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2 更新時間：12-06-08 17:32
21
孤山為什麼叫孤山。從沒有人知道。
錢塘之勝在西湖，西湖之奇在孤山。
孤山最美的時候是春天，桃花，杏花，梨花，百花齊放，美不勝收。人間蓬萊是孤山，有梅花處好憑欄。
但現在已經是秋天了。秋風蕭索，葉落歸根。
孤山是南宮世家的根。山上有一座道觀，據說天地開辟時就出現了，與日月同壽。道觀一直由南宮家守護，沒人知道緣故，總之就血脈傳承，世代堅守。
也沒有人知道裏麵有什麼。
從來沒有人能走進這個道觀，因為這個道觀，沒有門。
沒有門，沒有窗，沒有任何通道。
當夏青說“帶我去五星觀”時，南宮遠就知道，夏青要去的是這裏。
南宮遠小時候特別好奇，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家族要把一座進出無門的道觀作為根基誓死守護。
直到某年某月的朔日，星象有異，南宮遠的爺爺帶南宮遠上了山，爺孫兩個人爬到山頂，等待日蝕。下午，豔陽高照的天突然暗了下來，天象漸變……
“遠兒，別往天上看。”南宮遠的爺爺拍拍南宮遠的頭，“眼睛會瞎掉。”
爺爺指著山下，“你看那裏。那是我們南宮家的根基。”
經爺爺一指，南宮遠發現從他們所站的角度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五星觀。
而神奇的是，伴隨日蝕的開始，道觀的頂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金色五芒星，在黑暗裏發出金色光芒，覆蓋了整座道觀。
“遠兒，伸出你的手。”
南宮遠伸出雙手，驚詫地看見手心都赫然出現了一顆五芒星，金色的光芒浮現在自己眼前，直到日蝕結束。
“現在知道它為什麼叫五星觀了吧？”爺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遠兒，那裏麵是天命，天命不可違，所以人不能進去，進去就出不來了，天機不可泄露。”
天命不可違。
天機不可泄露。
“打開它。”
夏青的聲音拉回南宮遠的思緒。他們已經站在道觀前，沒有入口的五星觀。
“怎麼打開？”南宮遠一頭霧水望著夏青。
夏青蹙眉，“南宮家的人都能打開它。”
“誰說的？！”南宮遠氣得跳腳，“我們家從沒人進去過。”
夏青看著南宮遠，搖搖頭，一副不信的樣子。
南宮遠這一生已經無數次圍繞著五星觀走過，他小時候隻要犯嚴重的錯誤，他爺爺就懲罰他圍著五星觀打轉，一邊走一邊思過。
現在，他又圍著道觀走了一遍，憑空出現一道門的幻想再次破滅。
南宮遠失望歎了口氣，剛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夏青又把南宮遠拉了起來，“你必須打開它。”
南宮遠騰地抽出軟劍，在夏青的脖子上繞了幾個圈，“夏公子，你太煩人。”
夏青說道，“我不會武功，你要殺我？”
“我要殺你。”雖然南宮遠武功平平，但是解決個夏青，他自認為還是小菜一碟。
“你不會殺我。”夏青淡定說道。
軟劍勒緊三分。南宮遠恨透了夏青一副什麼都胸有成竹的樣子，就如律香川遇到任何事都冷靜的態度，讓他十分討厭。起碼律香川在上床的時候不會冷靜，而這個夏青，南宮遠覺得他無論何時都像一潭不會流動的死水。
“我討厭你。”南宮遠想，你能死在五星觀，也是你的福氣。畢竟南宮世家的根基不是別人想來就能來的。
夏青被軟劍勒得臉色通紅，“可你喜歡律香川。”
軟劍如白蛇蜿蜒，一抽幾下又回到南宮遠腰間。
夏青被抽得甩了出去，摔在地上。
他料到律香川是南宮遠的死穴。南宮遠不敢殺自己，夏青扶著樹幹坐了起來。
南宮遠殺了夏青，律香川一定會殺了南宮遠，甚至，血洗南宮世家。
被人看透總叫人心裏很不痛快，南宮遠想起最開始，陸灰衣命令他救活律香川時，南宮遠隨口一問何故，誰知陸灰衣很認真地答了一句，責任與愛情。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為你肝腦塗地？南宮遠很不服氣，心裏已經將夏青殺了千遍萬遍。
“你幫我，不止可以幫你們南宮家，”夏青說道，“你更加是在幫律香川。”
“你的事，為什麼要拉上律香川？”
“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夏青看著遠處山峰白霧窈繞，目光深邃，“他親口允諾，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夏青好笑地看著南宮遠，好像在說，你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我與他的情分。
“我當然不如你這個枕邊人，我怎麼懂得你們這種龍陽癖好。男人跟男人，你們惡心不惡心？”南宮遠臉色發青，他知道自己生氣到了極點就口不擇言，那天若非自己故意激怒律香川，律香川也不會把他綁了強上，那活生生撕裂的痛，南宮遠一輩子也忘不了。
夏青先是一楞，然後又緩緩地笑了，神情寞落，“南宮遠，我曾經真的以為有地老天荒這種事，我曾經相信過從一而終矢誌不渝，我曾經……我甚至為他放棄過。”
看著夏青臉上的寞落，南宮遠心裏一沉，說不出的難受，他想起那天夏青對他說，你會明白我。
“放棄什麼？”
“我的使命。”夏青說道，“打我出生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殺我。我很恨，我很恨他們。我利用陸灰衣，利用律香川，利用孫一重，利用很多人，也包括你。”
“你是說，你就連律香川也利用？”
“一開始，是這樣。”
“後來你愛上他了。”
“不。”夏青搖搖頭，嘴裏像含了一口苦膽，蔓延出來的笑意也是苦澀的，“我不愛他。我隻是，隻是習慣和他過著風平浪靜的生活，我隻是習慣了，我習慣他，習慣安定，習慣溫暖。但凡當一個人放下過仇恨，他就會明白再背負仇恨時有多沉重。”
“那為什麼……”南宮遠歎了口氣，問，“是因為林秀吧？”
“律香川玩女人也好，娶媳婦也罷，我都不在乎。”說道此，夏青眉頭一皺，“可他怎麼能娶林秀呢！林秀是叛徒，她既是萬鵬王的女人，又是孫玉伯的走狗。”
“律香川上當了。”
“他沒有，他是故意的。那隻是他背叛孫玉伯計劃中的一步棋。從那時我就知道，律香川靠不住了，他眼睛不會在我身上，他看向了權力。從那時我就知道，我必須離開他了。”
“人心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南宮遠說道，“你別怪他要得多，你要得更多。”
南宮遠的臉上升起一絲嘲諷的笑，他說道，“原來，你對每個人都是利用。你曾經相信的矢誌不渝地老天荒，不是愛情，隻是你的習慣性占有。”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夏青眯著眼睛，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他說道：“萬裏山河，江山錦繡，我也隻剩下這些了。”
南宮遠不懂夏青到底在執著什麼，這一刻，他很可憐夏青。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一個人愛不愛另一個人，眼睛不會撒謊。
但是心若瞎了，眼睛能看到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
南宮遠雙手交叉而握，拳頭抵在眉心，口中念念有詞。
我不是幫你，夏青，我是幫你們。你，和他，不應該是這樣。
如果我不能擁有，那就讓我退一步吧。
律香川，我不是夏青，你別把我當做夏青。
手心如火燃燒。南宮遠攤開雙手，光芒萬丈
五芒星。
“把手給我。”南宮遠伸出一隻手。
夏青牽過南宮遠的手，隻覺得自己的手心像火燒一樣炙熱疼痛。
夏青欣喜，“我就知道你能啟動五芒星。”
南宮遠不說話，他知道不是自己啟動的，是南宮玉，那個女人，他的祖先，正主導著他的身體。
南宮玉，我終於能感覺到你了。
“想好了，你真的要進去？”
“進。”夏青回答得簡單又堅定，執著得叫人心疼。
南宮遠一手拉著夏青，一手按向五星觀的外牆。
無邊無際的耀眼金光……
天命不可違。
天機不可泄露。
進去，就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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