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66 更新時間:15-03-11 23:29
傍晚時分,瞿銘與邱丹生下山時候,張越並沒有出來相送。
“喜歡?我倒寧願單單隻是喜歡。”張越笑自己太過癡狂,不該生,偏又生,以至於隻能將錯雜的心意埋葬心底,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逐漸將他壓垮。
阮芾,他對他從來都不是知己,從來都不是……
雨打芭蕉,他聽著屋外的雨聲,倏忽一笑,舊時人新模樣,誰也無法預料自己明天將會變成什麼模樣,爹爹要他成親,他未嚐不想成親,至少可以徹底死心。
腳邊散落著木屑,他怔怔地按著桌麵,上身傾向前,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窗外的景色,寬大碩長的芭蕉葉盛著如玉珠般的雨滴,嘴角彎了彎,生不複見,那麼他死了話,他會不會來見他最後一麵。
“阮芾,我大抵活不過明年重陽了,不過甚好,至少不用再違心的恭賀你喜得貴子。”他低緩地道,忍受不住地嗤笑出聲,生不複見,生不複見啊!
他對他的心意隻有一句——生不複見。
他掩袖失笑,難得素來老好人的他會決絕的拒絕人,原以為他就算是震驚,大抵還是願意見他,可惜他終究沒看穿他,當年的自己怎麼就癡傻到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對自己的再三照顧,不是因為喜歡他,而是因為他喜歡的是他溫柔解語的姐姐,隻是愛屋及烏,他怎麼就自作多情了?
“姐姐問我為何不輔佐大哥料理家業,一心製琴。阮芾,我別無他法,心裏想著,隻要你的身邊還留著琴,我不怕你會忘記我。”話說到結尾處已經低不可聞,他按住額頭,沿著桌子滑落在地,長腿一伸,將靠近他身側的錘子一腳踢開,不是很喜歡製琴,更不喜歡遠遊,但為了他,他一一都做了。
何其可悲,喜歡上一個連開始都不肯給的家夥,他要他替他傳信給姐姐、他要他在他們幽會的時候把風、他要他一路護送花轎到他府邸,他要他做了很多事,唯獨不要他。
“姐夫?阮芾,你最後要我喊你一聲姐夫,我照做了,原以為很困難的,誰知很簡單,簡單到我再無臉麵。”他環抱著膝蓋,埋首其中,雨落屋簷的叮咚響聲像是點點滴滴敲打在他心中,如果能放棄,他也許就不會痛苦到無法不嫉妒自己的親姐姐。
邱丹生有一點說對了,他——張越是個執妄的人。
一個執著到妄想替代自己親姐姐嫁給自己姐夫的人。
老人常說,巧奪天工的物件浸染了工匠日以繼夜的心血方得魂魄,如果可以,他想學春秋戰國的歐冶子,舍身為祭,但他清楚的意識到如果當阮芾知道他所使用的瑤琴是用他的精血雕琢而成的,大概會連想觸碰的欲丨望都沒有。
“千古艱難惟一死,你說,我怎麼就傻到會錯了意?”連死都還要帶著羞愧踏入棺材裏,他自嘲地掀了掀嘴角,眸光睨向堆積在對麵牆角的柴薪,從蜀中回來後,他從未對人談及他曾被迫停駐在一個偶發瘟疫的村子裏,事後,他雖得到了治療,但由於時隔多日又舟車勞頓,他染上了肺癆,給他治療的郎中對此束手無策,要他盡量安生,切勿過度勞作。
“命裏無時莫強求,我還能給你的大約不過一個死字,這一次不用你求,我給你,阮芾,我們……再見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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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皆無常,世人貪戀桃花的春色,卻不知春色終有一日會成為牆角的花泥。
阮芾站在階前,凝神俯視著蜷縮在石階角落裏的桑寄生,連邱丹生何時走到他身後,都毫無知覺。
“師父。”邱丹生恭恭敬敬地作揖,不知道角落裏的桑寄生有何特別之處,令他看到失神。
桑寄生,他記得當年曾有人親自采摘桑寄生給他釀獨活寄生酒,說是酒效對人的下肢關節及腰部疼痛比較好,免得他日日久坐練琴傷及身體。阮芾嘴角頓了頓,似乎想笑,但又想起什麼沒笑出聲,為什麼現在他們親上加親了,他反而不敢去見他了,“他……還好?”
邱丹生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半晌,他猶豫了下,快速地抬眸瞄了瞿銘一眼,躊躇地道:“不知師父說的是誰?”
前些日子,聽說他上山找張越,阮芾心裏想知道他的近況,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片刻後,無奈地道:“張越。”
“尚可。”不可說好,也沒見多好,張越留守山居,似乎在等一個人,縱然山中生活清苦,可他見他心中已無多大的計較。
阮芾背對著邱丹生,將邱丹生的話再三咀嚼在心,垂眼低歎,想要再問,不知該拿什麼身份去介入他的生活。
他說了生不複見,以那人的性子,恐怕會倔強地離他遠遠的,就像當年他一言不發的跑去蜀中,連一聲安好都吝嗇遣人送回。
他到底是傷到了他,那麼飛揚豁達的人竟然會在他的麵前哭的幾近失聲。
他怎麼會喜歡上自己?
“師父如若想見到人,自可搭行馬車,路上統共不過花費三四個時辰。”許是不忍,邱丹生想起張越獨居山林的伶仃背影,欲言又止地道:“早年聽說師父他與他私交甚好,山裏煩悶,他一人寡居難免寂寞。”
“住口!”阮芾陡然沉下語氣,“你以為我去了,他當真會歡喜!?”
邱丹生從未見到阮芾發這麼大的火,怔忪了片刻,低頭作揖道:“是丹生逾矩了。”
想必是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阮芾轉身麵對邱丹生,緩了緩語氣道:“我與他,相見不如相知。以後你若得空,自可代我去看他,還有便是告知他……茹霈有子,極想他。”
邱丹生心中縱有沉積的千言萬語,但在聽完阮芾的話時,頓時悄然無聲,冥冥間,他有一種預感,張越不會想聽到最後一句的,正例如瞿銘不會希望張越繼續留在山中。
撇開眼,阮芾不敢再看一眼石階角落裏的桑寄生,索性甩袖而去,獨留下邱丹生一人在原地。
他與張越的相遇不過是為了分別,與其朝夕相對徒剩下沉默,不如就此決絕的切斷所有的聯係,成為彼此的過客。
“相見不如相知……”邱丹生重複著阮芾的話,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疲倦。
張越曾經說過——世間的諸般痛苦,大約是自找的。
那麼他和師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師父會狠心至此?
“若再不見,該晚了,師父。”視線落在先前阮芾停留的石階前,他眸光幽暗,陡然發出一聲歎息,最後苦笑道:“許是我多心了。”
料他看破了書卷,依然看不破人心。
張越的失魂落魄,師父的疾言厲色,他不敢妄自猜測,猜得出那不該是他過問的,至少師父不希望他深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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