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01 更新時間：12-08-10 22:44
陽春三月，百花盛開，九重山的桃花在泊河一帶頗負盛名，每到花開之時，才子佳人便雲集賞花。自從芳雨樓遷至此地後，樓主邱鎮峰便每年在此舉辦桃花盛會，前來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夜無痕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提前幾日便與霍淩秋約好一同前去。
漫山芳菲遠處可見，佳人才子相約成雙，共赴品賞，行道兩旁聚滿了商販，欲趁此時小賺一番。
望著歡聲笑語的人們，立於道旁遠處柳樹下的霍思羽長歎一聲，今日獨身前來的，怕是隻有他一人了，若不是青顏的強力逼迫，他也不會來這兒。
話說霍思羽擔任秦樓樓主後，打出了皇宮琴師的名號，並道出都城思羽樂閣閣主的身份，其身份地位立時高漲，再換上一身緋紅華麗的衣袍，當真是脫胎換骨，飛上了枝頭。琴樓的生意日漸興隆。
青顏覺霍思羽事業已成，年紀也不小了，應當娶一位淑德賢妻，成家生子，於是力勸其來此桃花盛會，說不定能遇到心儀之人。
哎，心儀之人嗎？霍思羽腦中忽的浮現夜無痕的身影，他搖了搖頭，打消這種想法。
這桃花盛會想來也沒什麼趣處，還是回去吧，或者四處走走，等它結束了再回去，青顏就是怒也沒辦法了。
“公子，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傳來。
霍思羽轉頭看去，隻見是一位白淨的小姐，霞衣羅裙，頭佩珠簪，身旁伴著一個青衣婢子。這位小姐的身形確有幾分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在下霍思羽，請問姑娘芳名。”霍思羽掬手說道。
“小女子名喚邱姒顏。”白淨的小姐說道。
“哎呀，小姐，”婢子小文牽住邱姒顏，“我想起來了，這位霍公子不正是新開的留善琴樓樓主嗎？聽說還曾是皇宮裏的琴師，在都城還有一家樂閣呢。”
邱姒顏聽聞小吃一驚，轉向霍思羽，說道：“公……公子當真是……”
“所言不假，不過，我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厲害。”沒想到他的事傳得那麼快，才沒幾日，深閨小姐身旁的侍婢都知道了。
小文忽的一笑，滴溜著眼珠子來回看向霍思羽和邱姒顏，不知起了什麼主意：“霍公子，我家小姐可是芳雨樓的大小姐，你們兩在一起再合適不過了。”
“小文。”邱姒顏側頭輕喚一聲，小文噤住了聲，雙手捂著嘴，眼帶笑意的看著邱姒顏。
丫頭和小姐就是不一樣，不必受禮教的束縛，有話直言。霍思羽看向邱姒顏，既然來了，看看桃花也不錯，說不定還能遇見淩秋他們……不，還是不遇見比較好……
步入九重山中，除了一望無際的桃花，還有一望無際的人海，熱鬧是熱鬧，卻完全提不起賞花的興致。一眼望去，多是成雙成對的男女，如果是兩個男子親密地在一起，應該很惹人注目吧。霍思羽想道。不知霍淩秋他們怎麼樣了。
霍思羽同邱姒顏結伴同行，看起來與眾人無異，他卻覺得十分別扭，果然，他還是不習慣和女子相伴。
前方一陣熱鬧，人們圍成一片，似乎有什麼助興的樂事。邱姒顏露出興奮之色，向霍思羽說道：“霍公子，我們過去看看吧。”
霍思羽最不喜湊熱鬧，礙於難以推卻，隻好同邱姒顏走進了人群中。
人們圍著的，是數張琴，樣式不一，但都十分精致。琴旁立著個年輕男子，相貌斯文，看樣子是琴的主人，不曉得在做什麼名堂。
“雖說這些琴都是上等的好琴，但是其中一張是皇宮樂師專用的哦，隻要誰能將其認出，我就把琴送給他。”琴旁的男子胡柳說道。
“我，我來！”人群中響出一個渾厚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迫不及待。
“我話還沒說完，”胡柳一笑，“每人隻有一次機會，如果認不對的話，就要按選中的琴的價格把錢給我，這些琴可都價格不菲哦。”
聽完後話，人們便散去了大半，要麼是對琴不感興趣的，要麼是怕付不起那錢數的。霍思羽與邱姒顏並未離去，就霍思羽那琴樓樓主的身份，就是想走邱姒顏也不讓啊。
剩下的人們議論紛紛，良久，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站了出來：“我倒想試試，不過有些事我得先弄明白—認得琴的隻有你，我怎知道我有沒有選中。”
“這位公子請放心，那張皇宮琴底刻有梅花紋，其他的琴是沒有的，所以，辨認之時不能觸碰到琴。”
“那、那如果認不對，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亂說琴價。”
“在場的應該也有愛琴之士，我又沒有亂說他們自會知曉。”胡柳答道。
華衣公子再找不出問題，為保顏麵，隻得走到琴旁，著個打量。這些琴看上去都非常精美，價格上沒多大區別。皇宮的話，應該是高貴華麗的吧，按照這樣子去認，可選的並不多。
“這張！一定是這張！”華衣公子指向一張相對華貴的琴。
“哎呀，公子真是好眼力！”胡柳笑道。華衣公子聽言微微得意，果然他猜得沒錯。胡柳繼續說道：“一挑便中這兒最貴的琴，琴身為世間及稀的貴香木所製，百年前保留至今。”
“什、什麼，這不是皇宮琴！”華衣公子激動道，他一把將琴拿起，翻看琴底，確實沒有桃花紋。這下糟了，認不對也就罷了，居然還認中了最貴的那張，此次前來本就未帶多少銀兩，隻望莫要太貴。
“請公子遵守規矩，奉上一千兩—黃金。”胡柳笑道。
“一千兩黃金！你的意思是這張琴值一千兩黃金！這……這怎麼可能！一張琴怎麼會值那麼多錢，我不信！”莫說一千兩黃金，就是一千兩銀子他都出不起。
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亦對此價質疑。婢子小文好奇的想霍思羽問道：“霍公子，這琴當真值這麼多嗎？”
“不止這麼多呢！”霍思羽答道。貴香木具有凝神靜心的奇效，先帝曾患心慌之症，藥石無用，聽聞此木後，命人遠去異國找尋，後來竟真的找到了，使用後，心慌之症很快就好了，於是甚愛此木。異邦聞之，奉來這張百年古琴，先帝十分高興，當即賜價黃金萬兩，以珍寶視之。不過，這琴不是應該收在皇宮裏嗎？
霍思羽站了出來，邱姒顏不明所以，也跟著站了出去。霍思羽向華衣公子說道：“這位公子，琴主人並未欺你，這琴可不止黃金一千兩，當年異邦將其奉給先帝，先帝給他賜了黃金萬兩的價。”
“你是什麼人，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華衣公子依舊不撓，也難怪，認一次琴認去了一千兩黃金，任誰都難以接受。
“你個眼拙的，這位可是……”小文欲道出霍思羽的身份，被霍思羽打手勢製止。
“琴我是不太懂，不過，這貴香木確實價格不菲，製成的珠寶匣子都需百兩，這張百年古琴千兩黃金也不為過。”邱姒顏說道。芳雨樓行的便是珠寶生意，他對此自然深知。
未等華衣公子出聲，小文以湊到邱姒顏身邊，昂頭說道：“這位可是芳雨樓的大小姐，她的話可信了吧！”
華衣公子再無話可說，立在原處，慌著臉，隻覺丟盡了顏麵。胡柳向其說道：“我早說會有行家在，不會欺你，看公子一身華貴，身無現錢可以寫字據畫押，日後奉上。”
看來真得賠上黃金一千兩了。華衣公子心中懊惱，若不是他自認才高，也不會落得此番下場。他衣著雖華麗，卻不是什麼大家公子，家中行的是布料生意，略有小錢。這黃金一千兩看來得費盡半數家財了。
“不過，這張琴也是皇宮出來的吧，當今聖上還曾將其賜給一位琴師，琴師雖未收下，卻常奏此琴，說是皇宮樂師專用也未嚐不可。”霍思羽說道。
華衣公子聞言一驚，看向霍思羽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選的也沒錯？”霍思羽向其點點頭。
“哎！”胡柳歎了口氣，“這行家也行家過頭了，罷了，我也不缺這點小錢，既然公子對琴如此深知，不如來試一試。”
“我……我不用給黃金一千兩了？那……那我走了。”華衣公子說著，竄出了人群。
霍思羽走入琴中，這些琴果都是上等好琴，留善琴樓都少有，若讓他人辨認，還真難以認出那張是刻有梅花的皇宮中琴。但是，他霍思羽可就不同了……
“乃是這張。”霍思羽指向一張無甚奇特的琴。胡柳臉一僵，不悅的說道：“不錯，正是此琴，公子真是好眼力，不隻是哪位名師。”
“名師不敢當，”霍思羽走近胡柳，低聲說道：“隻不過是那張琴的主人罷了。”
主人？胡柳一怔，他這下可賠慘了，滿以為這泊河一帶不會出現皇宮的人，不想，竟碰上了皇宮的樂師。
“連皇宮裏的琴都能弄出來，請問公子尊姓大名。”霍思羽道。
“姓胡名柳，公子想必琴技精絕，趁此桃花盛會，彈一曲如何？”胡柳說道，他也是想測一測霍思羽所言是真是假，若真是皇宮裏的樂師，琴技應當不錯。
“無妨。”霍思羽道，心中思忖，胡柳是何來路。胡柳……湖柳……
清婉的琴聲響起，如風清逸，若水柔婉。玉盤落珠聲尚銳，高山流水意猶濃。迎春蝶雀悠然舞，百裏桃花自在香。天人所奏方如此，凡間得聞何言幸。如此佳音，就是完全不通琴樂者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霍思羽在醉宵樓中彈曲無數，但似乎隻有這次是真正的在彈琴。圍觀的眾人皆屏住氣息，靜聽琴聲。如此佳音，若有美人起舞，便真是妙不可言了。但若真有配得上這琴樂的舞，也無愧一對才子佳人。
婢子小文輕輕碰了一下邱姒顏，俏皮的遞了個眼神，意是希望邱姒顏起舞。邱姒顏自幼習舞，自創有一支花間舞，專在花中起舞，此情此景，再合適不過了。可是，堂堂芳雨樓大小姐，在眾人前起舞，成何體統。
小姐你就跳吧！小文眨巴著眼睛懇切地看向邱姒顏。留善琴樓主都願意在眾人前奏樂，跳個舞出出風頭有何不好？
到底該不該跳呢？邱姒顏猶豫不絕。
奏琴的霍思羽注意到了邱姒顏的躊躇，說道：“嚐聞邱小姐舞藝絕佳，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為小姐奏樂，在這桃花盛會中舞上一支。”眾人聽言，紛紛應聲附和。
邱姒顏麵色羞紅，她心中確實想跳，希望有更多的人欣賞她的舞，在桃花林中、眾人之前展示舞技一直是她的心願。罷了，就這一次，就算被邱老爺發現，她也值了。
邱姒顏步至桃花樹下，圍觀的眾人拉大了距離，看向邱姒顏，隻見白淨的邱大小姐輕輕接住一朵落花，將其拋向空中，抬頭望向空中飛舞的花兒，舞弄起身姿，伴著清婉的琴音，輕盈的踏著步子。明明是抬頭望花，腳下卻未踏中一瓣落花。
琴音精絕，舞技奇佳，兩者相合，不枉此遭盛會之行。
雖賞花者多是成雙入對的男女，但也不乏成群或單個的公子或小姐，兩個男子一同賞花，也不是什麼引人注目的事。
夜無痕就算在人前也還是那麼不正經，時不時說一些曖昧的話，弄得霍淩秋非常後悔與他一同前來。
“據說今夜會在泊河放花燈，咱們要不要玩久些。”夜無痕笑道。
“玩什麼？你要賞一天的花不成？”霍淩秋沒好氣的說道。
“花我早已賞了數日，苦在隻能遠觀，不可親近。”夜無痕貌似很悲哀的歎了一聲。
“你現在就身處桃花林中，還嫌和花不夠親近？”總覺得夜無痕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此花非彼花，我所賞的花，世間獨一無二，花色雪白，姿態萬千，惜其有法術相護，難動非分之想，此花名喚淩秋。”夜無痕一臉笑意。
果然！霍淩秋沉下臉，不理會夜無痕，快步走開。夜無痕趕緊跟上去。
“別生氣嘛，開個玩笑而已。”夜無痕道。霍淩秋毫不理會，仿若未聞。
這麼容易就惱了？夜無痕小有懊悔。快步行走的霍淩秋忽然停下，看著前方說道：“那是什麼？”
夜無痕向前看去，隻見眾人圍在一起，不知在看些什麼。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夜無痕道。
兩人向前走去，近了，便聽到了琴聲，很是美妙。透過人牆的縫隙略微可見是一個女子在跳舞。夜無痕牽住霍淩秋的手向人群中擠進，不知是不是錯覺，霍淩秋覺得夜無痕不是擠進去的，而是人們自己讓開，走進去的。
跳舞的是霞衣羅裙的白淨女子，舞姿曼妙，不同尋常。然而，奏出如此美妙琴聲的，竟是夜無痕與霍淩秋都認識的霍思羽。
“妙啊，原來是霍樓主。”夜無痕提聲說道。聞言，霍思羽停止了彈奏，無了琴樂，邱姒顏亦停了下來，看向夜無痕。
“夜公子，九重山這麼大，你竟能走到這來，真是有緣啊。”霍思羽站起身來，邱姒顏走到他身旁，小文跑到邱姒顏的身邊，頗顯警惕的看向夜無痕。
看著白淨的邱姒顏和青衣的小文，夜無痕便知曉邱姒顏是位千金小姐，於是道：“原來是佳人有約，我還以為霍樓主一時興起，在此賣藝呢。”
“夠了。”霍淩秋微怒的向夜無痕說道。夜無痕抱歉一笑，不再出聲。霍淩秋向霍思羽走去，看了眼邱姒顏說道：“哥，非常抱歉打擾了你們，我與夜公子先告辭了。”
“嗯，玩開心點。”霍思羽溫和一笑。
霍淩秋走到夜無痕身邊，一把將其扯出了人群。
“霍公子，剛剛那個紫衣的，是你朋友嗎？”小文忽然問道。
“算是吧。”也不算是吧……
沒了好戲，圍觀的眾人也就散去了。在散去的人群中，霍思羽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華貴的衣袍，不論在何地都顯得格格不入的氣息——荀賦。他怎麼來了？對了，今日可是桃花盛會。
“霍公子……”邱姒顏輕聲喚道。
霍思羽忽的一驚，他終於想起在何處見過邱姒顏了，那日在東畔被地痞包圍的女子，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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