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58 更新時間：12-08-10 21:01
夏文軒把言無歆送到他家樓門口的門洞裏，又徑自去了小區裏的便利店。
言無歆在樓道裏等他。沒過多久，隻見男生一路小跑進了樓，手裏還拎著一個袋子。因為袋子上全是雨珠，所以無歆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見裏麵裝滿了花花綠綠的東西——究竟那花花綠綠的東西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時候電梯到了，無歆看著電梯門緩緩打開，驀然間對上了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她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電梯中那人的麵容，一個沉睡了許久的記憶立即被喚醒，無歆記得對方麵龐上的每一根細節——除了那雙近乎冰冷的眼睛。那人沒有下去的意思，夏文軒冷不丁的抓住了無歆的手腕，拉著她走進電梯。
那人隻是冷冷的看了夏文軒一眼，然後便視他若無物，走近電梯壁上的一排按鈕，按下了數字“6”。夏文軒毫無表情的按下“5”，把手中的袋子不著痕跡藏到身後。
處在母子冷戰氛圍中的言無歆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對於母子二人按下的不同數字，無歆差異的抬眸看了一眼緊緊扣著她手的夏文軒，然後她就一直低著頭看地板，期盼著電梯趕快到達五層。
“你媽媽怎麼……”言無歆剛穿上夏文軒為她從鞋櫃裏拿出的拖鞋，就被對方推進了浴室。
浴室裏一個中年女子把手探進盛滿熱水的浴缸裏，微微蹙眉瞟了一眼浴室壁上巨大的觸摸屏上顯示的溫度。繼而指尖在屏幕上輕掃幾下，滿意的轉過身，朝無歆頷首：“言小姐，水溫已經合適了，您可以去洗澡了。”
言無歆從未受過如此待遇，愣了三秒鍾，呆呆的點了點頭。
“言小姐，我一會兒就在門外，您要有什麼需求，與我講就好。少爺，您那邊的水溫也調節好了。”中年女子補充道。
夏文軒把手中濕漉漉的塑料袋塞給無歆，有些慌張的逃離的浴室。路過衣帽間的落地鏡前，他捋了一把掛在發梢上的雨水，嘴角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他真的想不出無歆看到袋子裏的東西時會是何種表情，她會罵他麼，還是理解的微笑一下，亦或是小小的感激他一次？
言無歆好奇的打開袋子，刹那間瞳孔放大，紅暈已經爬滿了整個臉蛋。無歆的手猛的砸向浴室的牆壁，那個壞小子怎麼知道她來例假了，而且還買了這麼多衛生巾給她？！這還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冷漠少年麼？看來夏文軒果然是瘋了，為了她徹底瘋了。
言無歆簡單清洗了一下身子，頭發也沒仔細洗，就穿著傭人為她準備好的吊帶裙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完全陌生的環境讓無歆不太踏實。
盡管客廳裏隻點了一盞昏黃的小燈，無歆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夏文軒。他的一綹頭發因為沐浴的關係微微向上翹起，眼睛盯著電視裏不斷閃動的光芒。客廳很靜，好像那個表情淡然的男生在看一場默片似的。無歆注意到對方衣領上掛著她前幾日買給他的領帶，她下意識的用餘光掃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藍色手鏈。
似乎電視中的情節變得有些無聊了，夏文軒垂下眼簾，輕輕打了個嗬欠，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眶下的一小片皮膚上投射出蝴蝶般漂亮的陰影。他旁若無人的用指肚摩挲著她送他的領帶，另一隻手托著右半邊臉，肘部支在沙發的扶手上。
一個人怎麼能受到上天如此的眷顧？無論是相貌、學習成績還是家世，哪怕單拿出一樣，都讓她言無歆望塵莫及。言無歆揣度不出是什麼讓他不顧一切的想去闖進她的心裏，那僅僅是一時的頭腦發熱，還是他真正動了情？為什麼她偏偏遇上了他？
“外麵的雨還大麼？”無歆找了一個離沙發較遠的椅子坐下。
夏文軒沒正眼看她，隻是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剛剛他上樓洗澡的時候被許君罵了一通。
言無歆向四周望了望，目光在敞開門的臥室和書房裏徘徊了少許時間，細聲問了一句：“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這是我的房間，我喜歡別人隨便進來。”夏文軒對言無歆投了一眼淡淡的目光，又轉過頭看電視，“你媽媽剛才來電話，同意你今晚呆在這兒。”
“不、不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今天……謝謝你了。”言無歆向來沒有留宿的習慣，她立刻拒絕道。
夏文軒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哼了一聲，說道：“行，你走吧。”說完話後見無歆真的有離開的意思，他冷冷的喊了一聲：“你，給我過來！”外麵那麼大的雨，她一個人怎麼回得去，夏文軒搞不懂無歆是怎麼想的。她的孤勇讓他有時招架不住。
無歆剛在沙發上尋了個恰當的位置，就被夏文軒壓倒下來。
“以後最好不要在我麵前逞能。”他雙手牢牢鉗製住女孩兒纖細的手腕。
言無歆不知道他生得是哪門子氣，使勁的在他身下掙來掙去。要不是男生的雙腿別住了她的下肢，她定早踹上對方兩腳。而無歆卻想不到，她與他身體不斷的摩擦隻會讓事情向著與她的意圖相反的方向發展。
夏文軒把無歆的兩個手腕用一隻手抓牢，另一隻手在她脖子上粘著的沐浴露上輕輕一刮，撂下一句：“這就是你洗幹淨了的標準麼？”
他本想就此收手，卻被無歆用力推開，重心不穩，從沙發上摔到地上。
無歆翻身而下，得意的騎到夏文軒的身上，一把拽過黑白綿羊的領帶，接著就是無歆小拳頭的伺候了。夏文軒那個壞小子想占她便宜？哼，連門兒都沒有！一定要教訓他一次，看他以後還敢碰他！
“言無歆，行了，我投降了。”夏文軒其實也沒想對女孩兒怎樣，他剛才不過是一股怨氣壓在心頭，上不去下不來，悶得慌。看著無歆像被激怒的小獸一樣瞪著自己，夏文軒淺笑著向她舉起白旗。
十五分鍾後夏文軒打電話叫人拿來吹風機，坐在沙發上為他的無歆公主吹頭發。傭人低低瞥了一眼夏文軒隻係了中間一枚扣子的白襯衫，識相的退了出去。
“你，剛才沒摔疼吧？”無歆的氣消了，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沒，不過被你打疼了。”夏文軒站起身來，帶著言無歆參觀自己的臥室。
六十平的臥室裏隻擺放了一個床、兩個衣櫃，兩個書架和一個寫字台，未免顯得空曠。言無歆強迫自己不往夏文軒的床上看，可她終究被好奇心驅使，趁對方不注意，眼睛偷偷往床上瞄了一把。他的床比無歆父母飛雙人床還要大，看上去軟軟的，躺起來應該很舒服吧，而且床單的顏色與房間整體布局很協調，就是那個水藍色的枕頭放在那裏有些孤零零的。
無歆好奇的趴在夏文軒書架的玻璃窗上用眼睛玩味著他的書籍。她發現了幾本海子詩集，但更多的是顧城的作品。無歆的視線在書架頂端格子裏一隻精美的地球儀上流連片刻，又轉移到了床頭櫃上的一本《中國國家地理》上。她剛拿起雜誌，一支簽字筆就從裏麵滾落到地上。無歆朝夏文軒笑笑，把筆夾回書裏。
“我的衣櫃你還要參觀麼？”夏文軒好整以暇的看著無歆的目光在書架和他的床上做往複運動。
“不用了。”無歆蹭到門邊，幾欲離開。
“今天你就睡在這兒吧，我去對門兒睡。”夏文軒見無歆喜歡他的床，主動讓了出來。
“對門兒？”無歆想不通，難道鄰裏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隨意串門借宿了麼？
“對呀，當時想在學校附近買套別墅，可這兒隻有住宅樓，所以我爸爸買了一個單元啊。”
一個單元？無歆的大腦立刻開始算算術：六層樓一共十二間房，每間大概一百五十平，十二乘一百五是……天，這麼大！夏文軒家難道個個都是搶銀行的麼？再說，憑他的家世，應該上一個更好的高中啊，怎麼和她一樣淪落到那步田地了呢？
“喂，言無歆，這個紅色的按鍵是鎖門，綠色的按鍵是開門。要是有人敲門的話，你先在顯示屏上看一下來人，然後再開門。”夏文軒開始向無歆交代注意事項，“你進門需要刷卡，給你，別弄丟了。言無歆，我說話的時候你不要開小差。睡覺前記得鎖好門。如果有事的話，用床頭櫃上的電話打給我，撥52就行。我先走了。”夏文軒很久沒有這樣囉嗦的說過話了，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天知道一句話沒說到，無歆會做出什麼滑稽事兒來。
夏文軒一走，言無歆就迫不及待的倒在床上，享受了一把深陷入床墊裏的感覺。外麵的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偶爾還會打閃打雷。無歆給墨子奇打了電話，二人一聊就是半個小時。墨子奇說他在家鄉為無歆種了幾棵山茶花，過些年他會帶她去看。無歆笑了，她要親手種下十七棵山茶花來紀念二人的相遇。墨子奇立刻糾正她，說要種七棵才對。因為他記得他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不過那時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無歆問他為什麼是七棵。墨子奇幹笑兩聲，丟給她一句逗你的咧。言無歆佯裝生氣的說墨子奇沒長大。後來他們又聊了好多好多，他給她講他的家鄉，她則用盡一切她能找到的詞彙去形容北京的這場大雨。最後墨子奇的父親叫他去修蚊帳，墨子奇才戀戀不舍的掛斷電話。
無歆覺得他和墨子奇在一起的時光很愉快，兒夏文軒給她的多半是一種無形的壓抑。
言無歆關了床頭櫃上的台燈，偌大的臥室在黑暗中更給人一種空空如也之感。即便拉上了窗簾，外麵的閃電還是讓房間處在明暗交替之中。幾聲霹雷讓無歆往被子裏鑽了鑽，隻露出眼睛。她把空調開得有些涼，這樣她便可以把自己更多的藏在被子裏。無歆左瞟了一眼黑洞洞的衣櫃，右瞟了一眼同樣漆黑的書架，一道閃電把書架上的地球儀照亮，無歆尖叫了一聲從床上坐起來。真是嚇死了，她剛才冷不丁的把地球儀看成了一個人頭。
許多女人都喜歡自己嚇唬自己，言無歆也不例外。
她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隻說了一句：“你過來。”感到微冷的言無歆又縮回被子裏。
夏文軒在外麵敲了半天門，言無歆卻沒讓他進來。“你在外麵跟我說說話就好。”言無歆調高了空調，倚在門上，“我……睡不著。”
“讓我進去。要不然我走了。”夏文軒裝成走開的樣子，把音調一點點放低。
“別——”無歆急忙按下綠鍵打開門，在撞到在門口守株待兔的夏文軒之前及時刹住了閘。
夏文軒溜進屋裏，坐在床角，接著床頭櫃小燈微弱的光線翻開《瓦爾登湖》。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躲到床的另一頭的女孩兒，說道：“我為你讀幾章《瓦爾登湖》把。”
言無歆沒吭聲，隻要他在她身邊她就安心了。一時間，漆黑的臥室不顯得那麼可怕了，夏文軒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無歆耳邊響起，女孩兒閉上雙眼，安心的享受這份恬靜的時光。聽著梭羅的《瓦爾登湖》，無歆有一種靈魂被洗滌的超脫感，梭羅在書中對田園生活的堅守引起了無歆的共鳴。誰曾這麼說過，與其擁著靈魂奔跑，不如與靈魂一起駐足？
“言無歆？”夏文軒輕喚著女孩兒的名字，許久沒有人回應，原來她已經進入了夢鄉。他爬到床上去為她掖好被角，卻被突然翻過身的人壓住了手臂，動彈不得。
無歆的頭枕在夏文軒的小臂上，胳膊蜷在胸前。此時此刻她離夏文軒很近，男生幾乎可以聽到女孩兒均勻的呼吸聲。無歆左肩上的小吊帶兒滑到了胳膊上，露出光潔的肩膀。雖然在黑暗中，但夏文軒還是把無限的春光盡收眼底。他拉過一側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又催促自己趕緊閉上眼睛睡覺。因為他現在走不了了，所以隻好以閉眼的方式拒絕誘惑。幸虧他看不太清無歆姣好的睡顏，否則他真的說不好今晚會不會失控。
一個小時後，二人雙雙睡去。夏文軒不自知的摟住言無歆的腰，女孩兒感到了一種熟悉的溫暖，往男生的懷裏蹭了蹭，夢囈著墨子奇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睡夢中的無歆不會知道抱著她的人不是墨子奇，而夏文軒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兒又把他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似乎溫馨、甜蜜和擁抱永遠不屬於他們兩個人。
午夜時分雨止了，窗外的月光格外皎潔，如流水一般在樹葉上緩緩流淌。樹木似是感到了月光的冰冷，在微風中抖動著枝葉。這碎了一地的月光，是見證著他對她深深的愛戀，還是冷冷的嘲笑著他的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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