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80 更新時間：12-07-27 13:57
對鄭耀南來說的十年過去了。在國外的他照樣過得一如往常，很少回來這裏。這次大學畢業了，父母希望他回來，回來就回來吧。
等了十年，終於等到了這句話，他順著台階下來了。回家做個小開也沒什麼不好，這麼多年磨練下來，他還是有那麼一點責任感和事業心的。還有，接觸了更多，各形各色的人。他很有自主，不想做無痛呻吟的做作小開，身在福中就該知福，他坦然接受沒有什麼不對。可以說，他是滿懷雄心回來的。
跟隨者人群走出冗長的機場通道。在國外待了十年，現在還是兩手空空的，隻一個背包輕便打點，這就回來了。從下飛機到現在他打了好幾通電話，持續的無人接聽狀態堵得他狹小的心胸快爆裂了。就在將要走進接機廳時終於有了動靜。
“我下飛機了。”青春耀眼的鄭耀南說。
“嗯。。”那頭朦朦地沉吟了一會兒，說：“是嗎。”
“TMD！！”長大了的鄭筒子其實挺少這麼爆口粗的。“別再TM嗑/藥了！！我回來了你也不會來接機嗎！”
“我在啊。”
“在？？”鄭耀南楞了一下。“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鄭耀南額頭抽了抽，那頭接著說：“兄弟呀，麻煩你來找我吧。真不知道在哪裏了。”
“切！”鄭耀南是在忍不住狠啐了一聲，也就是他認真覺得這家夥值得交往才會表現出這麼多麵化的情緒。憑著他那顆是教授就都喜歡的腦，很快地就在接機口附近的廁所裏找到了精神渾噩的白裏愈。
“嗨~~”百裏愈伸出他那白慘慘的手朝鄭耀南揮了揮，還沒讓那反應遲緩的麵部完整地擠出咧嘴笑就被一把壓低了腦袋。
“你個混賬！嗑/藥也別上這吧。”話是這麼說，其實鄭耀南挺心疼他的。這家夥比起一年前，更加沒人樣了。
“呃嗬嗬嗬嗬。。”百裏愈幹啞地笑著。抬頭的反射神經都是遲鈍的，隻是勉強能站住腳。“行了，咱走吧。喝一杯去。”
“你個。。好歹一年多不見了，你什麼時候能正常一點。”看著腳步搖晃的百裏愈，快被扔下的鄭耀南特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情。然而對方眼裏瞬間一晃而過的神傷卻讓他很快地住嘴了。
“嗬嗬嗬…”百裏說：“我什麼時候正常過了。”
“早知道你小子沒救了。”順著他的話頭鄭耀南也下杆子。就算被藥物嚴重侵蝕，百裏愈還是百裏愈。
“走吧，車子等著呢。”
“嗯。”鄭耀南咧嘴笑笑。百裏愈接著邁步像小鹿羔子似地走，頹廢得像是沒有什麼比他更悲催了。斂笑的鄭耀南深深地看著他，百裏愈心裏有多痛苦他體會不到。可是，他不忍心看著百裏愈再這麼下去了，麵對這麼一個人，鄭耀南是無力的。
兩人在酒吧把彼此都灌成稀泥以後，鄭耀南睡了一覺被久違了一年的嚶嚶哭聲鬧醒。時間已經是夜裏的十一點，放下手機他看向不知何時縮進牆角去了的百裏愈。鄭耀南揉了揉眉心起身過去打算安撫他，小包廂裏的燈光雖然柔和昏暗，可卻不影響他看清地麵上那隻小小的注射針管。
“你個混蛋！！”鄭耀南勃然大怒。可這個時候再怎麼咒罵也是多餘，人家根本就聽不到。百裏隻是不斷地重複著愛語和愧疚，不斷地哭。
“切。”鄭耀南無奈。從認識開始，自己不止一次告誡他唯獨這一樣不許去碰，可他從不聽進去。睡過一覺清醒了不少的他想起了還在等著他去報到的家裏，目前情況也不好叫服務生進來。百裏再怎麼讓家裏人失望透頂，自身的安全問題倒是打點的不錯。經過這麼一思量，鄭耀南很沒義氣地拍拍屁股走了。
出了包廂的門就是大廳散座，鄭耀南想盡可能地塊一點回到家，卻在散座裏看到了一張像是熟識的臉。小女生不經意回頭，也看著他。
“魏…賢…？”
這個脫口而出的稱呼叫鄭耀南隨後尷尬不已，在女生冷灼傷人的仇視目光下。他被瞪得一背虛汗，女生突然眼皮一耷拉翻出了個死魚眼。
“小惠啦。。”
“……”
鄭耀南不想接受都不行，小惠顛覆了小時候活潑可愛的形象，短褲吊帶，卷發抹紅唇，閉嘴斯文開口驚人地蛻變了。見麵一分鍾不到，鄭耀南就吃了她一個上勾拳。
“你個混蛋！！回來也不會提前通知一聲~~~~~~~~~~”
~~~~~~~這是鄭妖男解除尷尬的分割線~~~~~~~~~~~
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再這麼尷尬過了鄭耀南記不清楚了，反正他是在今天一口氣全補回來了。小惠打完一拳就被同伴們拉下來了，他們還以為她這是終於耍了出格的酒瘋了。要不是鄭耀南正好缺個晚歸的借口的話，就算不把小惠胖揍一頓那也得自己掉頭落荒而逃，這才是他鄭筒子貫徹的生存法則。
“幸好在這個時候遇上你了。”雖然被打了……鄭耀南摸著自己的下巴說。托了小惠那一拳的福，多年不見的兩人沒一點隔閡地一起坐在吧台邊喝東西。而她的同伴們遠遠地圍觀著他們的動靜，生怕這是搭訕新招錯過了解救小惠的時機，鄭耀南在那目光下老大不自在。
“幸好什麼？”小惠不冷不熱地隻顧獨酌。
“你現在住在哪裏？”小惠的母親去世的事他還是聽說過的，那也僅僅限製在了聽說。上了高中後他開始到處兼職曆練，回不回來參加葬禮的事他連考慮都不帶考慮一下，雖然父母那時忙亂得也沒顧得上第一時間通知他。
“還能住哪裏。”
“那等會兒一起回去吧。”
小惠未飲先渾的眼珠子無聲無息地轉過來。“你拿我當盾使呢。”
“……”現在的小鬼真可怕！這是鄭耀南的最大感悟，他本來還有心要裝出個大哥哥的好形象來的。不過小惠真的變化太大了，再仔細看一眼，小惠看著他的神情像是在說：“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
在她那哀怨的目光下，鄭耀南依稀記起來，自己出國前魏叔叔就和阿姨私下說好了讓小惠常去他那裏住的。那當中，她應該也吃了不少的苦的吧？再後來阿姨又病倒了，那時她還更小。而有另一個，沒擁有過父愛又失去母愛的孩子。
現在的鄭耀南長大了，不再對小時候的事耿耿於懷。小賢隻是和他有隔閡，不熟而已。沒真到不相識的程度（小時候的自己常常會拿魏叔叔偏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小賢）。
能正麵麵對往事成長是件好事，可這還真是磨人，心懷愧歉了也說不上話。如果小賢早忘幹淨了那是最好不過的（一個屁大的孩子記住這些也沒好處）。懷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鄭耀南看了看時間，零點將近了。
“回去吧，我送你。”
小惠回頭看著他從椅子上起身。時隔五分零幾秒，她再次露出了：“你什麼壓根兒什麼都不懂”的表情。
明明隻是一個小孩子。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小惠眼裏突兀的陰霾鄭耀南看不明白。他認為小孩子都有希望吸引大人目光的心理，而他抬舉了自己。
“好吧。”小惠說。
領著小惠坐上回家的計程車，一路她都懶洋洋的看著車窗外。鄭耀南這才一點一點肯定她根本沒喝多，小丫頭到底都經曆了什麼心理成長才會變成這樣的？他想不明白。現在的他才真正明白這個年紀的孩子的想法有多難懂。
車廂裏靜默著，途中司機一聲不響地就打開收音機。借著這個動靜，鄭耀南問：“明天上課嗎？”
“嗯。”小惠敷衍著不想多說話。鄭耀南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突然低落什麼，真是個麻煩的年紀。鄭耀南再次抬舉了自己。
“那房子還是他的呢。”可他卻不在了。
“誰？！”小惠突然的開口說話讓他有種反麵意義上的受寵若驚。這小姑奶奶還真是大牌。
“小賢。”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大冷門，鄭耀南楞了一楞，才問：“你轉到你爸那邊去了？”
“嗯…”小惠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借著城市的霓虹鄭耀南看到了那昏暗中閃閃發亮的淚痕。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小賢還好嗎？”
“應該是不錯吧。”小丫頭突然粗魯地抹了把淚。
‘應該’是個什麼概念鄭耀南沒來得及咀嚼，話題很快地就被轉移到了那一拳頭之前。
“話說，你怎麼看的能把我當成他了？？”
=_=鄭耀南次深感佩服（是無語）。
“看錯了也沒什麼不對吧，你們本來就是一家子。”鄭耀南這是好本性偏偏貼著壞人標簽的傻瓜，他一時大意就被內外兼修的彪悍小惠給忽悠跑了。“你那是什麼口氣，和自己家姐姐弄混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姐姐有什麼不好的。”
“我姐姐哪裏不好了！！我姐姐可好了！！不是。。”小惠栽跟頭了……
“哪裏是姐姐了，是哥哥！！！！”說完忽然就閉上了嘴。她是真的真的喜歡哥哥小賢的，喜歡得都可以當姐姐看了。從外人嘴裏冒出姐姐這個稱呼讓她一下子恍惚起來，在他失蹤以前，小惠最喜歡的就是和哥哥一個被窩睡覺了。喜歡的不喜歡的，高興的不高興的，她什麼都跟“姐姐”說。
“那。。”鄭耀南沒有注意到小惠的異樣，可話隻夠冒出個頭，他仔細一想，發現不對。“胡說八道，你沒喝醉吧。”
“我哪裏喝醉了！我還沒開始喝呢你就。。”小惠深刻地記憶著這些年整理出來的舊賬，正好這個時候可以一並算一算：“你個我哥的冤家死對頭！你就出現了！！你說說！！你當初都怎麼害的我哥的！！！！”
“切！真喝多了。”被說到心虛處，就算是二十好幾了的鄭筒子第一反應仍然是梗脖子。這個沒意義的爭吵還沒有個結果車就停下了。
“到了。”司機說。
鄭家的兩夫婦在這個時間看到小惠都是一臉掩飾不住的驚訝，那樣的表現讓鄭耀南感到莫名奇妙。
確實是托了小惠的福，鄭耀南回國第一天居然就不著家的事不了了之了。出了鄭耀南意料外的是，自己的父母半無視著他，總是招呼著小惠留在這邊過夜。
小惠搖搖頭說：“沒關係，有常打掃的。”
白天的事，忙著工作的鄭夫婦真是不太清楚。他們一起沉默了。
那句話鄭耀南還聽不出什麼來，代替父母送小惠出來時他又看了那棟沒有一點光亮的房子一眼。是已經睡了嗎？還是不在家？
開始打工兼職後他有正當的理由拒絕暑假回家，也就是起碼五六年沒再回來過，現在的鄰居門庭冷落，不再是當初那個四口之家了。
“她不在嗎？”鄭耀南忍不住問。他估計，也許小惠的答案會是睡了什麼的。小賢不是深夜不歸的個性的人。
答案是意料外，小惠低著腦袋，說：“嗯，他出門了。”
“是嗎。”鄭耀南籌措著是不是問問具體原由，小惠突然很幹脆地就說了晚安。
“啊？？嗯，晚安。”他隱隱地越發迷茫，看著小丫頭一步一步的走回家了才倒回室內。
“小惠回去了？”
“嗯。”鄭耀南疑惑著點了下頭。父母對待小惠的態度似乎真的關切過頭了？難不成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沒必要那麼操心吧，畢竟那還是她的家。”
“唉……”父母突然歎氣了氣。“放她一個人在那裏過夜怎麼能安心呐，這麼多年了，還是你回來了她才過來的。這孩子……”
父母的語氣根本就不是輕鬆玩笑那類的東西。鄭耀南不由得皺緊眉頭，瞪著自己的雙親看：“那小賢呢？！”
“小惠那孩子什麼都沒說嗎？”父母的驚訝神色徹底叫鄭耀南不安起來。居然真的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了！
“在你阿姨。。走的那天，小賢那孩子，也失蹤了。”
“唉……那孩子還在強撐著呢。”老父拍拍母親的肩，低聲勸著：“不早了，快去睡吧。”
母親點點頭沒再出聲。
在國外求學期間，自己不願回國，父母是常過去看他的。所以他們的容貌在鄭耀南的記憶裏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然而在這一天，他終於發現雙親滄桑了的額鬢。
送母親回房休息的父親再次走出房間，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爸。。”鄭耀南些許艱難地叫住他：“小賢……她沒再回來過嗎？”
“沒有。”父親緩緩地搖了幾下頭，頓了一會兒，他見兒子還呆滯著，囑咐了一聲：“早點睡吧。”
“嗯。。”鄭耀南點頭。可怎麼睡得了啊，飄飄忽忽地去洗澡，再飄飄忽忽地回來坐在沙發上。他根本就沒有實感，從脊背驟然升騰起來的絲絲寒涼逐漸蔓延到了全身。小賢能去哪裏？小賢根本就不是能做到拋棄家人獨自遠走他鄉的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小賢她。。。還活著嗎？
不知什麼時候，自己開始在往外走。走過兩家短短的距離來到那漆黑死寂的門外。隱隱約約中有女孩在哭泣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小賢……小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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