大柔軟的手，聲音溫柔，笑容如風的男子，根本不像是一個將軍，而隻是一個文弱的年輕人。
“小郡主要小心些啊，做什麼事情都不要太莽撞，欲成大事者，要學會不動如山啊。”淡淡的聲音傳來，年輕的將軍抱起跌坐在地上的白玲，領著她朝沈溯的殿宇走去。他說的話就那樣刻在了她的心裏，自此之後，每次做事情，白玲都會想起，然後漸漸學會了淡然冷靜地麵對一切。
“真想不到，諸葛將軍會出山給你做老師啊，怪不得從你身上看到了諸葛將軍的影子。”白玲回過神來，看著殿上端坐的少年，臉上的笑容也柔和了幾分，“諸葛將軍身子可好，自他隱居之後，已經有十餘年未曾見過了，哀家都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老師一切安好，隻是上個月又去周遊去了，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他還讓雲山帶他向娘娘問好，他讚娘娘不愧是巾幗英雄，這天下有娘娘的話，一定沒什麼問題的。”白逸笑著傳達著老師的話語，在得知他要前往帝都後，這個和善的長者便收拾起了行裝遠遊，大概，是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學生而被卷入朝野上的紛爭了吧，按照老師自己的說法，這裏，是年輕人的戰場，已經不再適合他了。
“老頭子是想遠離朝野吧，去遠遊了也好，至少，他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是在感歎，白玲淡淡歎了口氣，看著白逸，“逸兒既然來了，就不要出宮了吧，這些時日，先留在陛下身邊做陛下的伴讀，等過段時間，找個機會，再分封爵位和官職。”
“你是白氏一族唯一一個和沭兒年紀相仿的男孩，你又有這樣的才能，跟在沭兒身邊，也好輔佐他一下，”白玲並不等他答話，隻是笑著淡淡地說，“你們孩子和孩子之間比較好交流，沭兒沒有幾個朋友，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
“微臣遵旨，謝太後恩典。”白逸沉默了幾秒，終隻是俯身一拜，不再多說什麼。
“去上書房那邊找沭兒吧，他和白將軍現在應該結束了吧。”白玲站起了身子，看著殿外說，“你先過去吧，剩下的事情，哀家會安排好的。”
“微臣先行告退了。”白逸躬身作禮，然後悄聲離去了。
水鏡宮外的微風吹來，打著點點水汽，吹起他鬢邊的發絲，白逸仰頭看著這一片碧水藍天，淡淡地笑了，屬於他的時代，終於要到來了吧。
“陛下慢些，陛下小心啊……”遠遠有呼聲傳來，轉頭一看，便見身著龍袍的小皇帝朝這邊跑來，手中還捏著一卷聖旨。
“微臣參見皇上！”還隔得有些遠，白逸卻先俯身拜了下去，匆忙的小皇帝看到有人拜他，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住。
“平身吧，愛卿不必多禮。”料想是母後宮中的某個近衛，沈沭也隻是匆匆丟下這一句朝著水鏡宮飛奔而去。
“謝陛下……”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白逸一愣，這聲音那般的熟悉，分明是昨夜在風池居遇到的那兩個少年中的一個，心下一緊，卻是忍不住抬起來頭，小皇帝從他身邊跑過，並沒有去看他，可是，白逸從他的側顏裏，分辨出來，那個人分明就是昨夜風池居裏自稱白沭的那個孩子，心中一驚，本以為此次來帝都，有將軍和太後撐腰，他定然能混得風生水起，卻不想，剛來就得罪了小皇帝，這日子，日後要如何混下去呢……
“請問，那一位是晏子陵晏先生？”當正午的陽光斜斜地落在風池居門前時，一群身著淺紫色官服出現在有些灼熱的陽光中，為首的手持一道金色卷宗，朗聲問道。
“在下便是，請問大官人是？”從桌邊起身的晏子陵匆忙趕到了門前，見到這樣的情景，也是嚇了一跳，他本是在這裏等白沭來的，卻不想這些陌生人會找他。
“我是斯廷殿的司儀，是奉了聖上的旨意前來傳旨於晏先生的，先生請接旨。”為首的人微微俯身行了一個禮，聲音清朗而有禮。
“我？”晏子陵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終還是俯身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英明聖武景軒帝有昭，晏氏公子晏子陵青年才俊，深得朕賞識，特此封晏子陵為殿前侍讀，入宮陪駕禦前，欽此。”
“晏公子，接旨吧。”收攏卷宗，司儀雙手將其奉上，“太後說晏公子一路車馬勞頓，今晚在太和殿設宴，希望介時晏公子和端木姑娘準時參加。”
“可……可是……這是為什麼？”晏子陵起身，愣愣地接過聖旨，卻很是不解，“晏子陵何德何能，受陛下和太後娘娘如此大的恩典……”
“公子不必吃驚，陛下說這些都是陛下與晏公子約定好的，隻是他不能親自前來與公子會麵，實在是抱歉。”司儀躬身作了一個揖，聲音恭敬，他在宮中為官多年，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這個晏公子初來乍到，就領受陛下如此大的恩惠，定然是個不凡之人，若是能在他官居高位之前討好，以後定然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約定？在下並沒有那份榮幸和當今聖上有約啊……”這麼一說，晏子陵也摸不著頭腦了，他才來帝都兩天，遇到的人除了白沭，便隻有昨晚風池居的那幾個貴公子而已，難道，他們其中一個是當今聖上？想到這裏，晏子陵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昨夜在暖玉河旁，陛下許諾要允公子官職的，公子還記得吧，”司儀淡淡地笑著，看著吃驚的晏子陵，“再提醒一下公子，當今的景軒帝陛下，單名一個沭字。”
“沭？”想起昨夜暖玉河旁垂柳下白沭對他們說的話，他終於醒悟過來，原來，那個叫白沭的公子，真的就是當今聖上啊。
“車馬已經在外麵備好，公子和端木姑娘若是準備好了的話，就啟程吧。”司儀也淡笑著，退出了風池居，他看著一臉欣喜的晏子陵和端木晴華，眼中的笑意不減，隻是，那笑中，沒有半點喜悅，在這樣的年歲裏，如此輕易就進入皇室，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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