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0 更新時間：12-07-15 21:24
大年初七夏文軒約言無歆一起騎車到學校附近的小書店買輔導書。隨著自行車的不斷行進，兩側的風景也在不斷變換。雖然夏文軒隻有在放學陪無歆回家後一個人騎車回來時才能清楚的見到道路一側的風景，但兩個月下來他已經對何處有便利店、何處有修車點兒十分熟悉了。他們在最大的十字路口處拐彎，直達對角線處的自行車道，小聲點便離他們不遠了。
與外界的寒冷相比，小書店裏十分溫暖，倒有幾分孤立於世間而存在的意味。因為新年的餘溫還沒從人民心裏退去，很多人不是走親訪友就是窩在家裏一邊看電視一邊打牌，很少有人還有閑情逸致到書店買書。連言無歆和夏文軒亦是為了功利而來，所以書店裏除了他們兩個客人以外，就隻剩下買書的店家和她養的一隻白貓了。
無歆沒有時間想過去一樣逗逗咪咪，亦沒有時間在她最喜歡的小說區停留，她和夏文軒一進書店就直奔教輔區淘書。書架上各式備考用書令人眼花繚亂，但夏文軒慧眼識金，不出幾分鍾就幫無歆挑上了幾本像樣的英語和語文的輔導書。他又想找本地理圖冊，一抬眼卻看見倚在書架上，正單手放在小腹上的言無歆，而且無歆的臉色一點也不好，甚至有一種病態的蒼白。
“你怎麼了？”夏文軒放下手中的地圖冊，走近無歆，細細端詳著她的麵容。
言無歆不著痕跡的把放在腹部的手放下去，朝夏文軒淡然一笑：“沒什麼，隻是有點不舒服。”其實言無歆早上來了月經，她往常第一天隻會有些微的疼痛，這疼痛一般持續四五十分鍾，然後就無影無蹤了。可今天無歆騎到最大的十字路口的時候便覺得小腹隱隱作痛，她原本以為疼痛過不了一會兒就會消失，但直到現在它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令她難以忍受。
“喂，你是不是腹痛？”夏文軒在言無歆耳畔低聲說。
言無歆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支支吾吾道：“沒、不是。”
夏文軒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掉了。白色的貓兒叫了一聲，用自己毛茸茸的背蹭了蹭無歆的腿。無歆也不知道夏文軒為什麼丟下她一個人離開，是她讓他生氣了麼？
無歆在小書店裏等了一段時間，就在她決定放棄去等待的時候，夏文軒拎著一個熱水袋氣喘籲籲的走進來，他的臉因為劇烈運動而微微發紅。夏文軒把熱水袋遞到無歆手上，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言無歆愣在那裏足足一分鍾，她忽地記起墨子奇騎車帶她回家時的情景。那時她笑墨子奇的笨拙，但現在她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現在終於明白了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他們都是那麼的睿智，在她為難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去幫她化險為夷。
“謝謝。”言無歆坐在書店裏的小凳子上，把熱水袋緊貼在小腹上。熱水袋的溫暖讓她的腹痛緩解了不少。
夏文軒也找了一個小凳子坐了下來，不過他依舊不去看身邊的人兒，隻是猶猶豫豫的用極緩慢的速度抓住了無歆的手。他以為言無歆又會像過去那樣用力甩開他的手，可這一次無歆沒有。她隻是低垂著眼眸，他搞不懂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個小時過後，言無歆和夏文軒已在返程的途中，無歆的腹痛也消失不見了。
“夏文軒，拜托你一件事，我把你的手機號給我爸爸了，他萬一下午給你打電話，你就說我和你在一起買書呢，行麼？還有，一定要告訴他咱們去的是西單圖書大廈，不是學校旁邊的小書店，拜托你嘍。”分別的時候言無歆把自己小計劃中的一小部分透露給夏文軒。
“好吧，作為交換，你讓你爸爸到我家給我補習數學成麼？”夏文軒說完後怕無歆不答應，又補了一句，“放心，我會按小時付費的。”
“成交！”
揮別夏文軒之後，言無歆騎車到墨子奇家。無歆伏案作畫，畫了幾朵生在一起的山茶。墨子奇看了，笑著說，你莫非真要把我家變成山茶花的國度。言無歆卻說墨子奇自作多情，自己又沒有說要把畫送給他。墨子奇慢條斯理的向無歆宣布，她是他的，所以她的東西自然也是他的。無歆紅著臉佯裝揮拳揍人的模樣，見墨子奇向臥室逃竄，她抄起手中的大紅毛當武器去敲他的腦袋，卻被墨子奇緊緊抱在懷裏。他把筆從她手裏奪過去，大膽的拿起筆杆去敲她的頭。無歆哪肯受墨子奇的欺負，掙脫了墨子奇的懷抱，想去搶毛筆。
十五分鍾後，無歆握著毛筆氣喘籲籲的躺在床上，她已經報複性的敲了墨子奇十次。墨子奇開始還乖乖的躺在距她半米遠的地方，一邊不停的揉著頭一邊提防著再被她敲上一次。後來墨子奇大膽的抓住無歆的手，把她一點一點的拉向自己，讓他們之間的相距的幾十厘米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墨子奇張了張口，無歆覺得他會因為剛才挨打而調侃她幾句，誰知墨子奇卻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數學複習的怎麼樣了，開學還要考試呢。”
言無歆離開墨子奇家的時候天已擦黑，墨子奇照例送無歆到長椿街地鐵站。他們在一盞昏黃的街燈下駐足，他鬆開她的手，取下自己右手上戴的與無歆左手上互成一對的粉色手套，親自為無歆戴在她的右手上。無歆的注意力全放在墨子奇為他戴手套的一係列動作上，卻不料左肩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無歆腳上趔趄了半步，一隻大手鉗製住了她的左胳膊。
言無歆驚慌的抬起頭，眼前的那個人整整高了她一頭，頭發散亂著，麵相有些可怕。無歆飛快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大街上除了墨子奇、眼前的陌生男子和幾個貌似是他同夥的長得也不怎麼麵善的人以外，冷冷清清的再無其他人。
“小妞，長得還挺正。”領頭的高個男子挑起言無歆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的雙眼。
還沒等言無歆從驚懼中醒過神來，一隻大手就捧起了她的臉。言無歆長這麼大從未受過如此的輕薄，頓時心中火大，用盡了全力狠狠的踩了對方一腳，還不解恨，又補了一拳。
對方吃痛放開了無歆。但好景不長，陌生男子的巴掌朝著無歆的臉扇過來，無歆的瞳孔驀然間放大，想躲已是為時過晚。
言無歆認命的閉上了雙眼，而男子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下。墨子奇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那種力道幾乎可以把骨頭粉碎。墨子奇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別、碰、我、的、女、朋、友！”
“哼，你女朋友？阿洛，你好好教教他跟你大哥搶女人的下場是什麼？！”領頭的男子朝他身邊的一個矮一些的紅發青年示意了一下。
那紅發青年冷笑了一聲，一雙三角眼直直的盯著墨子奇，眼中的怒意似能把墨子奇戳上千萬個窟窿。“好啊，今天我們就當著你的麵把那個女的扒光！”紅發人故意激怒墨子奇。墨子奇忍無可忍，朝對方撲了過去，那種架勢似乎要把對方撕成碎片。
言無歆疾走兩步想去踢紅發人的小腿，卻一下子被領頭的男人撲到在地。男人瘋狂的扒言無歆身上的衣服，引得無歆一陣陣驚叫。此時此刻，淚水肆意的無歆深深的絕望，她覺得自己今晚就要死在這裏。
“子奇，子奇，子奇……”言無歆啞著嗓子叫了幾聲後便再也沒有力氣了，此時的她像一隻受了傷的羊羔任人宰割。
忽地，無歆感到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一震，竟痛苦的滾到了一旁。墨子奇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把無歆從地上扶起來，不料被人從背後狠狠的打了一拳。他以最快的速度轉過身去，把無歆護在了身後。
“無歆，快走，我一個人應付他們。快走！走啊！”墨子奇大吼，見身後的人沒有走的意思，他急得生平第一次對她罵了粗口，“給我滾啊！滾！”於墨子奇而言，隻要言無歆能逃掉，他就是被揍殘也心甘情願。
“哈，跑吧，等會兒我們解決了你，把那個女的抓回來，一定把她操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言無歆死死咬住下嘴唇，使自己不哭出聲來。她從未見過墨子奇發怒的樣子，開始隻是後退了幾步，後來變成了跌跌撞撞的奔跑。言無歆一邊跑著一邊把衣服穿回去，大衣領口一顆斷了線的扣子悄然落地。她摸黑跑到一處報刊亭的簷子下，在賣報的老伯伯驚詫的目光中抓起電話聽筒，指尖在電話按鍵上飛舞。她腦中此時隻有一個人的名字，還有他曾無數次逼她記下來的手機號碼，她現在把全部的希望都寄在那個人的身上。
“你快過來，快來……救救我……我在長椿街地鐵口……”言無歆聽到電話裏傳來那人的聲音時已經泣不成聲。電話那邊的人一聽愣住了，他道了一聲“等我五分鍾”後匆匆掛了電話。
坐在報刊亭裏椅子上的老伯伯見言無歆眼睛哭得通紅，從窗口裏向往遞出了一張紙巾，因為沒收她的電話錢，而且在無歆轉身離去的時候叫住了她，把一個買電池贈送的小手電塞到她手上。
夏文軒趕過來的時候，言無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執意拉著他往前走。夏文軒打量著衣衫淩亂的言無歆，目光在她大衣的領口處稍作停留。他用手扣住她的雙肩，迫使她不再一味前行。“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是不是墨子奇那個混蛋？！”男孩咽不下這口氣，他不忍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被人欺淩成這副摸樣。他恨不得把那個輕薄她的混蛋千刀萬剮。
“不是……你去救救子奇……去救救他……言無歆根本拉不動已經站定的夏文軒。”
“你竟然叫我去幫他？”夏文軒語氣中透露出不解與埋怨。
“他會被他們打死的……得有人幫幫他……”言無歆第一次主動去牽夏文軒的手，而且握得那麼緊。
夏文軒立刻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雖然他不喜歡墨子奇，但好歹他們也是師生關係，他豈有不幫之理？但聽無歆的隻言片語後，他知道她口中的“他們”並不好對付，很可能稍有不慎，自己的下場亦與墨子奇的無異。他低下頭卻看見無歆一雙哭得紅腫的眸子央求似的望著他，他喉嚨動了動，認真道：“走，帶我去找他。”
言無歆再次回到原來的地點時，墨子奇緊閉著雙眼，頭枕在路邊石椅上，半躺在昏黃的街燈下。無歆隻看見他左臉和頸部有大片的黑色，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已經凝固的血跡。
那幾個圍攻墨子奇的人見言無歆又回來了，紛紛轉過身去看她。領頭的人打量著夏文軒，一時不語。他身邊的紅發人邪邪的笑了一聲：“小妞，你的情人還真多，又帶了一個來送死。”
“夏清暉是你什麼人？”領頭的人驀然開口問了一句。
“我叔叔。”夏文軒早就握緊了雙拳，隨時準備出擊。
“我們走。”領頭的人聞言臉色一變，啐了一口便轉身欲走。
“大哥，那個女的怎麼辦？”
“放過她。”
“為什麼？”
“你他媽管那麼多幹嘛？！”
見那幾個人走了，無歆立刻走到墨子奇身邊跪了下來，她死命的搖著墨子奇的身體，一邊還低低的喚著他的名字。
半晌過後躺在地上的男人吃力的睜開眼，眼前的人兒雖有些模糊，但他認得出那是他的無歆。他強忍住左腮的劇痛，在無歆耳畔道了一句：“送我……回家……”
言無歆狼狽的笑了一下：“子奇，你還活著，活著！”旋即，眼淚奪眶而出。
“子奇，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回家……回家……”墨子奇象征性的搖了搖頭，口中一直重複著“回家”二字。
站在一旁的夏文軒此時不動聲色的把墨子奇的左臂架在自己的肩上，又示意言無歆架住墨子奇的右臂。三人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夜色之中。這三個人各懷心事，每個人的心上都仿佛被狠狠的切上了一道，或是因為自己的無能，或是因為被人欺淩，或是因為心中的一線希望化作灰燼。
夏文軒把墨子奇架到家門口就徑自離開了。無歆把墨子奇放倒在沙發上，為他擦淨了臉上和頸部的血跡，又把一塊溫熱的毛巾敷在他紅腫的左臉上。一切都料理好後，言無歆緊緊的抱住墨子奇，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上，無聲的哭泣。
“對不起，我竟連自己喜歡的女孩都保護不好。”墨子奇抬起手輕拍無歆的背，一下又一下。他不想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麵前放聲痛哭，隻好把所有的苦楚深埋於心。
言無歆怎麼也沒想到，夏文軒竟一直在樓下等著她。所以當夏文軒那輛白色的寶馬車映入眼簾時，她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我送你回家。”夏文軒為無歆打開了後車門。
言無歆也沒拒絕，走進車裏坐在夏文軒身邊。但無歆等了許久也不見車子啟動，便詫異的看了夏文軒一眼。夏文軒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消解了無歆心中的疑雲：“你現在眼睛那麼腫，怎麼回去？你真的把手機扔家了麼，你爸爸從下午到晚上，一連給我打了六個電話。”
車子發動後二人一直無言，他們中的一個看著窗外的夜景，另一個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指甲。車子緩緩駛到無歆家樓下的時候，夏文軒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以後碰到這種事，記得給警察打電話，萬一我也被撂倒了，還有哪個傻瓜會在聽了你要去救他的話以後還會不怕死的跟你去救人？”
言無歆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看著那輛被月光照的一片雪白的車子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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