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51 更新時間:17-02-28 23:05
雲天涯洞察若微,笑道:“怎麼了小子?待會你去給這位小姑娘送藥吧?”於銜鬥也笑道:“你付叔叔這船上的薑湯包治百病,你就說是你專門熬的。”這番話說得付一笑和在場的眾水手一陣狂笑。
承訓臉一紅,重重哼了一聲,卻還是不禁說了一句:“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眾人又是一陣笑,笑得承訓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到後邊吹風去了。”拔腿便走,雲天涯朗聲道:“小子,別忘了一會兒去送藥哦!”眾人再次哄然。
過了三個時辰,那小女孩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向晚。模模糊糊的,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站在麵前,一臉關切,嚇了一跳,含糊不清囁囁嚅嚅地道:“你、你是誰?我這是在哪兒?”
承訓嘻嘻一笑,道:“小妹妹你別亂動嘛,這是萬船幫的船上,我就是救了你的人。”聽到門外一聲咳嗽,似有忍俊不禁之意,便接著說:“是救了你的人之一。”
雲天涯再也忍不住了,笑著推門而入,道:“是我們一起救了你,這小子搶著要照顧你,還給你熬了藥,這不,喝了它,很快就好了。”將手中端的藥碗遞給承訓。
承訓接過,侍奉那小女孩喝下。
一般而言,女孩比男孩要早一些成熟,所以,嗬嗬,這個小女孩看著承訓的諸般關切憐愛,心底便不由一動,是感動,或許,也是心動,俏臉紅了紅,竟是流下淚來。
承訓端著碗,見她哭了,一下子沒了主意,慌忙把碗擱在一邊,邊給這姑娘擦淚邊道:“哎呀,哎呀,小妹妹,你怎麼就哭起來了嘛?”
雲天涯哈哈一笑,轉身離去。
承訓擦著這小姑娘臉頰上滾滾不休的淚珠,歎著氣,又不知怎麼去安慰,隻好對著她傻笑:“嘿嘿,嘿嘿。”
那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傻笑什麼嘛?”
承訓瞪大了眼睛,道:“你不哭啦?你這、就、不哭啦?”
那姑娘道:“哼!”鼻子一撅,翹起來像個小櫻桃,更增了幾分可愛。
承訓看得癡了,那姑娘恢複了幾分體力,端詳了承訓一番,隻見他眉宇間稚氣未脫,但是輪廓端的是英俊,若不細看,你絕不會發現在承訓的左眉骨邊兒上有一條淺淺的刀痕。
承訓半天回過神來,道:“對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呀?”
那姑娘哼了一聲,道:“不準叫我小妹妹!”
承訓哈哈一笑,道:“哦,哦,不叫小妹妹,難道叫你小貓貓啊?”
小姑娘不禁無語,承訓不停地在她麵前叫著:“小貓貓,小貓貓。”多聽了幾遍,居然,嗯,還蠻順耳的。
承訓道:“你到底叫啥?我姓李,額,不對,我姓雲才是。”意識到冒失,趕緊改口。那小姑娘冷冷一笑:“你到底是姓李還是姓雲啊?”
承訓腦子轉得也快,道:“我啊,又姓李,又姓雲。”小姑娘不屑道:“不說就算了,不用敷衍我。”
承訓辯解道:“我沒騙你呀,騙你我是豬。”
小姑娘盈盈一笑道:“那這是怎麼回事嘛?”
承訓正色道:“實不相瞞,我的父親姓李,隻因,隻因,和我雲叔叔是結拜兄弟,我父親早逝,我雲叔叔又沒兒子,所以把我過繼給他了。”
門外一直在搞竊聽的雲天涯、付一笑、於銜鬥被承訓說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雲天涯,氣兒不打一處來,低聲道:“好啊,這小子,居然敢詛咒我沒兒子!”於銜鬥、付一笑啼笑皆非。
屋裏邊承訓繼續噼噼啪啪的說了一大堆,小姑娘打斷他道:“行啦,真是的,沒完沒了,囉嗦得很!”
付一笑歎道:“這孩子心性如此豁達,隻可惜啊,嗬嗬……”
雲天涯、於銜鬥也是一歎。
承訓看著小姑娘撲閃撲閃的大眼睛,說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吧?”
小姑娘道:“我,姓傅,名叫嫣然。”
“嫣然?”承訓竟然脫口而出,念起宋玉寫過的一幾句來:“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雲天涯真不知道怎麼說了。原來承訓念這幾句話,出自宋玉的《登徒浪子好色賦》。
小姑娘卻沒聽過這東西,道:“你神叨叨地說些啥呢?”
承訓道:“看你的樣子也沒讀過幾天書,這幾句話出自於宋玉大先生的《登徒浪子好色賦》,知道了不?”
小姑娘呸了一聲道:“登徒浪子好色,原來你是這種人?!”
承訓哈哈一笑,雲天涯、於銜鬥、付一笑卻是哭笑不得。
隻聽承訓更無稽了,他說:“哈哈,哈哈,果然是嫣然宛轉亂心神,非子之故欲誰因啊。”
嫣然小姑娘臉一紅,雖然她不知道這段話又是哪兒來的,但是嫣然婉轉,亂心神這樣的詞句她還是聽得懂的。
雲天涯道:“我想抽這小子幾巴掌。”
其實幸好,承訓沒有晚生個幾百年,不然的話,他嘴裏指不定還會迸出些啥來呢?
嫣然,嫣然,關於嫣然的詞句,古往今來,太多了。
幾百年後的範成大老先生寫過:“滿城桃李各嫣然,寂寞傾城在空穀。”黃公度老先生寫過:“冷豔幽香冰玉姿。占斷孤高,壓盡芳菲。東君先暖向南枝。要使天涯,管領春歸。不受人間鶯蝶知。長是年年,雪約霜期。嫣然一笑百花遲。調鼎行看,結子黃時。”
清朝蒲鬆齡在《聊齋誌異阿纖》中也有筆墨涉及嫣然:“視之,年十六七,窈窕秀弱,風致嫣然。”
大才子沈三白在《浮生六記·閨房記樂》裏更是將嫣然的意境臻於化境:“乾隆庚子正月二十二日花燭之夕,見瘦怯身材依然如昔,頭巾既揭,相視嫣然。”
總之,承訓想要表達的意思,用一言以蔽之,就是:“小妹妹,你的名字真好聽,就跟你的人兒一樣。”
小姑娘道:“你真是個豬!”
承訓道:“你才是豬呢!”
不知怎的,他倆自一見麵,就有一種分外親近的感覺,恍如前世就相識一般,承訓甚至心想,如果有來世,他一定還會遇到這個小姑娘的。
兩個人說著說著隻顧著在那笑了,承訓心底也奇怪,自從和雲天涯他們在一起之後,自己的愁苦,甚至恐懼,竟然消弭地無影無蹤了,現在的他才像他現在年紀,和這個小姑娘的鬥嘴在他看來也是無比地有樂趣,他想,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但是,有些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他想起,某一些不忍看的血腥場麵,想起一些人和事,想起了虯髯客,想起了一場大風浪,想起了一路又一路的刀兵殺伐……想到這些,笑容有些僵硬了,幸好,嫣然沒有看出來。
此時雲天涯幾人推門而入,付一笑道:“小姑娘醒了?看來我這個小侄兒照顧得不錯,氣色也蠻好的!”
嫣然欲起身對幾人致謝,承訓攔住說道:“不用這麼客氣啦!”
付一笑哈哈一笑道:“小子,還不去弄點飯菜過來!”
承訓哦了一聲,說道:“你等等,我馬上就來。”
嫣然俏臉一紅,雲天涯道:“嫣然姑娘,吃了飯,好好休息,等到了餘杭,咱們再說。”
嫣然乖乖地應是,不一會兒,承訓便打來了飯菜,隨後,眾人各自休息。
船行順風順水,時已五更,付一笑和雲天涯卻沒有睡覺,他們站在船尾,望著水天茫茫,終於,付一笑道:“十年前我曾在長安見過這個孩子。”
雲天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心想: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於是並沒有接他的話,隻是看著他。
付一笑道:“那年我一個朋友,想必你應該知道,就是鳳子吳鉤蕭夢,他邀我長安一行,其實就是找我喝酒去的。我和蕭夢交情匪淺,便去了,江湖上一直對蕭夢投靠李元吉一事有非議,所以我也想去看看這李元吉到底是何許人也?”
雲天涯道:“我和蕭夢倒是有過幾麵之緣,但是真沒想到付大哥和他……”
付一笑笑道:“確實有點驚訝吧?不瞞你說,我和蕭夢可是從小玩到大的。”
雲天涯道:“哦?”
付一笑道:“當年我和蕭夢都不過是洛陽城中的小混混,一次打架相識,因為天下打亂,我去了船幫,他去了雁蕩山當了匪盜,算是落草為寇了,哈哈!”
雲天涯道:“蕭大俠為人坦蕩,我一向是很欽服的。”
付一笑道:“我當時就在想,這麼樣的一個人幹嘛要和朝廷賣命?於是我忍不住問了他,他淡淡地說:‘這樣吧,我給你引見一下齊王如何?’我也想與李元吉一見。晚上喝了酒,第二天他就帶著我往齊王府走去。”
雲天涯道:“我原本對李元吉無甚好感,因為坊間傳聞,說他貪杯好色,好大喜功,但是自從認識了蕭夢、上官捷這幾位之後,我不得不對我之前的認識產生懷疑了。”付一笑道:“那時候李元吉的名聲還沒有現在這麼壞,貪杯好色什麼的都是在他的哥哥李世民做了皇帝之後才傳開的。”雲天涯笑道:“成王敗寇而已。”
付一笑道:“當時太子建成頗有賢明,李元吉據說也是個能人,麾下有眾多的能人,比如魏征、王珪、徐師謨、竇軌、裴矩、鄭善果、歐陽詢、韋挺、庾抱,以及我兄弟蕭夢等等,而當年隋煬帝拘禁李淵,更是因了李元吉的足智多謀,李淵才脫離險境。”
雲天涯默然片刻,道:“可惜世人根本不知道這些。”
付一笑道:“當時我在齊王府見到李元吉,他正在庭院舞劍,隨後不久李世民又來了,他們兩兄弟還把杯共飲,果然是兄賢弟恭。深夜時,李元吉說要和我秉燭夜談,我們聊說古今,暢敘天下,實是快哉!雖說隻接觸了這麼一會兒,但是我卻多少明白了蕭夢為何選擇跟隨於他了。當時我就見到了他的這個兒子,他非常喜歡這個兒子,我也是看得出來的。當時我第一眼看到這孩子就覺得眼熟,直到發現了他眉骨的刀痕,當時李元吉告訴我這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磕在了一片瓷器上,所以留下了這道傷,後來我與這孩子相處了一段時間,那種微妙的感覺,我一定不會弄錯的。”
雲天涯笑道:“那真是有趣至極了。”付一笑道:“但是我希望你暫時別把這段事情說給他聽。”雲天涯道:“好吧。”付一笑道:“或許,上天注定了這孩子將非凡俗之輩吧。二人沉吟片晌。
雲天涯道:“我聽我大哥虯髯客說過,李元吉心思縝密,但還是不及李世民萬一。”
付一笑哈哈一笑道:“虯髯客隻說對了一半,李世民雖然有手段夠狠辣,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對兄弟下手的,這期間一定有別的人從中作梗。”
雲天涯想了想,輕輕地說道:“你是說太子?”
付一笑深不可測地笑了笑,道:“還會有誰?世人都說太子受到了齊王的唆擺,其實太子才是最腹黑的兔子!”雲天涯道:“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麼,真是幸虧他死了。”
付一笑道:“元吉知道建成是個什麼樣的人,隻是顧念手足之情,又妒忌李世民的文韜武略,最終栽在了他這個腹黑的哥哥手上。還有就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三兄弟會刀兵相見,這是他千算萬算也想不到的。”
雲天涯道:“可惜現在不是什麼大治之世。”
付一笑道:“但是李世民做皇帝還是像那麼回事的!”
雲天涯笑而不語。
付一笑自袖中抽出一支紫竹洞簫,雲天涯側目看去,這洞簫竟泛動著一絲幽清而寂寥的色彩,一看便知簫的主人時常攜帶並玩弄。
付一笑什麼話也不說,將這洞簫舞了一轉,徑自吹奏起來。
雲天涯靜靜地聽著,簫聲悠悠,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晚風中,撩動著情思,卻又有一種低沉悲涼縈繞在黎明破曉之前。
忽然,他想起這曲子有些耳熟,卻又不知在哪聽過?此時,船已靠近了錢塘,這段時間,正是江潮多發之時,但是他們的船行於錢塘之時,大浪還沒有到,又似剛剛過去,隻隱約可以聽到一些江潮湧嘯之聲。
付一笑吹奏完一曲,迎著江風,說道:“這曲子是當年陳朝謝公子譜的東風曲,訴盡了天下興亡之慨啊!”
南朝宋齊梁陳,確是多興亡更替之事,也留下了太多的往事供後人谘嗟談論。
而所謂謝公子,是說的當年陳朝的那位謝廷芳,精通音律和劍術,冠蓋當時,人都叫他“江南小小謝”,乃與江北楚狂生並名於世。
忽然一句詩就跳入雲天涯的腦海:月映江水了無痕,煙山數重無盡分。東風吹斷興亡曲,空聲雲滅海潮生。
付一笑一句話打斷了雲天涯的感慨,道:“我發現一個事情,咱們救的那個小女孩好像會武功。”
雲天涯再次震驚地道:“哦?這?”
付一笑道:“我把了她的脈,竟是出奇平穩,試問,一個掉入海中的普通女子怎麼可能一直脈息平穩?”
雲天涯道:“你說這小女孩有問題?”
付一笑啞然道:“哈哈,我也真是的,管那麼多幹嘛,等這小女孩休息好了送她離開便是。”
雲天涯笑道:“隻怕有人舍不得。”
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付一笑突然示意他噤聲,雲天涯側耳聽聞,水底似有什麼東西在湧動著,水麵上竟漸起了一陣圈又一圈的波紋……
付一笑暗道:“不知是誰在搗亂?”
雲天涯出聲道:“明人不做暗事,水中做怪的,還是現身吧!”
隻聽鏘鏘聲起,兩條人影飛卷而上,一人白衣,一人藍衣,正自刀劍相拚,鋒芒擦出的火光在黑夜之中刺人眼目,讓付一笑、雲天涯瞠目的是,他們的衣服居然半點沒濕。
付一笑失笑道:“我還以為是來找我麻煩的。”
看這二人,俱是好手,那藍衣劍客飛舞劍光,直有飄仙之概,白衣刀客也是不弱,刀勢縱橫,那股氣流甚至將付一笑和雲天涯二人震得腳步微移。
又見那刀客之刀側劈向劍客之劍,劍客輕然掠過,那長刀量眼一看,約有六尺,寒芒惻惻,而那劍卻要精巧許多了。
劍客大笑一聲,道:“你這招還挺厲害的,看我的!”
一劍反轉,挽了數十個劍花,劍氣聚集,直殺刀客命門,但卻是點到即止。
刀客叫了聲好,將刀一舞,漫天的便隻見刀光劍氣了!
更奇的是這兩人自飛身而上就一直懸浮半空,交鋒爭雄,看樣子,他們好像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所以絕非是生死血戰。
付一笑似乎看出了這一點,不禁道:“二位,且慢動手,請下來喝兩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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