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7 更新時間：12-09-05 12:05
略微涼薄的春光從軒窗外投射進來，落在了窗邊女子淡紅色的裙角上，裙角鑲嵌的五彩寶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紅衣的女子坐在窗前，她斜斜地倚在水曲木雕花的太師椅上，纖長白淨的手指在紅木桌麵上細細勾畫著窗沿投下來的繁複花紋。
春光融融，庭院寂寂，她隻是看著桌上的花紋光影，臉上是淺淡的笑容。有多少時日，沒有享受過這般安靜祥和的光景了。自從她嫁給先帝，自從她成為天義皇後之後，就沒有了吧。她總是要去操心自己的丈夫，要去操心丈夫管理的國家，她還要操心白之一族的盛衰繁榮。這麼多的重任擔負在她一屆女流的肩上，仔細想起來，命運對她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吧。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妹妹，沭兒沒什麼大礙了吧？”有低沉的聲音自外殿傳來，珠簾輕晃，那個人沒有等待太後的傳喚，直接掀開了珠簾，走到了內殿。
“哥哥且坐，”見了來人，白玲也沒有生氣他的無禮，隻是自窗邊站了起來，邀來人在榻前的玉桌邊坐下，“沭兒昨日服下了太醫開的安神藥，現在還沒有醒來，我看他難得睡得如此香甜，所以就沒有叫他。”
“昨天那場事故，真的是嚇到他了吧。”白羽為白玲斟上了一杯清甜的果酒，動作輕柔地遞到了白玲的麵前，他回想起昨日的種種場景，也心有餘悸地歎了口氣，“要不是晏子陵及時相救，這次沭兒怕是危險了。”
“說起晏子陵，昨日我遇到了一個女孩，”似乎是突然想了起來，白玲臉上有了一抹笑容，“她自稱是端木一族的族長，還用家族秘術救活了將死的晏子陵。”
“端木一族？是曾經侍奉三代帝王的嶽西之主端木家嗎？不是二十年前嶽西國叛亂，沈溯出兵屠城，已經將端木一族趕盡殺絕了嗎？她怎麼可能是端木族的族長？”對嶽西國的事情，白羽不僅有所聽聞，二十年前，還是他跟隨著年輕的沈溯前往西嶺屠盡全城的。那個時候的沈溯年僅十六，卻已經是天義上下無人不曉的英武大將，也是因為嶽西一戰，白羽才從軍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殿前大將軍，與風息將軍風彥並駕齊驅。
“我也覺得奇怪，但是她的祖傳秘術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效，清晨十分有人來報，晏子陵已經醒了，並且沒什麼大礙了。”輕輕轉動著身前的酒盞，白玲淡笑著說，“我讓逸兒去探望他，並且告訴他這次北去結盟的事情。”
“你真的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他們三個人去做嗎？逸兒是自家人就不說了，可是，那個張呂清和晏子陵，入宮隻有數月而已，你怎麼可以把如此機密的事情交由他們去辦呢？”說起北上結盟的事情，白羽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他一直不讚成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這三個年輕人去做，奈何京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抽身離開。
“晏子陵這般忠心護主，我還是信任他的，至於張呂清嘛，我一直知道這個人來曆不凡，這次派他前去，也算是試他一試。”白玲卻不像他那麼緊張，隻是輕鬆地笑了笑，她看著哥哥依舊不放心的表情，突然狡黠地一笑，“再說了，我們還有自己人去的啊，我都交代給逸兒了，有他在你就放心吧。”
“可是，再怎麼說，雲山還如此年輕，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他做，是不是有些不妥。”還是有些不放心，白羽皺了皺眉頭，遲疑著說到。
“放心吧，他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比他的父親和母親都要優秀。”說起故人的時候，白玲的臉上帶著柔和暖人的笑容，“真高興懷月和蓯蓉能讓他到帝都來。”
“有諸葛鬆陽這樣的老師，他必定是一個可用之才。”說起諸葛鬆陽這個名字的時候，白羽的臉上是少有的肅然之情。
“哥哥還記得麼？諸葛先生，曾經給風彥將軍當過老師呢，如今風息大將軍那一手名震天義的雙手劍，就是他傳授的啊。”白玲臉上的笑容還沒有退去，她輕輕抿了一口香甜的果酒，悠悠地說到，“如今，逸兒也得到了諸葛先生的真傳，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和風彥一比高下呢？”
“風彥的對手，從來都是我而已，我不允許其他人插手。”輕輕握住了腰間懸著的劍柄，眼中有了森然的冷意。他是一個軍人，他有軍人的驕傲，從當上驍騎大將軍那一刻開始，他就發誓，他一定要打倒那個叫風彥的男人，從在營中看到他率領風息神騎經過的那一刻，他就發誓，這個東陸第一名將的位置，決不允許落到除他之外的人的手裏。
“有哥哥在，風彥定然是不足為懼的。”白玲見他這般，也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她喝完了杯中的美酒，才繼續開口，“今天，叫哥哥來，可不是為了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的。昨日獵苑行刺的事情，哥哥可曾調查清楚了，到底是何人想要害沭兒的性命？”
“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不過……”白羽回過神來，他從懷中取出了一支折斷的箭羽，這支箭還帶著斑駁的血跡，可以看得出來，是昨日射中晏子陵的那支致命長箭。
白羽把箭遞到了白玲的麵前，白玲看著箭羽，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嫌棄箭上的血痕，不過，她還是伸手接了過去，細細看了起來。
“看箭頭上的標誌，那一抹獅子雲的刻痕，妹妹可知道出自何處？”白羽指了指箭頭上一抹有些奇異的花紋，那是一個白獅形狀的雲紋，刻得細微精致，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這……這分明是……是風息神騎的箭羽……”認出那個標誌的時候，白玲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白獅雲紋，一直以來隻有天義最驍勇的將士可以使用，而十五年前嶽西國一戰之後，這一代表著無尚軍功的刻紋被賞賜給了九卿王的風息神騎，全東陸隻有風息神騎可用此標誌，也隻有他們懂得此標誌的刻法，無可複製。
“妹妹，你覺得，這件事情，真的是那個人做的嗎？”刻意避開了那個人的名諱，白羽的話語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與妹妹從小一起長大，他自然也知道曾經白玲對那個人的心意，可是，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很多事情，他們都不由自己，很多東西，還是盡量不去觸動比較好。
“我……我不知道……”這是第一次，白玲有些慌亂了，她不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她一直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是她的敵人，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到她還沒有來得及去徹底拋開這段情，徹底忘掉這個人的存在。
“不……不可能是他，他若要做，定然會做到不留痕跡，這獅子雲紋是如此明顯的證據，他就是再蠢，也不會蠢到暴露身份，給自己扣上一個弑君奪位的罪名。”隻是片刻，白玲冷靜了下來，她看著箭羽，淡淡地說到，聲音冷冽，心中，卻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誰，這一次，不是很好的機會嗎？鏟除那個人的機會啊……”話語說到後來，白羽的聲音也低了下去，他看到了妹妹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他知道，真做出這樣的決定的話，最痛苦的，還是自己的妹妹。
“是麼？”聽他這麼一說，白玲也有些愣神了，是啊，就算不是他做的，可是這支箭羽上的刻紋是風息神騎獨有的，這件事，不論如何，他也脫不掉幹係。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做出了這麼以下犯上的大罪，可是，他的目的，絕對是殺死沭兒的同時嫁禍給沈溯，這樣的人，到底是誰呢？
“妹妹，有些事情，要當斷立斷啊。”白羽看著她的表情，終究還是不再多說什麼，隻是站了起來，不等白玲回答，便躬身作了一個揖，準備折身告退。
他走到了內殿門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看著猶自出神的妹妹，猶豫了片刻，終於問了一句：“妹妹，你真的不知道這次設計刺殺的人是誰嗎？”
“嗯？”被他這麼一問，白玲回過神來，她有些不解地抬頭看向哥哥，在看到白羽的神情的時候，白玲的臉色沉了下來，“哥哥想問什麼，就直說了吧。”
“玲兒，我……我隻是想問，那刺客不是你派的吧？”依舊有些猶豫，白羽還是問出了那一句話，在看到那個雲紋的時候，白羽就有這樣的想法了，他見過妹妹處理應常州時的決絕和陰狠，所以，他不得不懷疑……
“虎毒不食子，”聽他此問，白玲冷哼了一身，轉過了頭，看著窗外的春色，“哥哥會派人射殺雪兒嗎？”
“那就好，是……是為兄多慮了……”得到這樣的答案，白羽似乎鬆了一口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躬身作禮，然後轉身離去。
“嗬嗬，原來，在哥哥的眼裏，白玲就是那樣的人啊……”那句話清清冷冷地飄來，沒有帶著半分的怒意，卻聽得白羽心下發涼，他轉頭看著窗邊的女子，女子卻沒有回過頭來，隻是懶懶地說，“哥哥走吧，哀家累了……”
“臣先行告退了……”那樣的自稱讓白羽歎了口氣，他終是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快步離去了。
看著高大的將軍消失在回廊的盡頭，紅裙如火的太後站在空無一人的大殿裏，終於，忍不住低低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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