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7 更新時間：12-07-17 21:01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夜色如水，錦之坐在玉屏宮的小院裏，遙看天上的閃爍星辰，墨玉陪在一旁，念珣端上了點心和水果。芷蘭和芷汀已經調回乾宇宮裏了。
“慕姑娘，皇上來了。”墨玉啟稟道，錦之一驚，轉過身，卻發現李承嶧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了，他還是記憶中的少年，隻是此刻，他出落的更加俊秀，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可是麵容卻有些清瘦。
時光似乎倒退到很多年前，他們第一次相見，也是在玉屏宮，他站在外麵叫囂，她和他拌嘴，她膽子大地不顧他是先帝最寵愛的二皇子，不讓他半分，天上皎皎星辰，映襯著兩張年輕的臉。
李承嶧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多麼希望此刻的時光就此靜止，他就可以這樣安靜地看著她，不管她曾經愛過誰，不管她是否在乎自己，隻要能夠看著她，就覺得幸福。
錦之行了個大禮，李承嶧忙去扶她起來，卻一時間愣住了，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錦之倒不覺得尷尬，隻是覺得命運的安排竟是如此神奇，以前一見麵就拌嘴的兩人，現在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個卻是困在深宮裏的太妃娘娘。
“李承嶧——”錦之開口，念珣驚慌失措地跪下，“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墨玉也是一驚，不知道該怎麼圓場，忙走到錦之邊上，“慕姑娘失言了……”
李承嶧一揚手，示意墨玉和念珣下去，兩人領了旨意退了出去。
“很多年，沒有聽見你叫我了。”李承嶧笑笑，他刻意沒有用“朕”來稱自己。
“那是因為你去了中州，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是啊，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這玉屏宮，這次見麵也會是在這裏。”
“那是我一直都是太妃……沒變過……”錦之自嘲道，李承嶧卻聽的很心疼。
“這些年，在宮裏過的可好？”
“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而已，你呢？在中州，一定辛苦你了。”
“不辛苦，真的。”李承嶧回答地很認真，就像做學生回答師傅一般。
“我看你都瘦了，還說不辛苦。”錦之一笑，轉身拿起點心，“要不嚐點夜宵？念珣的手藝，怕是宮裏幾個禦廚都比不上。”
“其實……我還沒有用過晚膳。”
“做皇帝原來這麼累啊。”錦之調侃道，拿起盤裏的酥餅遞給李承嶧，李承嶧接過嚐了一口，錦之見他眉頭皺著，“怎麼？不好吃？”
“不是，是我沒有胃口……”李承嶧把酥餅放回了盤裏。“昨天我知道了些事情，心裏就一直很難受，……你能不能陪陪我？”
錦之拉過李承嶧的衣袖，“過來坐。”兩個人並肩坐在涼亭邊，涼亭外有一個池塘，荷葉已經枯了，卻別有一番秋景。“李承嶧，還記得你走的時候，我和你說過什麼？你是我宮裏唯一的朋友，你有難過的事情，就應該告訴我。”
李承嶧低下頭，他不敢讓錦之看見自己的表情，“我昨天才從陸太妃的口中得知，我的阿娘和父皇都是她殺死的。”
錦之聽完，詫異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怪不得昨日我聽念珣講禪安寺裏的陸太妃被葬在了慊陵裏……”
“恩，是我下的令，她毒殺阿娘和父皇的事情我已經昭告天下了，也削去了她太妃的名號。”
“死者已矣……”錦之一時語塞，想不到什麼話來安慰他。
“我知道。”李承嶧突然說，“可是陸太妃說我母親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說她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可我相信，我阿娘不是這樣的人，她是個一個單純的女人，愛著父皇。”
“你是因為這件事而難過嗎？”錦之問。
“是，阿娘走的時候我隻有三歲，所以阿娘最美的樣子永遠留在我的腦海裏，我不信阿娘是這樣的人。”
“那你為什麼不保持自己所想的呢？我相信每個母親在自己子女的心裏都是最美的，你比我幸運，我已經不記得我母親的樣子了。”錦之抬起頭，看見天空中的一倫新月，“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麼？就算在別人眼裏，你的阿娘不是一個好女人，但是，隻要她在你心中是最美的，那麼，她就是一個成功的母親。”
李承嶧看向錦之，淡淡月光下的她有種說不出的風韻，深深地吸引著他，他忍不住轉身抱住她，錦之倒是一驚，但也沒有掙紮，她知道，此刻的李承嶧，也許隻是需要一個擁抱。
錦之的身上有股幽幽的香味，很好聞，李承嶧迷戀地抱著她，“錦之，我好想你，在中州的時候就好想，可是那個時候我不能見你，我聽勝雪說你……你和李襄允在一起，我就好難受，我有的時候都睡不好，因為夢裏都是你。”
錦之推開李承嶧，可是他卻抱的很緊，“錦之，你知道嗎？父皇年少落難民間時曾有一戀人，可是她紅顏早逝，我的阿娘，隻不過和她長的一樣而已，所以她到死也不知道她隻是那個女人的替代品而已。可是，你在我心裏是獨一無二的，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就算得不到你，我也不會去找替代品的，你就是你，別人根本沒法替代。”
錦之吃驚地望著李承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李承嶧低下頭，前麵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神情，在月光下越發的溫柔，“我知道你的心裏全是李襄允……可是，我想你知道，我的心裏卻全部都是你。”
錦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突來的告白，隻好愣著不說話，李承嶧伸出手，握住錦之的手，錦之想躲卻躲不了，他的手很粗糙，是因為這些年來打仗的緣故，不像李襄允那個住在深宮中的世子一樣，是柔軟的、精致的。李承嶧一字一句地敲打著錦之的心門：“可是，錦之，沒有關係，我可以等……一年不可以就兩年，兩年不可以就三年，三年不可以就五年……”
錦之抽離李承嶧的手，背過身，冷言道，“我是太妃……”
“朕是皇上。”這一句，擲地有聲。李承嶧果然和李襄允不一樣，他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你想要後位，朕也是可以給你的。”
錦之轉過身，震驚地看著李承嶧，“你不要再亂說胡話了！”
“若李襄允今日是皇帝，這個後位你要是不要？”李承嶧逼問道。
“啪——”一記重重地耳光甩在李承嶧的臉上，錦之不想聽到這樣的假設，更不想聽到是從李承嶧嘴裏問出來的。
念珣和墨玉站在遠處，這一幕卻是看的清清楚楚，她們倆是嚇得不輕，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人是敢打皇帝的。念珣想要上去勸，卻被墨玉拉住了。
李承嶧卻沒有生氣，他的神情很低落，苦笑了一下，馬上恢複了皇上的威嚴，“朕說過，朕會等，朕不信等不到你。”
“那哀家也不信皇上等的到哀家。”錦之冷笑，故意加重了“哀家”兩字。
“那太妃再陪朕坐一會可好？”李承嶧恢複了平靜，臉上又掛著淡淡的笑。
“哀家既然是皇上的朋友，有何不可？”錦之也是不慌不忙，在她心中，李承嶧確實是她在這個偌大的皇宮裏唯一的朋友。
“好，那——小順子，拿酒來！朕要和太妃不醉不歸。”在李承嶧的令下，一個小太監拿了兩瓶今年年初孟羅國剛進貢的葡萄濃酒來，這酒雖為葡萄釀製，但卻強烈的很。錦之剛喝兩口，就覺得臉上有些火辣，“這什麼酒，這麼烈？！”
“夜迷離。”李承嶧道。
“名字很美，你取的？”錦之拿起酒來靜靜地看，酒色醇厚，在月光下泛著青紫色的光。
“猜對了，這酒是孟羅國進貢的，沒有名字，今兒個也是第一次喝，這夜色迷離下，我就順勢給它取了個名字。怎麼，你也要給它取一個嗎？”
“夜迷離，人相醉。”錦之拿著酒杯，眼前的場景已經有些不真實了。
“夜迷離……人相醉……人相醉……”李承嶧舉著酒杯重複了幾遍，“確實是好名字。”
“來，再喝。”錦之舉杯，和李承嶧碰了一杯，又一飲而盡，她轉過頭望向李承嶧，剛被自己掌摑的那張俊臉上，已經浮現出五個手指印了。
錦之借著酒勁，用手撫上他的臉，“疼嗎？”
錦之的手指冰涼的，蓋上李承嶧滾燙的臉，李承嶧順勢抓住錦之的手，吻上她的唇。那是一個熱烈而纏綿的吻，這麼多日來的思念、擔心、受傷，全部融化在這個吻裏麵。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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