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1 更新時間：12-06-30 17:34
高三第一學期期中考試的三天在考試們的埋怨和咒罵聲中匆匆流過。墨子奇滿懷信心的把言無歆的數學試卷從一大摞試卷中挑出來先判。判完無歆的卷子後，墨子奇沉著一張臉，心情極差的去判其他卷子。一摞卷子全部翻過以後，墨子奇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歎氣聲傳到了隔壁隔間的語文老師耳中。
“小墨，你看你們班言無歆的作文寫得多好。教了這麼長時間語文了，我第一次見有學生寫日記體，而且還寫得頗有味道。”語文老師袁玉文把言無歆的作文從剛開封的作文大本子中抽出來，又細讀了一遍，在必要的地方補充了一些內容，“一會兒給全年級印作文的時候也給你印一份吧。”袁玉文有個習慣，就是把每次作文中的優秀範文送到複印室複印，然後發給全年級的學生，而且她講作文課的時候也會圍繞著複印的幾篇優秀作文來講解。
墨子奇還沒能從剛剛判卷子的打擊中緩過來，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所教學校的學生水平已與自己就讀時有了很大差異。當年從這所學校可以走出二十多個清華北大的學生，實驗班的數學平均分在一百三十分以下的概率近乎為零，而現今這所學校培養出的清華北大學生愈來愈少。所以，墨子奇便把這次一班考得不理想的責任全歸咎於自己教學方法的失當。但鬱悶歸鬱悶，聽到袁玉文誇讚無歆的時候，墨子奇還是竊喜了一下，問道：“她寫的是什麼呀？”
“她寫的是海子。”袁玉文說完後看了墨子奇一眼，她不知道墨子奇是否聽說過海子，“噫，小墨，你的眼睛和海子的真像啊。”為了證實自己所言屬實，袁玉文從自己一櫃子數不清的書籍中拿出一本厚如字典的大書，把書背上印有的海子照片給墨子奇看。
墨子奇接過厚書，瞟了一眼書名《海子詩全集》，翻開了第一頁。一張黑白照片映入眼簾，墨子奇的瞳孔驀然間放大，因為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他曾在無歆的臥室裏見過與這一模一樣的照片。“無歆她……真的很喜歡海子麼？”墨子奇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但他卻不願去相信，相信與自己有著一雙極其相似的眼睛的人竟比自己早那麼多年就進入了他所喜歡的女孩的心裏。
“以前我也讀過她寫海子的作文，她的作文總讓我有種感覺，好像海子就是她的小男朋友似的。”袁玉文邊說著邊又從幾大本子作文裏挑出幾篇優秀文章。
“我出去一下，麻煩您幫我轉告年級組長一聲，數學卷子我帶回家去判。”墨子奇沒有讓袁玉文看到自己落寞的表情。
墨子奇離開辦公室不久，數學課代表武傑就到辦公室來抱數學卷子。無奈墨子奇不在。武傑也沒有取走卷子的權力，他知道墨子奇一準在音樂教室，但他卻沒有下三樓去音樂教室找人，而是上到四樓把言無歆叫上。
“言無歆，墨老師在音樂教室嚎呢，你幫我把他叫上來。”武傑用指尖揪著言無歆的袖邊兒，一個勁的把她往樓下拉。
“我又不是數學課代表，為什麼非得我去叫他啊？”
“我每次叫都不管用，你叫他準行。快點，快上數學課了。”武傑一邊強忍著笑，一邊拉著言無歆往樓下跑，跑到一層走廊的時候，他們都聽到了微弱的歌聲。
音樂教室並不在教學樓中，而是與中餐廳和體育館相鄰，三者共屬於多用樓。快到音樂教室的時候，無歆就看見音樂教室外堆滿了人。再仔細一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穿著新式的校服，都是高一的新生。他們踏上通往教師的第一級台階時，從教室裏傳出的歌聲漸漸變得清晰。
“他在唱什麼？”武傑隻愛好做數學題和玩魔方，在音樂方麵毫無涉獵。
“《十一年》。”言無歆曾在墨子奇的手機裏聽到過這首令人心傷的歌曲。當時她還調侃他說，老師您小小年紀，悲什麼悲，您知道什麼是悲傷麼。
“十一年是我最遙遠的從前，想起我剛看到你當初的第一眼。那一天已藏在我的心裏麵，把思念改變成信念……”墨子奇的聲音中充滿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哀傷，那種憂傷絕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強裝出的愁。言無歆不明白，墨子奇這般閃閃發光的人，所為何事變得這般的憂傷。也對，歌曲畢竟是歌曲，縱然演唱者在演唱中何等的聲淚俱下，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演繹這首歌罷了。但墨子奇為何選這一首傷情的歌呢，為什麼偏偏是這一首？
當墨子奇唱到“手握著褪色的照片”的時候，音樂教室裏外的女生們就開始傳剩下的一個麥克了，因為聽過這首歌的人都知道接下來就快到女聲說唱了。音樂教室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音樂的伴奏響起時麥克傳到誰手裏誰就得唱。
最後拿到麥克的女生邊唱著“獨自走在相識的地點”邊從教室外麵走進來。雖然她沒有一點音樂細胞，但這段說唱並不讓她怎麼為難。
“往事再次劃過心弦……可是承諾已超過了期限，讓它埋藏苦澀的十一年，是你是我理不清的相欠。算了，愛在心裏麵。”言無歆伴著略帶憂傷的音樂念完這段唱詞，竟有一種莫名的苦澀之感。
墨子奇接著唱到了最後一句：“仿佛回到了十一年之前”，把麥克關上放在鋼琴旁的桌子上，對在場的學生說道：“今天就唱到這兒了。”
緊接著教室中傳來了讓墨子奇欣慰的掌聲。
“無歆，唱完《十一年》以後心情舒暢多咧！”墨子奇一邊爬樓一邊笑著和無歆說話，完全忽視了身後武傑的存在。
言無歆沒吭聲。墨子奇是心情舒暢了，她卻心情陰鬱了。她覺得他和她剛剛所唱的那段歌詞，好像是他們錯過了一生一世似的。可十一年前，他們還沒見過麵呢。無歆滿懷心事的走進教室，上課的鈴聲在她坐在座位上時準時響起。
理一班這節課是數學，而文一班則是語文。
“咱們班這次語文最高分是一百三十四分，平均分是一百二十點六分。夏文軒，這次你的作文分數不高啊，隻得了四十八分。不過我這次判的嚴一些，這篇作文在高考應該是五十一二那樣。”袁玉文的語調平平，讓人聽不出她對這次考試的成績是喜是憂，“理一班的最高分是一百三十一分，這位同學的作文是五十分，在高考應該在五十五分左右，她的作文在課間我已經發下去了。請同學們拿出一篇叫《我喜歡的一個詞是溫暖》的作文，它的形式很特殊，是日記體的。夏文軒，你給大家讀一下，你文章的題目和她的相同，你能否體會到她的見解與你的有何不同？”
夏文軒拿出作文的時候，先是快速的掃讀了一遍。然後竟淡淡一笑，原來言無歆果然是喜歡海子的，那麼這篇日記，他可否認為是她對他的傾訴？
“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六日，晴。又是一年的三月二十六日。每到這一天，我都會想起你，消失在三月四月中間的太陽之王——海子。二十二年前的這一天，傍晚的山海關一片寂靜。你躺在鐵軌上，落日的最後一縷餘暉照在你的身上，火車呼嘯而過，碾碎了夕陽的光影，也帶走了你的肉體。但你的靈魂與陽光融為一體，徘徊於人間，讓世上所有人懂得了一個詞——溫暖。”讀完第一段後，連夏文軒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言無歆對海子的確是愛得太深太深了，不然她又是如何寫得出這樣玲瓏剔透的語句？若要自己不求回報的去喜歡這樣一個逝去多年的人，自己怕是無法做到的。但夏文軒不會體會到，有些時候，日記是能夠穿越時空的。一篇能夠穿越時空的日記，讓言無歆與二十二年前的海子緊緊相擁。
那天晚上，夏文軒給言無歆發了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是海子的一首詩《獻詩——給S》。這首詩是海子寫給他的愛人的。但夏文軒不知道，這個名字以S開頭的姑娘，卻不是海子最割舍不下的那一個。
收到短信的言無歆自然問了發信人的姓名，當她看到短信中出現“夏文軒”三個字時，她竟無力的垂下了拿著手機的手臂。她真的不希望，他會是自己苦苦找尋的海生。
臨睡覺之前，言無歆在日記本上寫道：海子，我曾把寫給你的日記寫進作文裏，我隻是想告訴這個世界，你於我而言是一個重要的存在。這個存在，無論是在二十多年前，還是如今，都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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