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92 更新時間：13-05-20 08:34
‘當世界上隻剩下你一個人時，你會怎麼辦？’
這是一個流傳很久，廣泛被人知道的提問，關於回答也是五花八門，古怪離奇得令人歎為觀止，因為人們都知道這個提問是不真實的，是對遙遠未來的臆想，自然答案也隻是僅供娛樂的猜想，不會成為現實。如果你問寒濤，他會怎麼回答你呢？
其實寒濤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盡管他就處在這樣一個地方。隻因為他知道，當一個人真正處在這樣一個環境時，連說話都變得是一件奢侈的事，更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事，那些，都是不符實際的幻想。
這座空城就像以前那些臆想世界毀滅之後，地球上隻剩你一個人的那種空曠孤寂的死域。不過呢，事實其實有些誇大，世界沒有毀滅，地球也很安全，隻是寒濤所在的這座城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廢城而已，雖然還殘留著先進世界文明的痕跡，卻沒有人煙，沒有活物，沒有陽光，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孤寂絕望……這要一個正常人如何生存？而寒濤卻在這樣的死城裏，生活了整整十三年。
***
這座大樓是這座死城最高的建築，有二十三層之高，而站在最高層眺望遠方已經成為寒濤這十三年來能做的極少數事中的一件。
望著這數十年來一如既往灰蒙蒙的天空，寒濤的眼神也仿佛被染上一層無法除的灰暗無神。
這裏是魔川海，他一直在尋找的地方，卻不想這裏居然是紫藤精神病院，可誰又知道，這紫藤精神病院其實也隻是魔川海的一角……
抓著護欄的十指緊緊抓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烏青，承載了寒濤那掩藏在平靜麵容下波濤洶湧的情感。寒濤臉色一片木然，視線飄忽到灰暗的天空；背叛！他不知道他和那個人之間，究竟誰才是背叛者，畢竟，他說的沒有錯，他和他之間，沒有承諾，沒有承諾，那他所做的一切的，就算不上背叛。可是，不甘心啊！他和那人整整在一起十年，十年啊！雖然在這個時間幾乎沒有流動的魔川海中，十年，十三年，甚至二十三年都不算什麼，就算他的身體，容顏還是一樣的年輕，但那十年，所包含的卻是他毫無保留的愛戀和所有付出，結果卻被那人棄之如蔽屢，還被困在這個死城中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了，時間雖然停止，但是，他的心，他的思維，他的感情卻沒有一刻的停止，反而因這孤寂空曠的時間更加翻騰奔湧，衝擊得他體無完膚，幾欲崩潰！
“啊！呂秋！這個混蛋惡魔！我發誓我寒濤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猛然爆發的怒吼雖然聲勢浩大，但是在這沒有一點生氣的死域，一切就顯得那樣的可悲和渺小，就像一滴水，試圖顛覆大海那樣茫然可笑。
寒濤自然知道，他這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不想認輸，不想就這樣認命。無力的趴在護欄上，寒濤眼睛裏靜靜的流下一串溫熱濕鹹的液體，滑進嘴裏，苦澀得讓他心口一陣陣抽蓄悸痛。
“……翔少……”良久，心尖的疼痛慢慢幻化成這個令他更加痛苦的名字。寒濤埋頭在雙臂間，慢慢滑坐在地卻沒有在哭泣。
“翔少，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臉上的淚已經風幹，寒濤的表情又恢複一片木然，從已經破舊的口袋裏翻出一把已經被磨禿的匕首，舉起，卻陡然發現，近三百平的四麵牆壁都被他刻寫滿了，已經沒有在容納新刻痕的位置了。
十三年了，原來改變的不止是他……
四周的光線漸漸暗了，預示這僅有四個小時的‘白天’也即將過去。雖然魔川海沒有陽光，沒有晴空，白天一率都是灰蒙蒙的陰天，但在這多達二十個小時黑夜的地方，這四個小時的‘陽光’卻是彌足珍貴。
寒濤似乎忘了天色將晚，黑暗即將來臨，仍就著那陰暗的天色努力在這一大片的刻痕中尋找一絲空地，終於，他在他最初刻畫的地方找到了一小塊空地。
看著那張牙舞爪如鬼畫符一般的字體，寒濤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他剛開始無法忍受這死一般孤寂時發泄留下的痕跡，上麵的那些名字曾經那麼熟悉，現在看來卻格外陌生得刺眼。
終於過暗的天色提醒了寒濤。拋開雜念，寒濤帶著虔誠的一筆一劃，整齊的刻下了宮翔琦三個字。
不管最開始他記得的人有多少，那些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到頭來在這漫長孤寂的日子裏，隻有這個名字，真正的讓他，銘心刻骨！
“翔少，你今天又陪了我一天，明天，換我來陪你吧。”寒濤木然的臉上隱隱浮起一絲淡漠的笑意，望著刻下的名字，灰暗的眸子也有了些光彩，站起身，爬上護欄，沒有回頭，就這樣義無反顧的，如一隻灰色的雲雀。從二十三層樓頂跳了下去！
***
在天完全黑下來時，寒濤回到了小屋。看著那在夜色中明亮的燈光，寒濤的心，微微安下。雖然他出門時就沒關燈，但看著那明亮的燈光還在，心始終要安定些。雖然生活在黑暗中他，更渴望光明，渴望那耀眼璀璨到底陽光，渴望到心都撕裂般的向往，但目前這六十瓦的小小燈泡，卻是所有希望的明燈！
不意外的，寒濤看見客廳的大茶幾上堆滿了這個星期的食物。寒濤沉默的把食材搬到他改造過的廚房，認真的挑選起晚飯要用到的材料。他沒有再像以前一樣，試圖找出這些食物的來源，因為一切不但都是徒勞，還是危險的。雖然沒有找出這些憑空出現的食材是怎麼出現的，或是誰送來的，但不可否認這燃起了寒濤心底一枚小小的火種。毫無疑問，把他困在這的人除了呂秋不做第二個人想，雖然不明白呂秋為什麼要把他關在這，還不想餓死他，那說明他對他還是有用的，隻要他對他還有用，那他，就一定能在見到呂秋，繼而，就有離開的希望。
“呀，翔少，今天有魚啊！我做你最喜歡的水煮魚好不？”寒濤意外發現今天的食材裏居然有新鮮的魚，眸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這十三年來雖然每隔七天就會送來一些食材和生活物品，但新鮮的肉食卻是從不曾出現的，這，是不是代表……
寒濤不敢在深想，畢竟一切隻是猜測，而且那個人的心思，他從來就沒有猜中過。
***
廚房與客廳相隔的牆體被他打通，成為完全開放式，這樣做完飯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廳。書房的書櫃和書也被他搬到客廳靠窗子邊，邊上還放有一張單人沙發，那是他飯後看書的地方。而這十三年中，這幾萬本書他已經看了不下兩遍……除去最中間的大茶幾，另一邊就是他從臥室裏拖出的床，離洗浴間不遠，是他一天最後去的地方。盡管原本寬闊的客廳被他塞的滿滿的，但寒濤還是覺得空曠，空曠得一眼就能看見隻有他一個人，一個人獨處，他會害怕空闊的空間。
例行的晚飯後，寒濤靠在沙發上，從書櫃上順序抽出一本書“翔少，今天該念這本語音史了。好啦，我知道你喜歡電腦軟件這方麵的，但是今天排到這本，我會加快速度念，明天，明天就輪到你喜歡的電腦書了，別生氣了好嗎？”
韓濤身邊有人嗎？他在和誰說話？！
寒濤身邊其實空無一人，隻有他在自編自演。
寒濤瘋了嗎？沒有。他，隻是不想在這樣死寂的地方，連最基本的聲音也被它們所吞噬。不然，最後被吞噬的，一定會是他。而翔少，可憐的寒濤，那，就是他唯一能有的精神寄托，盡管，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好啦，翔少，你聽好了，我要念了。”寒濤清了下嗓子，翻到第一章“第一章，韻書。現存最古的韻書是《廣韻》，《廣韻》的前身是《唐韻》，《唐韻》的前身是《切韻》。《廣韻》基本上保存了《切韻》的語音係統……”平緩沉穩的讀書聲緩緩在夜色中蕩開，為這顧忌的夜平添了幾分生氣。
天可憐見，寒濤這孩子從小就不是愛讀書的乖孩子，哪怕被困在這死城，讀書也隻是為了打發時間或是說轉移注意力，不愛讀書的性子還是沒有多大改變，唯一改的也是不會在看兩頁就扔，最好的證明就是這幾萬本書都被他從頭念到尾的念了兩三遍，能記住的卻永遠是那麼一星半點，典型的看過就忘。不過若不是如此，都記住了，那幾萬本書又如何能給他解了十三年的苦悶。
***
時間還是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引起寒濤希望的那尾鮮魚早在一個月前就被消化的幹幹淨淨，連帶消化的還有寒濤那燃起一小點的希望。
這晚，寒濤又給宮翔琦念完一本書，正打算睡了時，一陣急促的響聲乍然響起，在寧靜得過分的夜晚意外的震人心魂。而寒濤也被完全震住了，嚇住了。似問一個人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中生活了十三年，卻突然發出不是自己的弄出的聲響，你說，他的反應是什麼？
是幻聽？或是……見鬼……
不過，在呆了一分鍾後，也充分肯定還在炸響的聲音不是出自他的幻聽後，寒濤恍如被鬼神附身一般，猛的跳起來，手忙腳亂的在屋內尋找聲音的來源，甚至還因為激動被自己的腳跘到好幾次。但寒濤已經顧不上查看他是否跌傷，欣喜激動的撲倒牆角的小幾上找尋聲音的來源。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寒濤差點激動的熱淚盈眶，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電話響的聲音啊！
蹭蹭蹭。寒濤終於奔到小幾旁，在如雷的心跳中伸出手……
“鈴……”
就在寒濤拿掉小幾上的雜物時，鈴聲卻嘎然而止。
寒濤僵住了，甚至就連那劇烈鼓動的心跳聲也被一起凍結了。一切，是那麼的沉寂，沉寂的可怕。
寒濤不死心的一把小幾上的雜物拿開。他不相信那是他的幻聽，不是幻聽！
看著空無一物的小幾，寒濤終於頹廢的跌坐在地，沒有電話，沒有鈴聲。
“操！”寒濤捂住眼睛，嘲諷的揚起嘴角。他怎麼忘了，這個鬼地方除了這個小屋有電，能照明，能用電磁爐，那些什麼電話什麼手機，不是沒有線就是沒有信號，根本就無法做通訊用。而在他發現那部電話隻有一個機身沒有電話線時，已經被他反手扔到不知道那個角落，而手機也早就在沒有電也無法充電後被他當收藏品放在書房的抽屜裏。在這樣一個根本就沒有也不能通訊的地方，他居然聽到電話響？看來他果然出現幻覺了……
“鈴……鈴……鈴……”
似乎是為了挑戰寒濤的神經，那詭異的電話鈴聲又響了。
（文中書摘自—漢語語言史，王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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