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33 更新時間:12-08-20 22:08
狄飛驚問了這句話,就望定了戚少商。他本來就很有說服力,而且人也長得漂亮。可是,更漂亮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恐怕要比他的語言更具說服力。而今,這雙眼睛就凝視戚少商,在等他答複。
戚少商靜靜地聽。他聽得很用心。他仿佛不止聽得出對方的弦外之音,也聽出狄飛驚的用心良苦。直至狄飛驚講完了,他也聽完了,隔了一會,他才問:“你講完了?”
狄飛驚道:“我的話下重要,重要的是戚樓主的一個決定。”
戚少商道:“你甘冒大不韙,也要我們幹冒奇險的來三合樓,為的是告訴我們這番話?”
狄飛驚道:“隻要平息幹戈,團結一致,聯手抗敵,共享太平,那什麼險都是值得冒的。”
戚少商道:“很好。”
狄飛驚問道:“什麼很好?”
戚少商道:“茶泡得很好。”
狄飛驚還沒會過意來,戚少商已整衣祆,道:“茶已喝過了,我們就要走了。”
狄飛驚怔了一怔:“戚樓主一點也不考慮在下的建議麼?”
楚夢寒笑了笑,看著狄飛驚反問:“你看我們這趟來,有沒有誠意?”
狄飛驚有些不解楚夢寒到底要借何題發揮:“戚樓主和蘇夫人要是沒有誠意,就不會冒風冒險的趕過來這三不管的邊緣地帶了。”
楚夢寒點了點頭,嘴角一彎:“我們這一路來追殺的人可是不少啊。就連蔡京手下的七大神劍都出手了。隻可惜,他們弄錯了對象,被無情大捕頭斬殺了。你說大家來談判,不是交戰,以和為貴,咱們也下備戰著來,你提出走上樓來的人不逾三人,咱們也做到了,可是我和樓主確是信狄大堂主的活,才來跑這一趟的。”
狄飛驚有些惶恐之色,脫口道:“是不是我們這兒不夠誠意,讓戚樓主和蘇夫人生怨了?”
戚少商冷笑道:“你看我們這邊來的是三個人,分別代表了我樓各方勢力。但你們的人呢?”
他目光閃動,指了指幾上對麵席位上三對杯筷和三個軟墊,道:“明明是來了,卻不出見,誠意何在!”
這次狄飛驚還來不及答話,隻聽一個清麗的語音自厚重的屏風後瑩瑩地道。
“戚樓主好尖的眼力,是我們禮數不周,請戚樓主、蘇夫人和孫統領恕罪。”
屏風後出現一個挽高髻,清麗的倩影,向三人盈盈一福,然後端坐在狄飛驚身邊。
楚夢寒不似戚少商抱拳還禮,隻是輕描淡寫地看了這清麗絕倫的人兒一眼,嘴角勾出一絲冷笑:“夢寒以為雷大小姐是一位冰雪聰明的可人兒,但今日之見不外如是啊。我在兩年前與小姐交過手,雷大小姐似乎沒有功夫和內力。一個沒有功夫和內力的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隱藏在此不然在坐的各位知曉。雷大小姐是對自己太有自信了呢,還是小覷了我們金風細雨樓。狄大堂主,若這是你們六分半堂的誠意的話,那夢寒隻有說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雷純也不動怒,隻是笑了笑:“也許我怕。”
戚少商問道:“你怕什麼?”
“就怕他,”她用尾指向孫魚輕輕一指。孫魚一時不明所指,隻聽她又自嫣笑流轉為莊重的說:“還有他手上帶的武器。”
孫魚本來背上來的大包袱,現在己小心平放在一旁,他壓根兒沒想到雷純會忽然向他提到這一點。
楚夢寒就兀地笑了起來:“怕?有什麼好怕的!我看三合樓樓裏樓外,樓上樓下,不都盡是六分半堂的人麼!”
雷純也笑了,笑得像朵迎風的蘭,映得黑木的屏風發金,透紗的屏風愈發明,連那一玉琢的壺也分外清亮。
“六分半堂這些微布署又算得上什麼?三合樓前的黃褲大道,樓後的綠中巷,乃至對麵的藍衫街,也莫不是你們的人……從這兒望過去,還看得著一團衝天的火呢!那大概是你的人正對敵人大肆燒殺吧?”
楚夢寒從袖口中滑出一把沉香木的香扇輕輕展開,修長幹淨的指甲慢慢劃過上麵鏤空的紋路:“還是雷大小姐棋高一著,難側高深。——不是先約好一方隻能讓三位代表上三樓來的嗎?現在,我們確如約:走上樓來三人,但你們來的是三位,見我們的隻一位,那,現在總算賞了麵,再出現一位,但仍然有一位,躲在屏風後不肯見人,實在是千呼萬喚不出來也!”
楚夢寒輕搖著香扇,它散發著沉香木的味道:“這樣做,神秘是夠神秘了,但誠意就未免欠奉了。”
雷純卻依然保持她的笑。像她那樣的一個女子,一定己知道她笑的時候很好看。那是一張經霜更豔、遇雪尤清的臉,也是遇霜尤清、經雪更豔的笑,更是一種霜豔雪情的美。美得無法言喻,也不可言喻。但是同樣是美得入骨的女子,楚夢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雨後初晴從雲端散落的光,那樣的純淨,不染纖塵。
雷純笑得很柔美,很能激起別人保護的欲望:“我們就是有誠意,所以才請你們上來。至於我剛才不出來,是因為我們都信任狄大堂主,他說的就是我們大家說的,他跟你們約定的,我們堂裏無有不同意的——我是一個小女子,出不出麵都一樣。”
孫魚忍不往道:“那你們的二堂主呢?雷二堂主難道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裏,也隻躲在屏後不出來,不現身麼!?”
雷純笑了,細葛含風軟、心共孤雲遠的那種輕笑的清笑:“雷二堂主?”她笑盈盈的問:“你以為屏風後麵的是雷動天?”
楚夢寒香扇掩唇而冷笑,她的雙眸也沁出了寒意:“來的當然不是雷動天。所以我才說雷大小姐沒誠意不是,既然是要合謀,為何會帶著天下第七為文雪岸來此呢?”
雷純笑不出了,她沒有想到楚夢寒竟然知道天下第七來此處。
“此人想必是代表蔡京的。”楚夢寒輕搖著扇子和戚少商對視了一眼,“隻可惜,我們這裏就無人能代表諸葛先生了。”
原來大家部以為那隻不過是個屏風上的陰影,直至這陰影在移動了,大家才知道他是個人。
而且這陰影一動,殺氣立即升騰,充溢了起來。也就是說,這人坐著不動,就像是一個陰影,連殺氣也凝聚成一團陰影,就像水凝結成冰一樣。
但他一旦移動,殺氣立即膨脹、充斥了整個三合樓,連四麵大大小小的厚的薄的木的紗的簾捆串的席織的竹編的絹製的屏風都一起簌簌地在抖動——許是因為這人猛烈的殺氣之故吧?
來人又瘦,又高,又陰寒,但渾身予人一種不寒而驚的感覺,尤其是一雙鬼目,像一對刮骨劑心的毒刃,投射到那裏,就讓人生起一種全身發了黴渾身生了鏽的特異感受。
可是,盡管此人那麼可怕,今人寒意陡生,但一看到他的臉,還是有點忍俊不住。
臉很長,顴很尖,鼻子很大——問題就出在鼻頭上:他的鼻尖還包著一塊白布,顯然是受傷未愈!
是以,這樣看去,跟他漫身似散發出來的一股煞氣和死亡的味道,很不調和,使人禁不住有點發噱——但也隻不過是有點而已:誰始終都笑不出。
可是,楚夢寒就笑了,而且笑的很肆意。她用扇子掩住嘴唇,但是眉眼要是透著笑意:“他和他父親長得還真是不像啊。隻不過,這是六分半堂跟金風細雨樓的談判.他為何要來?”
雷純道:“你也說過,他是代表了相爺。”
楚夢寒冷笑道:“我也明白了,現在六分半堂其實是蔡京的了。”
雷純道:“六分半堂受太師指導下,蒸蒸日上,朝氣蓬勃,咱們堂口跟蔡相爺的關係實在是如魚如水,難分難離。”
戚少商沉著臉,道:“那六分半堂就不能自立了。它至少比不上雷損在世時能獨立於天下,獨身於江湖。”
雷純道:“那也不盡然。金風細雨樓明顯也受諸葛先生引領,我可從來都不認為風雨樓不能自立自強。”
“樓主,雷大小姐和我不過一介女流而已,她自然得找一棵樹好好的依附依附了。”楚夢寒依舊是怡然自得地笑道,“否則,饒是雷大小姐再聰明過人也怎麼可能號令一群男人。”
天下第七忽冷冷的道:“若不是諸葛小花,你今天能坐上金風細雨樓這位置?若非王小石讓你一道、扶你一把,你今日能兼任‘象鼻塔’的塔主?嘿!”
戚少商又準備起身:“我沒意思要與蔡京聯盟,亦無意讓更多兄弟為他所控。我想,別的事都不必談下去了吧?”
雷純道:“難道戚樓主就任由‘迷天盟’招兵買馬,東山複起?”
戚少商道:“諒隻要關七未出,光憑雷念滾等人之力。還未能搞了些什麼名堂來,若關木旦複出,那便是誰也製他不住,隻怕他自己也治不了自己。而且‘迷天盟’重組,尚無重大惡行,在這京華龍蛇混雜之地,每人都有生存方式,咱們何下放眼讓他們也有個冒出頭來的機會,何必趕盡殺絕?”
“雷大小姐何必這般不肯放過迷天盟呢?迷天盟的關木旦付出,對大小姐也未必沒有好處的。”楚夢寒有些詭異地笑了笑,“相信雷大小姐能查出夢寒的生身父親,也定能查出自己的生身父親。”
雷純神色有些發白,她神色不明地看了楚夢寒一眼,後者隻是神色淡然。她咬了咬唇,讓自己鎮靜下來:“蘇夫人說笑了。既然金風細雨樓不想管迷天盟,但‘有橋集團’呢?眼看就要壯大強盛,吞並各派?!”
戚少商反問:“你想我們樓堂之間聯手,先行殲滅這個集團?”
雷純瑩眸柔腸、困酣嬌眼的一笑,道:“有橋集團裏最可怕的人物已不算是米蒼穹,而是方應看,他現在已公開易名為方拾舟,大有繼承李沉舟昔日為天下第一大幫幫主之概。但我們卻有收拾他的方法”
楚夢寒笑了笑:“但是以蔡京的人要想請出巨俠方歌吟,那是絕不可能的。所以雷大小姐打了我們金風細雨樓的主意。”
戚少商道:“盡管在對付‘有橋集團’一事上,咱們是一致的,但我們還是絕無法與奸臣縱控下的黨羽合作,請恕不恭。”
雷純瞟了狄飛驚一眼,狄飛驚忽然歎道:“戚樓主其實又何必著相呢!大家何不先行合作,各占甜頭,待收拾了‘有橋集團’和‘迷天盟’,帕們再來商討協議進一步的聯盟,還是到時再定敵友。”
他仿佛眼觀鼻、鼻觀心、心放在鞋尖上的道:“何況,你們不跟我們合作,萬一有橋集團還是迷天盟先找我們聯手,一齊圍剿風雨樓,那又何必、何苦呢!”
楚夢寒笑了,眼睛眯了眯:“多謝提醒,不過,狄大堂主忘了一件事。我與你家大小姐有殺父和害夫之仇。這個你雷大小姐抵賴不得。蘇夢枕為什麼要楊總管殺了他,這個我做大夫和妻子的明白,想必雷大小姐也是明白人,何必非要我說的清楚呢?還是雷大小姐的下頜骨頭好了,忘了當初之痛嗎?”
戚少商也冷冷道:“我們若與貴堂合作,那隻怕江湖的好漢會說風雨樓是奸佞羽翼,不能相交,劃清界線,莫不相棄了,如此,縱雄霸天下又有何用?我看今天議盟,因這位文先生駕臨,已毋須多談,亦不必再議下去了。”
天下第七文雪岸咬牙切齒地道:“戚少商,你這是執迷不悟!”
戚少商道:“我不是執迷不悟,我一早就悟了:我隻是執迷不悔。”
雷純也沒動氣,隻用一雙麗目睨著戚少商:“此事真無商量餘地?”
戚少商道:“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之間,確然還有很多餘地,但合作聯盟,卻全無基礎,已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了。”
雷純輕輕的問:“戚大樓主莫非是急於拂袖而去麼?”
戚少商笑道:“要走,也是時候了。我叫戚少商,少商少商,就是少跟我商量的意思吧!我本來就是個不好商量的人。”
雷純也不慍怒,隻說:“戚寨主這就走了麼?也不再吃一杯茶?”
她已把“樓主”改稱為“寨主”,言下不無諷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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