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39 更新時間：12-12-26 11:56
晨曦的陽光宛若細碎的金傾灑在地。白皚皚的魔宮殿宇連綿，金色的陽光仿佛為它們籠上了一層金紗，夢幻而絢爛。
然而再明媚的陽光，也沒辦法掩蓋此時重華漆黑眼眸裏深深的悲傷。他雙手負在背後，麵上帶著某種向往看著天邊那一抹燦爛的金，語氣淒楚，“他來魔宮是為了祭奠他和飛煌的相遇。在這個冰冷的，黑暗的世界裏，有一個人和我一樣，一樣在思念著她。同屬天涯淪落人，我又何必去打擾他緬懷的心境？”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重華咻然轉身，看著羽化棠道：“莫不是他和寧兒碰麵了？”
羽化棠無奈點了點頭口齒清楚將自己看見的，佑寧如何和醉半仙比酒，如何進入魔獄，如何和夜鶯等人見麵，如何讓醉半仙知道佑寧就是飛煌一一和重華一字不漏說了。唯獨隱去佑寧知道往生丸的事沒說。
重華聽後，麵色沉沉，整個人仿佛被寒風溯雪籠罩，散發著駭人的清冷之姿。
“禽族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公然偷入魔獄劫獄！”
看見重華動怒，羽化棠自請其罪道：“也是我做得不夠周全，讓他們有機可乘。”
重華麵色一斂，安慰道：“不是你的錯。你做得已經夠好了。”
“下一步你要怎麼辦？”羽化棠看著重華問道。
重華性感的嘴唇一抿，邪魅笑道：“既然他們自投羅網，剛好給我一個借口整頓三族。三族虎符的魔力在他們手裏的時間也夠長了，是時候要交出來了。”
羽化棠點了點頭，讚同道：“是夠長了，既然虎符在他們手裏那麼長時間也沒有起什麼用作，想必是他們不配使。收回魔尊手裏也好。”
重華嘴角微微上揚，囑咐道：“這幾天你去調查一下，看看三族中有哪些新近的人物，有野心有魄力的，我要給三族裏換上一批新鮮血液。”
羽化棠了然一笑，“老古董們年紀都大了，是該退休好好休息一下了。”
重華莞爾一笑，轉身離開，“寧兒說想出去玩玩，你這幾天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我陪他出去玩幾天。他不喜歡你明跟著，你要是不放心，就潛在暗處吧。手腳快些，我希望在我和寧兒出去的這段時間裏，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羽化棠聞言似是不解，著意沉思片刻，終於將一切了然於胸，邪邪笑道：“屬下遵命。”
重華一襲紫袍逶迤而去，溯冷夜風中，幽幽飄來他清冷的嗓音，“既然玄風已經知道寧兒的存在，那聖子的身份也沒必要再瞞著了。讓六界的人都知道吧——他們曾經的上仙，如今已經是魔族聖子了。”
羽化棠聞言，唇角一動，邪邪笑了，笑得邪惘而自得。
——名分既定，從今往後六界中人看這個從前的飛煌上仙都會不一樣了吧？
一連數天的大雪終於在這一日停了。
魔族黑色的世界被白雪皚皚覆蓋，從高往下望去，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幾日不見的金輪從東邊升起，明媚耀眼的金光灑落在地，仿佛為這白雪無邊鍍上了一層金沙，亮晃晃得耀目生輝。
看似平靜的魔界，其實暗湧起伏。
以雲凰為首的禽係一夕之間失去領地，所有從前被禽族控住的關要被魔尊直接掌控。靈係，獸係中有不少野心勃勃的少年人在一股神秘勢力的牽引下，和族中的老實力形成對抗的局勢。
所有的事，這個大雪初晴的日子裏暗暗進行蓄勢待發。
這一日，天氣晴好。重華早早起來，順著平時散步的路子一路往和佑寧約定的地方走去。他穿著一襲紫色繡曼珠沙華的長袍，緩緩而去，舉手投足滿是身為王者的貴氣莊肅。
冬日裏的魔宮百花凋零，連寒梅也不見一枝，唯獨成片成片的曼珠沙華在花園裏酴醾盛開。曼珠沙華有著無與倫比的淒豔，那鮮紅如血的顏色，一團團看似妖豔的火紅無時無刻不讓人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冷肅俊逸的重華在花叢中依依而來，從容淡然的姿態，驚豔悲涼的麵容，無一不和這死亡之花融為一體，仿佛這成片成片的曼珠沙華就是為了鋪墊他前進的道路而生。
“啊哈，猜猜我是誰？”
曼珠沙華濃豔如血的花叢裏，忽得躥出一個汙糟邋遢的乞丐。他的臉被黑灰熏染的黝黑，一雙眼眸烏溜溜轉著，腦袋上帶著不知道縫補了多少次的帽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滿是汙泥油漬，好像幾十年不曾洗過一般，邋遢至極。
去路被這樣一個乞丐攔住，重華不由眉心一皺，目光緩緩在乞丐麵上劃過。鮮豔欲滴的朱砂，靈動俏麗的雙眸，細高高挺秀的鼻子，莞爾帶笑的唇角。隻是一眼，重華便已知道眼前人是誰。
“哪裏來的小乞丐？不知道這裏是魔宮嗎？見到尊上竟敢不下跪行禮，好大的膽子！”重華心中了然，配合著說道。
小乞丐莞爾一笑，麵上麗色頓生。隻見他恭謹屈身下去，單膝跪倒在雪地裏，朗聲說道：“小子見過魔尊，魔尊萬歲。”
重華撲哧一笑，拉起他道：“我隻是說說，你怎麼真就跪下去了？也不怕雪地裏冷？”說著，不顧自己魔尊之尊彎下身為小乞丐撣落膝上的雪。
“我扮得想不想？”小乞丐嘻嘻看著重華笑問道。
重華寵溺含笑看著他，“像，像極了。”
佑寧揚著頭得意笑道：“這一身可花了我不少心思才騙得宮裏常出去的小妖幫我找來的。重華，你看合不合適？”佑寧微眯著眼睛，狡黠看著重華道：“我也為你準備了一套。”
重華嘴角含笑看著他，“這是為什麼？華衣美服穿慣了，想試試乞丐的裝扮？”
佑寧嘴巴一癟，看著重華道：“你不會忘記了吧？”
“忘記了什麼？”
“你答應過要帶著我出去玩的，不是想反悔了吧？”佑寧麵帶薄怒看著重華。
重華伸手撫著佑寧嗔怒的臉，笑得溫柔如水，“怎麼就生氣了？我也沒說不去。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出去。”
佑寧擰唇一笑，在重華麵前打了一個圈，仰頭看著他道：“如果我們穿著質地很好的衣服出去，大家一看就知道我們身份貴重，個個都是笑臉相迎，好像要巴結上來的樣子，那有什麼意思？當然是扮作一個乞丐，躲在暗處，看著大家百變的麵孔才有趣。”
“……”
看著佑寧歡天喜地的模樣，重華心裏暗暗猶豫要不要告訴他，魔族裏根本沒有乞丐這類人——大家都是靠靈力強弱生存，難道還有魔物伸出手問人要靈力的不成？
沒有注意到重華麵上的猶豫，佑寧拖起重華的手就走，“走，我們回房去看看你那一身乞丐裝。我保證，你一穿上身連羽化棠都認不出你是誰。”
佑寧的手溫暖而有力，仿佛有淺淺的靈力從纖細的手一點點傳到重華的四肢百骸，說不出的妥帖舒服。
重華眉心一沉，站住腳，認真看著他問道：“你在偷偷輸靈力給我？”
“是啊，我怕你……冷。”
語音剛落，佑寧玄然轉身，看著重華的麵色又驚又窘。隻是一句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得這些？你應該還不會使用身體裏的靈力才對？”重華麵色凝重，語意沉沉。漆黑如墨的眼神深不見底，看得佑寧心裏一陣發怵。
“我叫羽化棠教我的。”
被重華身上散發的黑暗氣氛震懾住，佑寧委屈咬了咬唇，抬頭見他眉心一皺似已動怒，連忙說道：“你不要怪他。我是看著魔族裏的人可以用靈力做很多事，還可以隨意飛來飛去，覺得好玩才纏著他讓他教我的。”
“那你為什麼怕我冷？我是魔尊，難道靈力不在你之上，還要讓你照顧嗎？”重華極力壓抑胸口的沉痛和疑惑，冷聲問道。
佑寧上前兩步瞅著重華深沉悲涼的眼眸，哀婉說道：“重華，你為什麼生氣？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我隻是感受到你的手一直很冷，冰一樣冷，所以就不由自主給你輸了靈力，希望你可以暖和些。我還不大會掌控它，讓你不舒服了是不是？所以你生氣了？”
佑寧說著清越的嗓音已不由含了一絲哽咽。
重華渾身一震，目光定在佑寧淚水汪汪的眼眸上，心裏驀然一軟，一把將他拉進懷裏緊緊抱著，語氣沉痛而歉疚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你生氣的。我隻是……”
委屈輕癟的嘴角被一縷溫暖的笑意取代，佑寧輕輕摟著重華，像哄孩子一般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諒你了，乖，我們不內疚了啊。”
聽見佑寧這樣的口氣，重華哭笑不得，溫柔放開他的身子，一手搭著他的肩，一手輕輕掐了掐他的下巴，笑道：“你真是越來越胡鬧了，連我也捉弄起來。”
佑寧側一側頭，看著重華的眼眸認真道：“重華，你以後都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看見你生氣，我好害怕。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你的臉一沉下來，我就感覺好像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連呼吸都覺得辛苦。”
望著佑寧害怕閃爍的眼眸，重華神色一滯，心底泛上無限酸楚，他溫柔將佑寧摟進懷裏，柔聲安慰道：“我以後不會了。你不要害怕。”
重華的聲音低沉如醉，佑寧伏在他肩頭，柔聲問道：“重華，你會不會覺得我越來越任性，越拉越霸道了？明明是我不對，卻還不許你生氣？你會不會討厭起我？”
重華柔情似水一笑，低聲道：“你怎麼樣我都喜歡，隻要你在我身邊，你怎麼樣我都沒關係。”
佑寧享受著重華的溫柔綣卷，得意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拿我沒辦法。”說著，拖起重華的手就往寢殿走去。
成片成片的曼珠沙華蔓延成波，仿佛一層有一層的紅浪起起伏伏，酴醾絢爛。
白雪紅地之中，重華望著佑寧牽著自己的手五味陳雜，他驟然開口，嗓音低沉而邃然：“寧兒，答應我，以後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不要再使用靈力了。”
佑寧聞言背對著重華的笑容驀然一滯，心底被洶湧上來的酸楚一點點吞噬。
重華的擔心他明白，羽化棠早就告訴過他，魔族舍利裏的魔力一旦被動用，魔性就會被激發。每使用一次，魔性就會吞吃一部分使用者的心性。魔力用得越多，使用者的本心就被吞噬得越快，直到魔性完全占據整個心為止。這一切他知道，都清清楚楚得知道，可是能怎麼樣呢？重華的命隻剩下兩個月了，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嗎？他怎麼做得到！
佑寧緩緩站住腳，壓抑住心口的苦澀，假作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靈力很好玩啊。”
重華無奈苦笑，開口哄道：“你身體裏的靈力是一夕之間靠魔族舍利子得來的，雖然渾厚，但你年紀太輕，修煉的時間又短，很容易被它反噬受傷。”
佑寧隱去嘴角的黯淡，轉身看著重華，笑得明媚，“有這麼嚴重啊？那我以後不用了。”
聽見佑寧的保證，重華心頭大石緩緩放了下來。他伸手替佑寧攏一攏淩亂的鬢發，笑道：“誰說寧兒越來越任性了？這不是聽話得很。”
佑寧側頭一笑，嘟著嘴委屈道：“你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可馬上就十六歲了。”
看著佑寧嬌嫩俊俏的臉龐，重華撲哧一笑，“十六還算大嗎？我可是整整三千兩百歲了！在我麵前，你難道不是小孩子？”
佑寧聞言，驚訝得合不攏嘴，看著重華道：“什麼？原來你這麼老了？天啊！保養得真好！重華老爺爺，原諒小子不懂事，以前冒犯您了，我保證以後我一定尊敬您，愛護您！來，慢慢走，我扶您。”佑寧說著就要去攙扶重華的手。
手肘被佑寧緊緊拖住，重華被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隻隨著他擺弄，一路被牽引到了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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