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4 更新時間：12-07-20 21:40
我在娘的靈位前跪了三天三夜，此間隻有爹一個人來看過娘親。我也知道這人情的冷暖，娘在世時便沒人來看過她，離去了就更加不會有人來看望她，這倒也遂了我的意，與其讓人假惺惺的來看笑話，倒不如不來也落得清靜。
我跪在娘的靈位前，眼中一滴淚也沒有，經曆過一次死亡，我早已把生死看淡，這一世的死亡不過是為了來世做準備，娘親這一世是苦的，也許來生會是幸福的。
爹問我：”你與蕭奕之之間當真什麼事都沒有？”
我反問：”爹爹若是信我，又何必再問我；若是不信，我說有或沒有又有甚不同？”
此事我也是事後問了蘭姨才知道的，不知道是何人把我和蕭奕之在雲香閣的事情在晉王府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了一番，府中的人都罵我不知廉恥，果真是什麼樣的雞下什麼樣的蛋。娘生性柔弱，卻再這一次要強，與眾人爭吵以至於情毒攻心。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何人，但是此人分明是衝著我來的，他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想讓我身敗名裂。
自百年前那預言傳出後懿朝便一直流傳著一句話：欲得天下，必娶風家之女。世人雖不知是風家的哪位女兒，而風家的女兒卻一直在風尖浪口之上。
靈堂中隻剩下冷風吹過的聲音，過了許久，爹背對著我，站在娘的棺木前說：”我這一生有很多女人，可是我知道娶她們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再多的女人不過都是政治上的籌碼，一顆棋子罷了，放在這裏或是那裏又有什麼區別？可是你娘不同，盡管她是曾是歌姬，盡管所有人都說你娘身份下賤，可她卻是我這一生唯一真愛過的女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娘，我也知道她不愛我，可我就是想把她困在我的身邊，哪怕隻要能看她一眼我也知足了。”
我冷笑，嘲諷道：”你若當真這麼想，又豈會把娘一個人留在昕雪苑？這十六年來對她不聞不問，你可知你那些夫人都如何說娘？如何說我？縱然是因我的緣故，你也不該如此對娘！”
爹搖了搖頭，長歎口氣：”城兒，你到底還隻是個孩子，許多事並非你想的那般。”
我一愣，又聽爹說：”你大娘是韓王的姑姑，前韓王的親妹妹，你二娘是蜀王的姨妹，你三娘是的兵部尚書的姑姑，她們哪一個不是王公貴族？而你娘呢？你娘沒有身份，沒有背景，若是她們想折磨你娘，你難道以為隻憑我對你娘的寵愛就能護著你娘？這樣隻會害了你娘和你，這麼多年來我隻有忍著相思之苦對你們母女不聞不問才能讓你們安穩的度過來。至於你娘，我想她也是不願見我的吧！”
許多年來，我一直恨著眼前這個男人，我恨她娶了娘卻又不聞不問，可是這一切，我對他所有的怨恨都如雲霧般消散了，看著他過半的白發，我突然覺得他也不過是個想愛卻又不能愛的可憐人罷了。
娘下葬的這日，卓雲寒也從千裏之外的秦國趕來了，他執意要替娘披麻戴孝，我拿下他剛找到的麻繩和孝布，阻止他這個荒唐的行為，與他言：”秦王身份高貴，沾不得晦氣。
他搖著我的身體，眸中帶著慍意：”你本就是我的妻，本王替嶽母披麻戴孝理所應當，何來高貴晦氣之說？”
我撥開他的手，淡然道：”秦王言中了，你我二人並未拜過天地，即便是婚約在身，那也算不得真的，先母亦是不會讓王爺披麻戴孝，還請王爺莫要讓暮城為難才是。”
卓雲寒忽然笑了，他看著我時的眼神讓我心中一陣慌亂：”我原以為你心中已是有了我的，也真心的把你當作我的妻，卻不曾想到頭來隻換來你的一句當不得真，風暮城，本王竟不知你的心也如此之深。”
我斂眸低頭，輕歎一聲方道：”暮城愚昧，敢問王爺當真是想暮城為妻？”從始至終我一直都知道他娶我隻是因為那個預言，倘若沒有那個預言，風暮城不過是亂世中的一粒塵埃，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我能夠認清這個事實，卓雲寒比我更清楚。
不待他言，我便接著道：”既然大家都已經把話講明了，王爺又何苦再說這番話愚弄暮城？若王爺還念著與暮城之間那一點微薄的情誼，暮城鬥膽請王爺取消婚約。”
他眯起眼睛，冷言：”若本王不同意呢？”
我心知他對我的執念源於百年前的預言，便與他直言：”風暮城不過是一個想要貪圖安逸的小女子，做不來大事，更成不了預言中的妖孽，再者，若為暮城的夫君，此生隻得與暮城一人白首，如此，王爺又何必執著於暮城，賠上自己的一生。”
我原以為他聽聞此言後便會作罷，豈料他隻是晃神了片刻，隨即爽聲大笑，繼而道：”有妻如你，卓雲寒便是做了那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又有何憾！”
卓雲寒凝視著我，迫使我看著他的眼睛，隱約間我覺得他看著我的眼神是那樣的熟悉，好像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神，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他在說：”風暮城，你注定是我的妻，天上人間，碧落黃泉，輪回轉世，你逃不掉的。”
我最終沒有拗過卓雲寒，他還是替娘披麻戴孝與我一起送了娘親最後一程。這樣霸道的男人，我當真是頭一次見著，活了兩世，更是頭一次見著搶著替人披麻戴孝的人。
在我的堅持下，娘親沒有葬在晉王府的墓地中，而是在長都城外另選了一處，我想娘親或許也是希望如此的。
回府的途中，卓雲寒問我為何執意要取消婚約，我不假思索便說是為了自由。
卓雲寒停下了腳步，順帶也拉著我一起，他玩弄著我垂下的發絲，抿唇一笑，風華絕代：”當初答應嫁我是為了自由，如今要我取消婚約也是為了自由，城兒，你這不是自相矛盾？”
我並不否認，而我也相信卓雲寒是知道其中緣由的，便與他道：”王爺既是知道又何須來問我。”
他拉起我的手，甚是溫柔：”我想聽你說。”
聞言，我抬眸看著他，越發覺得他的眼神與夢中人相似。收回了視線，道：”秦國與這裏相隔千裏，王爺上無雙親，下無子嗣，更沒有兄弟姐妹，若能嫁給你，自然不會讓人欺辱了去，再者，憑借王爺您的身份，隻要您說句話，我也可以把娘親接過去。況且王爺並非真心想與暮城做夫妻，如此我們互不幹涉，我與娘親便也都自由了……而今娘親既已不在了，我一個人在哪裏都是一樣，入了你秦王府反倒不如我一個人自由了。”
聽完我的話，他撲哧一笑，刮著我的鼻子寵溺道：”你這小東西，這算盤珠子打的倒是不錯。”
我摸著鼻子，上麵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隱約間我好像感覺到一股暖意在心間流淌，無意識的揚起嘴角。
這個冬日似乎沒有往日的那般寒冷。
尚在王府外麵，便見著一大堆人馬守在王府門前，瞧那陣勢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兵士。
卓雲寒比我的見識多，我還在想著會是哪路高人降臨晉王府便聽卓雲寒道是聖駕。我不禁嚇的一個腿軟險些跌倒，幸好卓雲寒手快的扶住了我。
他笑道：”原想著你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怎的一聽到聖駕就腿軟了？”
我尷尬地笑了兩聲，打腫臉充胖子：”咱這不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少見多怪嘛，一時沒穩住神。”
卓雲寒皺著眉頭問：”劉姥姥是誰？大觀園又是哪家的園子？”
我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打著哈哈糊弄了過去，幸而卓雲寒也並未與我計較，隻道：”你爹是晉王，聖上駕臨你家這有何少見多怪的。”
“我在王府十六年也沒見皇上來過，這突然來了，我能不覺得奇怪麼！”
說話間，我與卓雲寒已經到了王府的門前。
守門的侍衛全部換成了皇上的近侍，見我上前便攔住了我，道是聖駕在此，任何人不得驚擾，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見我吃了閉門羹，卓雲寒方笑嘻嘻的上前，守門的侍衛一見是卓雲寒立馬換了張臉，恭敬的行禮問安。
卓雲寒抬手示意他們免禮，拉過我上前：”這位是晉王府的七小姐，暮城郡主，可不是閑雜人，你們這可是把主人家攔在門外了。”
許是看在卓雲寒的麵子上，侍衛們紛紛又對我行禮問好，口中稱道職稱在此，怕驚擾聖駕，望我恕罪。
我也知道他們一個個的都是皇上的心腹，他們給我個麵子尊我是郡主，若是不給麵子，我也隻能幹瞪眼，便連忙稱道：”不敢，不敢，眾位職責在此，理應如此，是暮城不懂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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