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17 更新時間：13-07-22 22:06
禾兒，你在哪裏？
紅熾一連幾天都在奔波，但沒有結果。
離開了山的火禾此刻會在哪裏，在幹什麼，紅熾一無所知。
空氣中已尋不到火禾的氣味了，濃重的人類的氣息將火禾的味道掩蓋，紅熾用盡一切方法仍是一無所獲。
連日的疲憊一時襲上心頭，紅熾幾乎無力站立，他倚著路旁的樹坐下，閉上眼睛休憩。
“熾哥哥，熾哥哥！”火禾焦急地叫喊，“熾哥哥，你怎麼不理禾兒了？禾兒會乖，熾哥哥，你醒過來啊。”
紅熾在迷糊中聽見火禾的喊聲，微微睜開了眼：“禾兒……”
火禾立馬笑了：“熾哥哥，禾兒就知道熾哥哥不會不理禾兒的。”
“禾兒，熾哥哥送你一樣禮物。”紅熾強撐重傷的身體站了起來，自懷中取出一樣小心包裹的物品。
火禾打開它，頓時清香四溢。
“這是什麼？”
紅熾見火禾一副癡迷的模樣不禁一笑：“是回魂草。”
“回魂草！”火禾驚叫不已。
“喜歡麼？”紅熾嗓音已沙啞。
火禾重重地點頭，但等待良久卻仍未聽見紅熾回應，急急地轉過身來，卻見紅熾倒在雪地上。
“熾哥哥！”火禾花容失色，忙將紅熾扶起半坐，“熾哥哥……”
紅熾卻笑了：“傻禾兒，哭什麼！你熾哥哥沒那麼容易死，隻不過從魑心回來累著了而已。”
“騙人！”火禾的眼淚爭先恐後地溢出眼眶，打濕了紅熾的心，“爹曾說過隻要不出山，熾哥哥是不知疲倦的，因為熾哥哥的力量已經可以由山源補充了。”
“……”紅熾欠身拭去火禾滿麵的淚珠，“隻要你喜歡就好。”
“禾兒不喜歡。”火禾忙說，“禾兒隻要熾哥哥在禾兒身邊就夠了。”
“是麼……”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的。
火禾信誓旦旦：“得君相伴，無所複求。”
瑰麗的誓言在山穀間綻放，冬日也變得溫熙起來。
“得君相伴，無所複求……”
紅熾清醒了過來，而後苦笑：禾兒，你當真無所複求了麼？
尋找的路途依舊長遠，紅熾低頭想火禾會去哪裏，突然有了方向：京城。
禾兒，你是最愛熱鬧的，此次出來也應該回去最為繁華的城市吧。那麼天子腳下的京城該是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紅熾暗罵自己連日隻像個無頭蒼蠅般亂竄，並未平靜下心來考慮，白白浪費了諸多時間。果然是關心則亂。
鑼鼓喧鬧，火禾關著窗戶有些不耐煩人世的吵鬧。從山外村到京城一路上經過了太多紅綠繁華，不禁有些懷念山間的安靜與空寂。
怎麼還沒回來？
火禾疑惑蓮猗為很久去不歸，回魂草已被蓮猗拿去救治他的朋友，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敲門聲響起。
火禾起身開門，見門外一小廝：“客官。”
“什麼事？”火禾本以為蓮猗回來了，此時不免失落。
“外麵有幾位官爺請客官出去。”小廝畢恭畢敬。
火禾皺了皺眉，對人沒有防備的她想想便跟著小廝來到了客棧門前，門口的喧嘩聲頓時停止，身著禁衛軍頭領官服的武將翻身下馬，跪在了火禾麵前：“恭迎禾妃娘娘。”圍觀的人們一聽也連忙跪下齊聲高喊：“恭迎禾妃娘娘。”
“禾妃娘娘？”火禾不解。
這時武將說：“啟稟娘娘，聖上有旨，宣娘娘即可進宮見駕，還請娘娘動身。”
“可……”火禾不明就裏，“我在等人。”
“娘娘所等之人就是當今聖上，聖上書信一封，請娘娘親啟。”
火禾接過武將所遞之帛：回魂一夢皆真意，蓮猗待娶火禾歸。
手捧書帛，火禾頓時淚流滿麵。
“娘娘！”武官大驚，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繼續跪著。
火禾輕聲說道：“都起來吧，我這就去見駕。”
宮廷的馬車寬敞而富麗，火禾在裏麵聽著外麵鑼鼓喧鬧，不可抑製地哭泣，害怕而又欣喜的心情讓她無措彷徨。
禾妃……
這將是我以後的名字嗎？
火禾一直以為她若出嫁，必將有那流蘇的花轎，可是如今隻剩坐了一輛緩緩行駛的馬車去“見駕”，真是可笑。但她無法拒絕，當看到“蓮猗待娶火禾歸”時，心中翻湧的情感便不可抑製起來。
蓮猗……
宮牆已有些暗淡了，裏麵寂靜無聲，踏入宮殿之時，火禾恍惚覺得回到了連鳥鳴之聲都聽不到的山中，可是她知道這裏不是山中，因為這裏比山中更靜，甚至連風的聲音也消失了。
宮門關上，如同關上了一切牽掛。
蓮猗黃袍在身，眼神裏多了一份殘忍。他走下王座，站在火禾麵前，沉默讓時間都凝固了。
“蓮……”火禾想打破這令人不快的場麵，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覺得麵前已不是那個初見時叫她“姑娘請留步”的男子了，山間的對話再難重現。他已不是那個可以為自己慌亂，為自己臉紅的，再也不是那個可以握著自己的手說：“你必是世傳的仙子。”的人了。
龍袍換白衫，換去的不隻是身份，更是心。
蓮猗握住了火禾的手，張開口想說些什麼。
火禾一時以為那個隻屬於自己的男子回來了，可聽見的卻是：
“禾妃。”
禾、妃。
兩個字，與我的名字一樣隻有兩個字，可是卻將你我之間改的麵目全非。
火禾悲傷地閉眼。
蓮猗，你不在了嗎？
皇宮一片寂寥。
蓮猗用力吻住了火禾，唇齒間已沒有了當初。他沒有注意到火禾流下的淚珠，隻聽見禾妃迷亂的聲音：
“陛下……”
繁塵似夢。
“過幾天便是花朝了，聽說聖上會與民同樂呢！”
“好像前日進宮的禾妃娘娘也會一同。”
“你們見過禾妃嗎？”
“我見過，一身雪裘，真如下凡的仙子。”
“你的說法真老土。”
“是真的！當真就是仙子模樣。”
“你見過真仙子嗎？”
“我……”
京城裏大街小巷都在談論著禾妃，談論著花朝。百姓們都期待能一睹王室風采。
紅熾穿過洶湧的人群，並沒有注意周圍人的談話，就是聽到了又如何呢？百姓們在談論的是禾妃，一個無關緊要與其關的禾妃而已，他在找的又不是什麼禾妃。
是的，紅熾找的是火禾。
得君相伴，無所複求。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迎上來。
“住店。”
“好嘞！”小二引著紅熾上樓，“客官是從外地來的吧？”
紅熾皺眉，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過幾天就是花朝了，聖上和皇妃會到民間遊玩，到時全京城都要鬧騰起來，是不可錯過的盛景啊！客官，你一定要去看看！”小二殷勤地說。
紅熾不說話，心裏卻想著要留心看看火禾會不會在街上玩。花朝，火禾應會在那個日子出現吧。
禾兒，我就要找到你了。
火禾走過整個皇宮，到處都沒冷清得要命。侍衛、宮女都屏息而立，絲毫不敢鬆懈。
“連個解悶的事兒也沒有。”火禾扶著冰冷的石台坐著，又緊了緊身上的雪裘。
溫熱的手掌覆蓋住火禾的纖纖玉手：“冷麼？”
火禾搖頭，蓮猗，是你嗎？
蓮猗命人拿來爐火，然後說：“既然冷，那就該讓自己熱和，怎麼還坐在這風口上呢？”
火禾看著爐火中自己閃爍的臉，一聲不吭。
“明日便是花朝，我們一同去賞花。”蓮猗用毋庸置疑的口氣說。
“花朝？”火禾對人類過的節日並不理解。
蓮猗低聲向身邊的隨從說了句什麼，然後走了。
火禾愣在原地，她不知此刻是該叫住他，還是說“恭送陛下”，或者聲嘶力竭地問他：“你是蓮猗嗎？”，亦或是平靜地說：“你已不是蓮猗。”。火禾靜靜地目送他遠去，直到隨從說：“娘娘。”才回過神來。
“娘娘，聖上他政事繁忙，冷落了您，還請娘娘不要記恨。”連日跟在身邊的宮女為蓮猗解釋。
火禾微微一笑：“怎麼會呢？陛下的苦衷本宮當然理解。”
“娘娘，”隨從見火禾神色無異便說，“聖上讓我告訴您，若有什麼不知道的事就問微臣，微臣必當竭力解答。”
火禾理了理長發。
蓮猗，你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給我講山外的故事了嗎？那日你娓娓道來的認真模樣還依稀在我麵前，是啊，你是天子，是聖上，是禾妃的陛下，那麼火禾怎麼辦？怎麼辦？
“你退下吧。”火禾輕聲歎息。
“是。”隨從應和，“娘娘，聖上請您注意身體，別著涼了。”
火禾突然就好像聽見了蓮猗的聲音：“火禾，你沒事吧？”頓時哽咽。
宮女見火禾悲切，便說：“娘娘，聖上總說娘娘是天外的仙子，您給我們講講您的故事。”
火禾正了正顏色：“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些山間野事罷了，天外仙子不過是陛下自己隨口說的，不能當真。”
“可娘娘您的確美得不似凡人。”
我本就不是人。
火禾落落笑開，掩蓋住內心的傷痛：“明日是花朝，那是一個怎樣的日子？”
“花朝您都不知道，連奴婢都要取笑您了。”宮女掩口而笑，又覺語出不敬，忙接下去說，“花朝是百花生日，據說這一天天底下所有的花都要開呢。聖上明日帶娘娘去賞花，娘娘可得好生打扮，聖上從沒有帶過妃子出宮呢。您啊，可是受了無上的恩寵！”
“是嗎？”火禾嘲笑自己：莫大的恩寵，你可得好好謝主隆恩啊。
宮女連忙說：“當然了，聖上對娘娘可是史無前例呢！”
指尖依舊冰涼，火禾突然想起了紅熾在自己身邊時常吹的那一首曲子，就在石台上憑記憶敲擊了斷續的一段，空曠遼遠，極目之間全是白雪。
“真好聽，可是為什麼不快樂呢？”宮女拍手叫好但隱隱不解。
“不……快樂？”火禾從沒有認真聽過整支曲子。
“嗯，奴婢沒讀過書，也不懂音樂，可是，娘娘敲的旋律甚是悲傷，讓奴婢聽了都想流淚。”宮女有些不好意思。
火禾再次敲擊起了那一段旋律。
熾大哥，你悲傷嗎？你在為何悲傷呢？為什麼我從沒有注意到過你的心情？為什麼你什麼都告訴我可偏偏漏去了你自己的心情你無邊無際的悲傷？
“能請工匠做一支笙嗎？”火禾詢問身邊的宮女。
“笙？”宮女奇怪火禾突然的問題，“您要吹笙嗎？”
“不，我不會吹笙。”火禾微微搖頭，“我想要造一支世上最好的笙，送給他。”
宮女笑開：“娘娘，陛下又不會吹笙，您送他這個幹什麼？”
“幫我選上好的玉，請最好的工匠，來造這一支笙。其餘的就不必多言了。”
宮女見火禾如此說，便按下了心中的疑問。
就要花開了，你聽見了聲音嗎？皇宮裏仍寂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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