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26 更新時間:12-10-05 22:28
一個蚊子哼哼哼……
一群蒼蠅嗡嗡嗡……
待到房中悲慟的,嘲笑的,喝罵的,恨鐵不成鋼的,吵來吵去亂糟糟的主公大臣退場後,阿鬥看了趙雲一眼,小心翼翼道“師父。”
阿鬥見趙雲眼眶微紅,心知不可把這家夥刺激得太狠,方提心吊膽說:“我……徒弟沒打算上吊來著,在屋裏呆得氣悶,光想蕩秋千了。沒想到這床單太滑,我左腳進去一叉,然後就這樣,這樣……嘎吱一溜……”
趙雲歎了口氣,擺了擺手,不複言語,起身離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阿鬥眼望趙雲背影,忽然覺得他怪可憐的。當年趙雲拚死拚活,把甘夫人和阿鬥從亂軍中救出來,甘夫人沒過多久便染疾歸天,留下的阿鬥卻終日呆呆傻傻,爛泥扶不上牆,沒做過爭氣的事。
劉禪文從諸葛,武從趙雲,咋就學成了這麼個廢物咧?阿粲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隨手扯過用來上吊的床單朝頭上一蒙,倒頭睡了。
隔天日上三竿,阿鬥懶洋洋地起床,連叫數聲,方有侍婢不情不願地打著嗬欠過來伺候。他對這時代的一應物事俱是好奇,那漱口刷牙的紫石,鑲金的痰盂,吊蚊帳的玉鉤,什麼都想伸手去摸摸弄弄,隨口問了幾件,打碎了個花瓶,發現那侍婢像看傻子般看著自己,便不問了。
洗漱完,小廝擺了早飯,桂花粥,油炸丸子,荊人嗜辣,桌上泡菜二三碟自是少不了的。“小主公”吃得很是滿意,喝那粥時忽聽門外侍衛報:“虎威將軍請小主公午膳後,到校場習武。”
當即一口粥噴了出來,自有侍婢手忙腳亂上來擦拭,阿鬥問道:“虎威將軍是誰?老子昨天才上完吊,就不能讓我休息幾天?”
待得搞清楚虎威將軍就是趙雲後,阿鬥方一路亂逛,尋那府中校場去了。走廊曲曲折折,晃蕩半天,邊問邊闖,才找到處於荊州州牧府西側的校場,雖已入秋,太陽卻依舊熾烈,看校場內空空蕩蕩,唯有一名少年手持木戟,汗流浹背,不斷虛刺。
今日卻不見趙雲穿甲教習,隻換了一身武士袍,看那身高,縱無丈餘也有八尺,身形英偉,頗有美男子姿態。
此刻趙雲立於場邊與一女子小聲談著什麼。阿鬥遠遠聽著,隻覺語氣甚是不善,又有“功課、荒廢”等詞傳入耳中,不由得心中打了個突,正想走,那女子卻見了劉禪,喚道:“小主公——!”
趙雲勃然大怒道:“你自去回話,小主公功課未習完,不得偷懶!”
阿鬥望望趙雲,吞了口唾沫,又望望那多嘴的美貌侍女,聽口音甚是奇怪,不像荊楚人,磨磨蹭蹭過去了。
侍女被遣走,趙雲麵容稍緩,溫聲道:“你昨夜疲憊,今日在場下休息便是。”說畢解開外袍,鋪在陰涼處石椅上,讓劉禪坐,便徑去教那少年習武。
阿鬥隻得規矩坐著,卻見場少年與自己年歲相仿,時不時拿眼來瞥自己,顯是心猿意馬,趙雲又教了一會,見徒弟無心練武,隻得停了。
那少年疾步走到場邊,道:“你昨夜怎了?”阿鬥直勾勾看了他片刻,隻覺師父俊朗,收的徒弟也是帥哥胚子,看那模樣十來歲年紀,卻已可見清秀眉目,薄唇明眸,直是與自己外表不相上下。當不會蠢得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隻胡亂拿話搪了過去,反問道:“那女的來幹嘛?”
少年微微一怔,顯是覺得今日這“小主公”與往常說話大不一樣,奇道:“那是主母的侍女,你不認識了?”
阿鬥方恍然大悟,道:“她找我?主母……”一麵回憶,道:“主母是孫尚香?姨娘?”
少年點頭道:“主母遣人去你處,撲了個空……”
話未完,趙雲又遠遠喊道:“伯約,說什麼呢!”
伯約嚇了一跳,不敢再言,朝阿鬥使了個眼色。
阿鬥震驚了!
這小子是薑維薑伯約!薑維不知其心中所想,隻坐在阿鬥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兩人顯得甚是親密,可見平日交情不淺,又小聲問道:“你脖頸處怎的有道紅印?昨天下午我走了,軍師沒難為你罷?”
阿鬥茫然無比,一個勁地搖頭,隱隱約約猜到點端倪,八成昨天阿鬥才被“軍師”罵過一頓。
劉備取荊州後拜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軍師”指的肯定是孔明了,這倒黴催的劉禪四處挨罵,被孔明苦口婆心說得橫梁自盡也不是什麼奇怪事,正好讓他背個黑鍋。
趙雲又道:“伯約隨他去見主母,再去軍師處走一遭,去完伯約須繼續練武,公嗣可回房休息。”
阿鬥一聽此言如得大赦,忙拉起薑維便走,臨走時回頭望了趙雲一眼,隻見他赤膊立在毒辣日頭下,腳旁積了一灘汗漬,忽有陣莫名的心酸。
“師父和那女的吵啥?”
“主母急著見你,師父說每日功課不可停,便吵起來了。”
阿鬥點了點頭,又獲得一條有用消息,看來孫尚香生不出小孩,還是挺喜歡自己的。
薑維雖是少年郎模樣,談話老成,又說:“師父昨夜一宿未眠。”
阿鬥嗯了聲,兩人在花園後停了下來,轉頭與薑維對視,薑維雙眸清澈如水,帶著一絲真誠的笑意,道:“你今天怎的不太一樣了?”
阿鬥打趣道:“哪有,老子向來是這德行。”
薑維還想再說點什麼,阿鬥已掀開門簾,進了孫尚香房內。
江東刺繡天下聞名,孫權嫁妹時,封的豐厚嫁妝便有一項是上等好布千匹,劉備閑服,阿鬥身上所穿,均是孫尚香陪嫁的婢女親手裁剪而成,入得內間,阿鬥隻覺眼花繚亂,那床上鋪的,桌上墊的,輕羅帳,碧床簾,無一例外都是吳繡。唯有牆上掛的長弓鞘劍,刀斧等物,閃著寒光。
孫尚香長年習武,劍眉漆目,帶了一分須眉英氣,走上前來時那身段,比較普通府婢弱柳拂風的姿態,卻是別有一番風韻。
劉禪呆了片刻,孫尚香方冷笑道:“好個虎威將軍!”
那話竟是直斥薑維。
阿鬥方醒悟過來,趙雲派薑維陪著自己一同前來,便是來挨罵的。忙道:“娘……姨……”一時間不知叫什麼好,索性道:“娘,別罵他,再罵我走了。”
孫尚香先是一愕,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蹙眉道:“今日這是怎麼了?”以冰涼手掌覆在阿鬥額上,板著臉道:“昨夜玩什麼虛名堂,一府人被你折騰得團團轉,你不為劉豫州厚望,也顧著你死去的……”
“娘。”阿鬥道:“一晚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後不會了。”
此乃標準的認賊作母是也,然而若說麵前冒牌阿鬥前世……不提也罷,總之孫尚香聽到又一句“娘”,眼中多了溫暖之意,拉著阿鬥坐於桌旁,幽幽歎了口氣,道:
“這話當著旁人不可亂叫,癡兒,叫姨娘,甘夫人溫柔賢良,怎是我這舞刀弄棒的……罷了,這有江東送來的點心,姨娘知你喜歡,著人去喚你幾次,均被你師父擋了。”
說話間阿鬥欣然就坐,偷瞥薑維,後者隻垂首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孫尚香顯是眼中隻有阿鬥,全不跟薑維說半句話,隻任由他在堂下罰站。自與阿鬥談笑風生,竟把薑維當作擺設一般不去理會。
綠豆糕,桂花糕,黃金糕,花生酥擺了滿桌,薑維隻吞了下口水,便轉過頭去,不再看桌上,眼睛盯著窗外投進來的一縷日光。
孫尚香自嫁到荊州後日久思鄉,府中人又對其不甚敬重,隱隱有提防這孫吳內線的心理。
唯有阿鬥願意與她親近,她亦十分寵愛阿鬥,隻似哄小孩般照顧著。正取了手帕要為阿鬥擦嘴,冒牌貨終於老臉一紅,裝不下去了,忙不迭道:“我自己來,謝姨娘。”把吃不完的糕點包好,道:“我拿回去吃,軍師叫我還有事。”
阿鬥與薑維從孫尚香處出來,尋了個亭子,從懷中摸出吃剩的糕點,遞到他手中,拍了拍薑維肩膀,道:“對不起,害你挨罵了,她對我還挺好的,看這份上,就別計較了。”
薑維點了點頭,接過糕點,阿鬥又笑道:“好吃麼?我從小沒娘,不像你們。”
薑維被綠豆糕噎得直翻白眼,緩過來後才道:“我也……沒爹沒娘,你怎說這話?”
阿鬥愣住了,旋即想起薑維自小便是孤兒,方明白原來兩人幼時交好的原因,興許便是彼此都喪母,身世相似,更顯親近。
阿鬥抱歉道:“我忘了,伯約。”
薑維擺了擺手,終究小孩心性,吃了一半,把剩的糕點收進懷裏。與阿鬥相視一笑,均知對方之意,異口同聲道:“給師父留著。”便站起身。
阿鬥思來想去,心生同情,薑維是太子伴讀,在自己不知道之處定遭了許多白眼;自己闖了什麼禍,他便兜了一半去,又無父無母,不受荊州人青睞。那摔小孩上癮的便宜老爸,出了教育問題總不會跟趙雲算帳,責罰八成便著落在這可憐的伴讀身上,所幸有趙雲與諸葛亮兩個師父照顧,薑維才在亂世裏有一地容身。
阿鬥想到此處,不由自主地牽起薑維的手,彼此手指扣在一處,輕輕緊了緊。
薑維也不多想,牽著阿鬥的手,片刻後道:“怎麼?”
阿鬥笑了笑,答道:“伯約,等老子當了皇帝,一定不會虧待你。”
薑維撲哧一笑,答道:“那是當然,不枉我天天替你挨罵麼。”
說話間兩少年手牽著手,朝府後軍機處去了。
陳壽說得半點不錯,諸葛亮果然是個身高八尺的英俊謀士。
阿鬥一見諸葛亮,便知他與趙雲孫尚香等人不同,絕對是個厲害角色。遂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窩囊樣子,不敢與其對視,垂下頭去,腦中盡是這絕世軍師的銳利目光,他睿智的雙眼尚且在阿鬥吭聲前,就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緊緊盯著這冒牌阿鬥不放。
“徒……弟來見師父了。”阿鬥遲疑道,半晌不敢抬頭。
諸葛亮不答,放下手中羽扇,道:“伯約到庭院去,把石桌石椅,欄杆擦一遍。”
薑維領命去了,堂前隻剩阿鬥一人,令其更是心慌,諸葛亮卻單刀直入,道:“抬起頭來。”
“你是何人?”
阿鬥聽到這問題時,唯一的念頭便是轉身逃跑。刹那間心念電轉,想了數個問題,諸葛亮知道這身軀已換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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