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39 更新時間：12-09-25 09:56
“慕維，你竟是空桑傳人？怎麼一直沒聽你說過？”赫連琰含笑說著，一貫莊重自持的麵上竟是又驚又喜的神色。
慕維語意淡然，“家師嚴令，下了空桑山，空桑弟子一律不準以本門身份示人。所以我沒有提及自己的師承，還望王爺見諒。”
赫連琰搖了搖手以示自己全不在意，“自從仙族和鮫族從虛境秘跡，空桑作為虛境三族中的中立派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朝廷上下還以為空桑一派早在世上消失了，不想竟還在！你還是空桑傳人！妙極！妙極！”
赫連琰撫掌，眉眼間滿是讚歎之意，哈哈大笑道：“空桑地位崇高，作為空桑傳人，你能娶了佑寧是最好不過的了。空桑和人族公主聯姻，聽父皇說起，還是數百年前的事了！你和佑寧恐怕又是一段佳話了。佑寧那丫頭要是知道你的身份，一定歡喜死了！”說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往二樓回廊上的緋色身影瞟去。
雕欄畫棟的回廊上，佑寧一襲繡鳳凰花開的緋衣迎風掠起，明豔俏麗的臉上有出神入神的神色。
慕維聞言，不覺側頭苦澀一笑，不過片刻又恢複到那雲淡風輕的模樣，猶自不驚不擾。
站在一旁的清水何等機靈，看見慕維的神色，早猜出其中玄機。於是故意轉頭看著慕維身後的碧央，扯開話題道：“這位姑娘是慕公子的朋友吧？真是可憐見的，一張秀麗的臉竟瘦成這樣！我剛剛聽見，你是一路扮作王爺身邊的侍衛從帝都到偱州來的。這中間路途何止千裏！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她說著，含笑朝碧央招了招手，“經過這麼一鬧，你一定是嚇壞了。不管男女，來到不夜城就是我的客人，姑娘要是不嫌棄，就請到我的房間裏換身衣服吧。”
碧央聞言，盈盈含淚，抬頭小心翼翼覷看慕維的神色，見他隻是淡淡負手站著，不置可否的樣子，心裏又是失落又是心酸，嬌弱弱低下頭去，聲如蚊呐道：“清水老板抬舉了，我隻是公子的婢女……”
清水拉過碧央的手，歡歡喜喜笑道：“我看見你就喜歡的緊，可不管你是誰了，快跟著我來，讓姐姐好好打扮你。”
清水姿容出眾，一番話說得又很是得體，宜喜宜嗔，既愉悅了眾人，也免了碧央的尷尬，不由讓人對她心生好感。
慕維不覺點了點頭，向碧央道：“你去吧。梳洗之後，就在房間裏好好休息。”
碧央聞言柔柔衝著慕維行了一個禮，跟著清水走上樓去。
赫連琰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走近幾步到慕維身邊，低笑道：“這丫頭和你的關係不簡單吧？這麼單薄的身子，這樣嬌弱的姿態，分明是一個我見尤憐的小女子，竟然會為了追隨你跟到偱州。她的心思這樣明顯，你可得小心著點。我的寶貝妹妹可是個醋壇子，小心她不高興。”
一句話剛了，果見佑寧一臉不快，甩袖而去。
不夜城，地如其名，天還未暗，園中四處已經高高掛滿了琉璃燈。四冀翹起的琉璃燈，光暈璀璨，照耀得人來人往的園子繁華如夢，當真是風花競入長春院，燈燭交輝不夜城。
燭火搖曳的光影下，胥嵇一襲墨色盤紋古服臨窗蕭索而立，他長發未綰，鬆鬆垂落兩肩，斂神靜靜聽著清水報告著族中七百年來的變化，驚才絕豔的麵上已沒有了日間的談笑風生，有得隻是淡淡的黯然和深深刻骨的落寞。
“清水，這七百年來辛苦你了。”胥嵇的聲音低沉蒼涼，有著無限寂寞哀涼。
清水聞言，想起七百年前那場震天動地的滅族之禍，心中酸了又酸，幾乎落下淚來，“清水身為鮫族祭司，這一切都是清水應該做的。海皇這句辛苦，清水承擔不起。”說著，便伏身跪了下去。
胥嵇長長歎息一聲，伸手將她扶起，“這一句辛苦，你自然承受的起。這七百年來，我魂魄渙散，遊離在六界之外，全憑一點信念支撐。要不是你一肩擔起所有，虛海裏鮫族的百姓如何可以平安隱渡？”
清水絕色的麵上滿是感傷，清脆的語音也不由有了一絲哽咽之聲，“當初若沒有海皇舍身為國，用六合石的能力封印了前往鮫國的通道，清水根本沒有能力引渡鮫族百姓。這一切都虧海皇運籌帷幄，計劃深遠，清水不敢居功。”
胥嵇臨窗而立的身影恰如此時淡如薄霧的月色，仿佛輕輕一嗬，便會消失不見，“七百年沒有回去了，族中的百姓可還平安？”
清水仿佛不能承受胥嵇背影中透出的無限哀涼，低頭小聲說道：“六合石的威力驚天，虛海結界在它法力的維持下保持得很好。相信族中百姓在虛海裏一切平安。隻是清水無能，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還沒有集齊所有的六合石碎片，以致海皇不能回國，還望海皇原諒。”
胥嵇抬頭望著窗外月色如水清淡，聲音淒楚無奈，“空桑一役之後，我的七魂六魄四散，法力全無，隻靠一絲信念活在煌煌的夢境裏。這七百年來，要不是你依靠鮫族巫術將我的魂魄凝聚起來，我可能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清水，這數百年，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六合石的事，你不用全都承擔在身上。如今，我已經回來。回歸鮫國原來是我這個海皇的責任。”
清水聞言，驚訝驚呼：“上古仙人飛煌竟還活著？”
“她還活著，活得很好。”胥嵇寂寞蒼涼的麵上，有一絲欣喜安慰一閃而過。
清水一陣唏噓：“七百年前，海皇挺身為飛煌上仙擋下破軍那致命的一擊，靈力俱散，魂魄四散而去。臣驚惶萬分，動用搜魂術，搜遍了天上地下所有魂魄精靈。怎奈天不垂憐，即便如此，還是沒有找到海皇一點蛛絲馬跡。卻不想，原來海皇竟是在飛煌上仙的夢境裏。”
胥嵇微微笑著，數百年的艱辛苦楚皆化作唇邊一抹淡然，“當初我也以為自己就那樣魂飛魄散了，誰知道，睜開眼，便身處飛煌的夢境之中。”
清水眉心一沉，想起七百年前上仙飛煌在血霧漫天下的決絕，不由心中發顫，呢喃道：“海皇對飛煌上仙如海情深，自然不願意舍她而去。”
胥嵇苦澀一笑，望著窗外被樹影攪落的滿地銀光，黯然心痛：如海情深又如何？她心裏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是我。
靜默的空氣裏，有絲絲古樸琴聲悠悠傳來。
那琴聲動聽已極，即使是不夜城琴藝無雙的未顏也難以企及十分之一。隻是聽得久了，便漸漸發現，琴聲悅耳，卻沒有一絲感情，仿佛是過耳雲煙，清淡如風，讓人抓不著，觸不到，不由讓人心生黯淡。
“是誰在彈琴？”
清水側耳傾聽，恭聲回道：“聽著像是公子慕維的房間裏傳來的。”
胥嵇側然一笑：“空桑的傳人果然有他的性子，薄涼無心！”
清水聞言不敢搭話，隻低低道：“是。”
胥嵇回轉過身，碧波輕漾的眼眸含了一絲讚賞，深深將清水凝住：“方才你做得很好。空桑一族現世，原該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想起方才佑寧的神色，胥嵇絕世的麵上不由閃過一縷默然，心中黯黯：他應該知道自己未來的夫婿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清水沉吟片刻，回道：“破軍的封印已經解開，隻是礙於能力沒有恢複，才不敢妄然輕動。海皇雖然文治武功，靈力不凡，到底也是剛剛恢複真身，如今四大護法各在東西，讓破軍知道空桑一族現世，也好讓他有個忌諱。”
胥嵇唇邊的笑意苦澀而無奈，“幾百年過去了，我以為一切都會不一樣了。沒想到，還是要靠他的徒子徒孫牽製破軍的力量。什麼文治武功，靈力無雙，到頭來，我終究不及他。”
聽出海皇語氣中的自苦，清水俯身請罪，“海皇恕罪。是清水失言了。”
胥嵇淡然一笑，抬頭看著不夜城燈燭交輝，“恕什麼罪，你說得原就是事實。隻是，七百年過去了，不知道站在空桑之巔鳥瞰眾生的他，是不是依舊雲淡風輕，從容自在？”他的聲音那樣空靈遼遠，仿佛沉浸在無限回憶裏。
窗外，夏風輕撫，參天的鳳凰花樹微微搖曳，綿綿的花朵從樹梢上盤旋落下，胥嵇伸手接一朵在手心，心中升起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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