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23章 雨聲連細雨

章節字數:3068  更新時間:15-10-02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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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細雨無語地瞪了他一眼,退到椅子上坐好,翹著腿道“今晨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明明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卻還是下意識地按照你所說去做,可見還是被你控製了。”說到這裏,他麵上流露出三分得意七分惱怒,“不過我既意識到了這一點,當然便不能再放任你為所欲為。我雖辨不出你是誰,卻有法子能曉得。”

    那人神色漠然,道“便是用那‘絕代有佳人’麼?嗬,想必你在花叢邊那一摔也是為了那被‘大千極樂’紮破血脈吧。”

    Bingo!

    這世上能對他連細雨知之甚深這麼有執念能這麼變態下這麼大手筆的人實在太少了,要確認也真是太容易了。

    ‘大千極樂’的刺雖有毒,卻也是解去‘歸無去’的解藥。

    連細雨伸出小指頭,點了點指甲與肉的接縫處微不可見的一個小血點,不屑道“我知道你必然不會讓我去碰那花,若你知道我被紮了,必然會采取新的手段,我可沒那蠢敢幹這事。”

    “啪啪”那人鼓掌,歎息道“你不隻不蠢,還簡直聰明的要命。你這般聰明,我若是放你離開,怕是再也沒有下一回這樣的機會了。”翻袖一拂,偌大的勁力挾著風聲而出,掃平了那片妖異似血的花海,他走到連細雨麵前蹲下,看著他道“你既是不喜歡,我便毀了也就是了。你若不走,我總能得到你的喜歡。

    他神色認真,眼含期待,語調溫柔。被他這般看著,便是連細雨也差點軟了心腸。但一想他話中的含義,便又忍不住黑了臉。

    按捺多時的怒氣猛然爆發,他騰地站起身,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惡狠狠地道“你最好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老子一點也不想看到你。”想了想,許是覺得不夠凶猛,又道“不要說喜歡了,單是看見你老子就惡心得不行。姓司徒的那麼多,偏偏就你這東西最不招人待見。”

    不知是被踢得狠了,還是摔得太重,那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長長的發遮住了大半邊臉,看不見臉上的神色。

    連細雨心下微慌,略一猶豫還是上前。才伸手撩開了他的發,那人卻猛然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連細雨使勁掙了掙,卻沒有掙脫,隻覺被他握住的地方異常火燙,疼的厲害。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那人忽然抬起了頭。

    他的動作很慢,慢得連細雨都忍不住要猜測是不是剛才摔倒傷了脖子。墨色的發散開,露出精致慘白的容顏。形狀飽滿的嘴唇毫無血色,唇邊一點殷紅鮮豔刺目,長長的睫毛低低地垂著,蓋住了眼中的情緒。開口的聲音平緩而無力,沙啞又低沉“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與你最接近的地方便是名字了。嗬,你喚細雨,我名雨聲。雨聲連細雨,多麼好聽多麼親密。”他忽地扯出個比哭更難看的笑,握緊的拳頭上青筋鼓跳,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卻也戳破了掌心,“我知你怨我,卻不知已到了厭惡憎恨的地步。”他緩緩站起身,用一種極致複雜又滿含痛苦的眼神看著連細雨,“我如此愛重於你,卻從不敢奢望你能同等對待於我。我隻盼你能多看我一眼,偶爾能對我笑上一笑,便也是知足了。”他輕輕笑了笑,似是自嘲,似是解脫,“我才想著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你走,現下卻是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氣力沒臉麵再強留。”

    指著門口,他道“你走吧,我再不攔你。”

    聽到這句話,連細雨原本應該高興,但他卻有些怔怔的愣在了那裏。摸了摸突然有些悶痛的胸口,他忽然覺得無力挪步,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司徒雨聲。

    連細雨並不理解他的隱痛,卻還是被他濃烈的感情所震撼。說的那些話太狠了他知道,達到了自己想要目的他也知道,可心中卻奇怪的連一絲喜悅也無,反而倒像突然在心髒上套上了層枷鎖,沉重的讓人覺得疲憊。

    司徒雨聲不再管他,隻慢慢地向屋子走去。他似乎很累的樣子,背沒有挺得很直,甚至微微垂著腦袋,腳步有些踉蹌,走得並不穩當。

    拍了拍臉,連細雨摁下心中的怪異感覺,快步越過司徒雨聲進了屋。在屋中轉了一圈,最終在床尾發現了他的小包袱。他原本也沒有帶太多東西,昨晚換下的衣服已經被拿去洗了,現下包袱又癟了一些。將包袱捆好,他倒了一杯涼茶一口喝了下去。好半天,他才緩緩吐出口濁氣,等到收斂好了情緒,方才提著包袱出了門。

    屋外已經沒了人,晴了一早上的天空不知何時又陰沉下來。那片原本開得異常招眼的‘大千極樂’盡已凋零殘敗,零碎的花瓣落了滿地,風一起便打著旋兒四處招搖。

    木著臉,連細雨拂開沾在衣服上的花瓣,大步走了出去。

    沒有留戀,不曾回頭,他摁下心底所有不應有的情緒,走得堅決。推開大門,門上掛的還是那塊‘南柯’,抬頭望了望,他已對這倆字生不出幻想。

    敞開的大門被風吹動,合攏時發出一聲悶響。連細雨摸了摸臉,將包袱栓在背上,一臉木然地上了路。

    “嘭”地一聲,身後突然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連細雨揉了揉耳朵,對自己的好耳力翻了個白眼。

    小院裏,右麵那間房的門驟然被人拉開,司徒雨聲那張白得沒一點血色的臉出現在門內。墨色的發,雪白的臉,殷紅的唇,那雙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神采,整個人仿若被抽空了靈魂,無力地跌坐在地,沒有焦距的眸子直愣愣地望著空蕩蕩的院子。

    是他讓他走的,他也知道他一定會走。現在他真的走了。

    頹然地癱靠在門邊上,司徒雨聲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他死死地捂住嘴。

    不能這樣,那人還未走遠,會被聽到的。不想被聽到,不願被聽到,不能被他看見自己這般的狼狽——縱使,明知道他不會回頭。

    悶悶地抽咳,每次咳嗽都會有大滴大滴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流下,那張俊美的臉已然灰敗失色,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已失去光澤,無力地趴伏在地,像隻被拉斷了扯線的木偶。

    “還沒死呢裝什麼死。”冷冷的聲音帶著諷刺,刻薄又囂張,恰如其人。

    咳嗽聲一頓,繼而更為猛烈地爆發,司徒雨聲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逆光的人影,顫聲道“你……”。

    他想問,你怎麼回來了。他想問,為什麼你回來了。他想問,為什麼你還要回來。

    心口的跳動驀然激烈,血液鼓噪沸騰,甚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叫囂著那個讓他傷讓他痛讓他悔卻終究舍不得怨恨的名字:連細雨連細雨連細雨……

    你走了便也是走了,我再痛便也就忍著過了。可你,偏偏回來了。

    連細雨支著下巴蹲在他麵前,被他驟然亮起的眼睛嚇得渾身發毛,穩了穩神,他看著仍舊斷斷續續吐著血的司徒雨聲道“先說好,我可不是誠心想救你。好歹你們司徒家跟我們寨子淵源頗深,我要這麼把你放這兒死了,好像也沒法跟司徒一門交待。”說著,塞了粒藥丸到他嘴裏,又把沾到的血跡在他衣服上蹭幹淨。“我不大懂醫,治不好死了我也是不管的。”

    司徒雨聲聽了他的話,也不生氣,反而仰起臉笑了。

    連細雨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看著笑著笑著就暈過去的人。

    尼瑪,這是哪個次元來的蛇精病啊。

    司徒雨聲睡著了,總算沒有再嘔血。連細雨一臉憂心地看著地上那一大灘血,嘖嘖地咂著嘴,惋惜道“這得吃多少豬血才能補得回去啊。”

    小心地避過血汙將人托起,連細雨一手托腰一手抓肩膀,將人拖進了屋。別看司徒雨聲看著不胖,實際重量卻還是十分可觀,連細雨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人放到床上。

    站在床前想了想,還是扒掉了那件滿是血汙塵土的外衫,牽了被子將人蓋住,他懶懶地坐在椅子上,倒了杯冷掉的水慢慢喝著。

    屋外有風呼嘯而過,閃電在陰暗的雲層穿梭來回,明暗不定地光線時隱時現,偶爾一個炸雷爆響,震得人心驚肉跳。

    連細雨在水缸裏舀了半盆水,拿了帕子正在給司徒雨聲擦臉。他的動作算不得溫柔,卻也還算照顧妥帖。擦完了臉,又擦了手,握住他的手又把了把脈,又放回去拿被子蓋住。

    血脈瘀滯,內腑受損。不會要命的傷勢,卻也算得嚴重。

    他不知之前司徒雨聲曾被連落水打傷,隻是奇怪自己之前那腳雖然踹的有些不知輕重,但也絕不可能將人傷成這樣。一時蹙了眉頭,又細細想了想,便猜這人大概是受傷在前,又連日追著他費心耗力地布置迷陣,落得個心力勞損,傷勢愈重。

    瞪了一眼毫無知覺的人,為他不知在哪打架鬥毆弄出傷勢而連累他走不脫而遷怒。

    ‘咕嚕……’

    看了看癟癟的肚子,他怨氣更大。

    這個混賬東西,誰讓你把桌子給老子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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