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26 更新時間：12-08-01 16:54
吾神伊斯修爾納
吾願長眠於汝之腳下
直至使命終結
直至神形俱滅
伊斯修爾納，傳說中的友誼之神，存在於神話中的五個上神之一，司掌人與人之間的友誼與信任。
無論人們願不願意相信神的存在，他們都無法否定我的存在。三百年前，上神將我帶至那桑族，賜予我於他同等字數的姓名，讓我為他守護他最虔誠的信徒們。
三百年的不老不死，足以證明我神之子的地位。族中唯一的祭司，每日受著膜拜。族人們嘴裏日日念著“帕爾黎兒潔大人”，卻不知道，其實哦根本不知道他們所謂的神長的是什麼模樣。
***
羅布泊是我最喜愛的地方。相傳上神就是在這個地方降臨，帶來了我。每日祭典ihou，我總愛一個人穿過樹林到這裏逛逛。等待我的神能再一次出現。
在我的命令下，族人開始為上神在羅布泊畔建造神殿——陰皇月宮。參與建造的工人們幾乎都是毫無怨言地在工作，想必他們也想要親眼見一見那美麗的神祗。
***
鳥聲靈動，水音婉轉。陽光照進羅布泊中，折射出七色的光彩，風吹過，色彩隨微波蜿蜒開去。
陶醉於這樣的景色之中，我竟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等到我聽見草地上漸進的腳步聲，想要躲起已經來不及了。
“是誰？”我蹙眉，月宮附近是禁地，怎麼會有人呢？
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小男孩，衣衫襤褸，後腦幫著一束小辮子，鬆鬆垮垮的。小男孩很漂亮，大大的眼睛死瞪著我，像是嚇傻了。
見到這一幕，就算我再惱被人打擾，現在也沒了脾氣。
我緩緩走近男孩，在他麵前蹲下：“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男孩沒有回答，僅是呆呆地靠近我，伸手撫上我的臉頰。
“……”第一次與人有肢體上的接觸，我一愣，忘了躲閃。
他的手沿著我的臉撫下去，停在下巴的位置。粉嘟嘟的手好是柔軟。我們麼大眼瞪小眼了好久，他突然揚起笑臉：“大姐姐你好漂亮，你叫什麼名字？”
大姐姐？
我在心底笑著，你若是知道了我的年紀，就不會這麼叫我了。
心情意外暢快，我說：“我叫帕爾黎兒潔。
“帕爾黎兒潔。”男孩擺著手指頭數著我名字的字數，“五個字啊，好麻煩，就叫你小帕姐姐好了。我叫抽羅，你叫我小抽哦。”
又是一次意外，這個男孩，居然不知道我是誰。
小帕就小帕吧，我笑道：“嗯，我是小帕，你是小抽。那麼，小抽，你告訴姐姐，你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
小抽撓撓後腦老師交代：“我聽父親說這裏有神降臨，會帶來友誼。我是努力的孩子，大家都不願意和我交朋友……”小抽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如蚊蟲般的聲音撞進心底，我確實地感到了心疼。
“不然這樣吧。”我說，“我來做你的朋友，一輩子的那種，好不好？”
“好！”小抽揚起了笑，燦爛得如同今日的陽光。
所謂友誼之神的祭司，我今日才完成了一次自己的使命。
一直封在心裏的那個名為寂寞的東西開始融化，融成一道暖流衝開了孤獨的牆。
***
禁地從此變成了聖地，我在這裏看小抽一天一天地長大。轉眼，男孩長成少年，到了已經無法再叫哦“姐姐”的年齡。
不知不覺我厭煩了讓我引以為豪的那五字姓名，聽著小抽甜甜地喊著“小帕”“小帕”，哦便能笑得開懷。
我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也是一種幸福。
可惜，年少無知是不可能保持一輩子的……
“小帕。你的全名是不是帕爾黎兒潔？”
麵對小抽突然的提問，我不禁莞爾：“小混蛋，認識了那麼久，你居然連我的全名也沒有記住！沒錯，我是帕爾黎兒潔。”
“……”小抽變了表情，不再說話。
看他這副模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想問他怎麼回事，便見他單膝跪在地上。左腳奉人，右腳伺神。他跪下去的，是右腳：“小抽，你這是在做什麼！”
“帕爾黎兒潔大人，請饒恕我先前的無禮。”
他冰冷的聲音直接撕碎了我臉上的笑容，身體仿佛被凍住，冷進心裏。
我不說話，小抽便不敢起身。我該對他說什麼？免禮、平身還是退下？
我說：“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請起來。如果你當我是大祭司帕爾黎兒潔，為了懲罰你之前的無禮，你就在這裏跪到死吧。”
神愛世人，但我不是神。況且，友誼之神，不就是應該懲罰所有背叛友誼的人麼。
背叛！
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將那麼重的詞語用在小抽身上。
最終，他沒有起身，而是抬起眼，直視我的眼睛。純黑的眸中閃著光，一如第一次見麵時那般清澈。隱約，我竟從中看出了痛苦。
他在痛苦什麼？應該痛苦的人是我才對！
終於，我製住了心裏那隻正在嘶吼著想要衝破胸口的狂獸，冷靜下來：“你起來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扭開頭，我不在願意待在這裏。
“我該怎麼做？”跪在地上的小抽問我。我聽不懂他的問題，停下步子想聽他把話說完。
他又停頓了好久，才緩緩開口：“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大祭司帕爾黎兒潔，但也不想再把你當做朋友了。”
小抽站了起來，靠近我，然後把我摟進懷裏：“不要做帕爾黎兒潔了，做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小帕好嗎？”
我慌張地推開他：“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真的聽不懂嗎？其實不是的。
我說：“我是將一生奉獻給神的人，所以我隻能是帕爾黎兒潔。”
“嗬嗬。”小抽笑出聲來，聲音裏滿是自嘲，“不是我認定你是帕爾黎兒潔，是你，自己隻認定那個名字。”
說完，他又跪了下去，不再看我。
原來……是我嗎？
可我們不是朋友嗎？友誼是在什麼時候變質的呢？我不懂，但我明白它真的變了……
燦爛的陽光被蒙上一層灰暗，這種景色，沒必要再看下去了。
***
第二天再去羅布泊的時候，小抽仍然跪在那裏。他的身形有些晃動，臉色已經徹底蒼白了。
不忍他再這樣下去，可是我不能做他的小帕。
不對！我為何不能做他的小帕呢？上神將我送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什麼也沒有交代過。我那些所謂的使命，都不過是人們自以為是的定義。
對於腦海中突然閃現的叛逆，我欣然接受了。
我便是代理神的存在，神不在的時候，我不就是神嗎？我為何要受到世俗的禁錮？
“小抽。”我低吟著他的名字，從身後抱緊他，“反正神也不眷戀這個世界了，就讓我隻屬於你好不好？”
回應我的，是小抽的唇。冰冷的唇貼了上來，給予的是熾熱的吻。不是貪婪，卻有著強烈的占有欲，堅定地吞噬了我的心。
這……就足夠了……
***
與小抽在一起，說無怨無悔，隻是因為沒有人能反抗得了我強大的力量。那桑族是這片沙漠上唯一的綠洲，而這片綠洲之所以存在，隻因有我與生俱來的靈力維持著。
每日祈拜的儀式依舊，我卻沒了從前的虔誠，草草地表達了族人們的祈願，我便跑出月宮去找小抽。
他從少年長至青年，我一點變化也沒有，每每思及此處，我心裏便會泛起一陣酸楚。
有些失神地走到羅布泊邊，坐在湖邊的，不是小抽。
那人穿著那桑貴族的服飾，純黑色的長衫繡著金邊，即使坐著仍能看出他修長的身子。他的身周可以看見一層淺淺的光，衣襟無風自動。
“是誰？”感覺到對方強大的氣場，我不敢輕易靠近。
坐在湖邊的人轉過身來，一頭烏黑及腰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睥睨一切的雙眼僅是略略從我身上掃過，便讓我動彈不得。
“帕爾黎兒潔，好久不見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淡淡的，如風一般，語氣中，卻帶有不容忤逆的威嚴。
這時，我驀然發現他的眉間有一塊紅色的印記。
那是……
和陰皇月宮主殿上一樣的印記！
“上神……”我右膝點地，垂下頭，再不敢正視麵前的人。
他不知何時已走到我麵前，我看著他長及地麵的衣擺，視線勾勒著他衣飾上精致的邊紋。
靜默到令人窒息的氣氛。我縱使不自在，也不敢吭聲。
我的行為，已經驚擾了神嗎？
腦中閃過了千萬種想法，伊斯修爾納閃身才打破了這僵硬的氣氛：“你有孩子了。”
“咦？”想不到，他一開口說的是這個。我驚訝地抬起頭，發現他的表情轉為了微笑，溫柔得好似冬日的陽光，“上神……我……”
不等我說完，他打斷道：“我安插在你身上的永生之力因為那個孩子失效了，現在，你不再是永生體了。帶著愛人和孩子好好生活吧，這本來就是你的自由。”
他讀出了我的心事，還寬恕了我的罪行！
一直是我把神想得冷酷無情，我怎麼忘了，友誼一直是世間最願意包容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深深地膜拜下去，道：“上神，感謝您賜予了我生命，還願意原諒我的罪行，我向您保證，我和我的後代一定會繼續為您奉獻永世的虔誠的！”
“我並不想禁錮你什麼，隻是我已經無力再守護任何了。”上神竟毫無形象地坐到我麵前，籠罩在他身周的光漸漸暗淡下來。
我忽然反應過來，為什麼又上神親手安置的神力會因一個孩子打破！
不等我反應過來，空間一陣劇烈晃動，四周的景色瞬間崩壞毀滅。
待空間穩定下來，仍是羅布泊邊，小抽就站在我的右手邊。看到我，他驚訝地叫了聲我的名字，同時，他的手指向了我們的對麵，另一個人，一個帶來比上神更恐怖壓力的人，站在我們的對麵。
***
對麵的人有著鮮有的淺金色短發，深紫的眼睛，與上神一般精致的麵容，額間的印記是深綠色的。他的一襲白衣與上神形成鮮明的對比，但從我看來，他的那身邪氣，絕對與他的外表不符。
上神在他出現之後，身上的靈光層更加暗淡，反倒是那個人，身周突然多了一層光彩。
“伊斯，你應該知道，你是逃不掉的。”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逼得上神從地上站起。
他叫上神“伊斯”，就是說他們之間關係不淺？
我不敢上前，隻能拉著小抽的手，一步一步地後退。
“帕爾黎兒潔。”上神的聲音不再是剛才那般溫柔，夾雜著淺淺的喘息聲，像是經曆了劇烈的戰鬥，“你剛才說的，你還有你的子孫們，會一輩子為我奉獻的話，還有效嗎？”那是征求的語氣……
“是。”我答道。
“那麼，請為我守護我的神殿吧。”
說吧，上神衝向對麵的人。快到讓人肉眼無法捕捉到的速度。
飛速閃過的白光衝進了陰皇月宮中，我馬上想要跟入，小抽見狀一把拉住了我：“別進去。”他指向地麵，月宮外，是早已布置好的結界。
***
那場戰鬥進行了三天，神殿被破壞得隻剩下一麵刻著封印的雙麵斷牆。斷牆邊，我撿到了一隻老虎。小抽說想要養著，我們便把它帶回了家。
小抽很喜歡它，為他取了名字，叫“抽的帕”。
在我的提議下，月宮被重建，新的結構與原先想死，卻在斷牆邊建了迷宮以保護封印。
被封印在裏麵的是誰我不知道，隻知道我們的友誼之神，從此在人間住下了。
而我，隻願在死後將身體封在上神的封印之下，守護對他的誓言。
漸漸流失的守護之力再保護不了這片綠洲，或許，友誼之神真的消失了也不一定。
還好，我有小抽，有我的孩子，還有“抽的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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