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48 更新時間:12-08-27 16:26
眼前的白光漸漸疏離,觀景隻身走在漆黑的樹叢中,滿心忐忑,大聲地呼喊著:“戎淵,戎淵,你說過會來接我的。”
戎淵現身於猙獰的樹丫棔杈間,剛毅的臉上畫滿了無情的符咒,他冷冰冰的說著,“你根本就沒有成為藍爵的男寵,我交給你的事情,你一樣都沒有做好,我為什麼要接你回去。”
觀景慌了,連連祈求著:“戎淵,帶我走吧,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這裏很黑,很冷,我要隨你回去。”
“你完不成任務,就別想回來,我的心中隻有天下,沒有你……”
他轉身走去,越走越遠……
“戎淵,你回來,不要走,我追不上你!”觀景自其身後追著,深一腳淺一腳地,任怎樣努力,卻隻是在原地徘徊。
他一下子絆倒了,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戎淵頭也不回地漸漸消失在白色的霧氣中……
“不,不,不要丟下我……戎淵,戎淵……”觀景自是哭了,然伸手擦去,卻是紅通通的血。
他因為窒息而驚醒,睜開靈動的眼睛,感到有人死命地捂著自己的嘴巴,令其發不出聲音。
“觀景,觀景,快醒醒,你瘋了!”
仔細一聽,才知正喚著自己的人是司空,觀景連忙直起身子,擦擦臉上未幹的淚痕,心有餘悸到無法呼吸。
“我剛剛說了什麼?”他壓低聲音、擎圓眼睛確認著。
“現在是三更天,不會有人聽到的,但你要是再大點聲,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此刻的司空眼裏,已是無情的警告,很顯然,觀景觸到了他的底線。
身為細作,必須要保持頭腦時刻清醒,即便是夜間,也要似睡非睡,稍有不慎,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句不夠嚴謹的話,便隨時會招致殺身之禍。
而觀景卻在藍夷王的寢宮中肆無忌憚地呼喊著戎國大王戎淵的名字,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不但自身難保,還會連累他人。
“司空恕罪,觀景這是病糊塗了,以後再也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了。”他連忙討饒著,懇求司空的諒解。
司空長歎一聲,握住了他的一隻手,觀景這才注意到,他的另外一隻,也便是被藍旗狠狠攥住的那一隻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觀景,現在的對弈才剛剛開始。”他頓了頓,繼續苦口婆心地說著。
“你是戎王心頭上的人,我哪裏敢怪罪,隻是不希望因為任何疏忽而完不成大王的囑托,不能護你周全,這才是奴家最最擔憂的。你還太過感情化了,這是細作的大忌。”
“司空放心,經過這次的事,我會理智,絕不會拖累你。”
“唉,先把藥喝了吧。”
觀景單手接過尚存溫度的玉碗,企圖一口氣喝下去,卻不料藥汁碰到自己的下唇,竟牽扯了一陣撕裂的疼痛,惹得他一聲悶哼,差點將藥汁溢了出來。
“瞧我,竟給忘了,你嘴上有傷,來,我喂你。”司空連忙接過玉碗,用玉匙一口口地喂觀景喝下。
“被司空這樣照顧著,真是不好意思。”觀景因為不想驚動傷口,便選擇嘟著嘴說著討喜的話,很是天真可愛,仿若再一次回到了十歲的年紀,整天粘著戎淵給他講宮外的事情。
然時光荏苒,歲月蹉跎,今時今日的觀景,卻也是飽經了艱辛與苦楚。
“你這精貴的身份,奴家伺候你,又有什麼不可的?”
“對了,我現在在哪兒?”觀景將頭探出床榻,環顧四周,這簡約的裝扮,到是與殘雪小築很是搭調。
“還能在哪兒,當然是在藍夷王的側寢了。”司空的話令觀景一陣激靈,直覺這馨香彌漫的寢房中一陣懾骨的陰冷。
“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是應該被送與藍爵嗎?為什麼會在藍旗的寢宮中。我被他扣下了不成?”觀景瞪大眼睛,一遍遍地確認著。
司空一臉陰霾地再次歎氣,難以品嚼地道著,“我跟了藍旗五年,他的性格,我是越來越摸不透了。他極度厭惡男色,就連女人,也是很少碰的,我怎樣也想不通,他為何會單單把你留下,這簡直就是說不通啊。”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計劃都亂了。”觀景在唇間自言自語著,他的心中隱隱可以感觸到,藍旗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仇恨,可任其怎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他。
“既來之,則安之。”他狠眯著眼睛,清柔的麵部輪廓上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決然。
司空望著他不經意流露的狠戾表情,懸在半空的心,終於稍有了回落。
觀景的心機遠及於他的外表,這樣強烈的反差,注定了他細作的身份。
觀景印證了一句話:越是毒辣的花卉,外表就越是豔麗。而他則是一株皎潔的花蕾,含苞之外的驚鴻一瞥,自是難於揣測他那甚為嬌豔的苞心。
隔壁的正寢中,藍旗靜立窗前,仰麵著漫天的穹窿璀璨,升起了不盡的憂思。
啄食著髒器的記憶碎片,再一次成功地攀附了思緒的上峰,隨著水銀一樣瀉下的月光,穿過了茫茫的哈爾斯克草原,來到了富饒的矛族部落。
眼前,是秀麗的舅母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在地上寫著一個接一個的“景”字。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靜坐在她的身旁,全神地看著。“舅母寫的是景字的吧,母親說過,弟弟的名字是景。”
“矛旗,好聽嗎?景是繁榮的意思,願你的王弟保佑我們矛族太平和樂,世代富足。”她說著,便伸手愛憐地拂上鼓鼓的肚子,幸福滿溢。
“舅母,先知說過,景弟弟的血液延續了矛族的靈性,是我們矛族史上最為通靈的男童,這是真的嗎?”
王妃未有言語,隻是再一次愛憐有加的摸摸她腹中的胎兒。
“王妃原來在這裏,身邊那位一定是旗兒吧。”矛旗抬頭,小小的五官上一陣驚異的蹙動,麵前正站著一位挺拔的男子,矛旗的腦中隻閃過一個字,那邊是:美。
王妃一把奪過正欲上前的矛旗,眼底殺氣升騰,“誰讓你到這裏來的,你給我滾。”
那名男子隻是禮貌地笑笑,一臉真誠地解釋著:“王妃不要見怪,我隻是想來探探您的身子,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休要好心了,其實你比誰都盼著我和我腹中的景兒早些死去,我們母子死了,你便可一人獨占大王了,你這個人麵獸心的敗類男寵,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與一個男人共事一夫,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夫君對我的寵愛全部奪去。”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住口,不要叫得這樣親近,我隻會覺得惡心。”
“原來你們都在這啊?”三人循聲望去,卻是看到了舅王自遠處走來。他的目光隻被那名俊逸的男寵吸引,連舅母和弟弟都不曾看上一眼。
“你來的正好,我讓你見見旗兒,矛旗,你過來。”舅王擺手吩咐著。
小男孩看了一眼舅母,才直直地走了過去。隻有他自己能聽到,那急促的心跳聲,是這個正笑著的男人挑起的。
“這孩子一表人才,將來一定是個棟梁。”舅王見他這樣誇讚,臉上自是樂開了花。
矛旗望定了他的眼睛,清水一樣的波光湧動在他的眸間,純善、誠婉、祥和,用這三個詞來修飾,再好不過了。
“矛旗,你要看清楚他的眼睛,你要將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刻在心裏,你要記住,越是表麵上純淨的東西,心裏便越是邪惡,有朝一日我們矛族滅了,一定是因為他。”舅母惡狠狠地指向眼前的男子,聲嘶力竭地怒喊著。
“賤人,滿口胡言亂語。”舅王走上前去,狠摑了舅母一個耳光。她被打趴在地,隨即與腹中的弟弟一道,順著緩坡滾落到草原的底端,大聲地嘶叫著,“好痛啊,快來救救我的景兒……”
那天夜裏,便有很多戎國官兵前來偷襲,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繈褓中的王弟撕心裂肺地啼哭著被人搶走,還有舅王赤著身子自帳篷中追上那正欲逃竄的男寵,自後緊緊抱住他,一劍貫穿了兩人的身體。
矛旗自是聽到了,舅王一字一句地說著:“你害了我的整個部族,我又怎會放過你。”
母親掩住矛旗的眼睛,在心腹的庇佑下,一路逃竄,待矛旗再次睜開眼睛之時,他們已經輾轉著逃了幾日幾夜的路。
整個矛族,數以萬計,隻有三人幸存:母親,矛旗,和他那至今下落不明的王弟——景兒。
淚痕在藍旗深邃的眸中泛起,他快速地伸手抹去。
司空悄悄地跪在他的身後,道上一聲,“王。”
“藥喝了?”藍旗依然看著漫天的星鬥,清冷地問上一句。
“已經喝過藥,睡下了。”
“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了,手上的筋骨有一些折裂,不過不打緊,恢複幾個月便可痊愈。隻是因他一直病著得不到醫治,傷及了髒器,卻是轉成了慢疾,這藥怕是要一直喝著了。”
“讓太醫多開些方子,好生的調養。”
“是。”
司空見勢跟進了一句,“王對觀景,真是愛護有加啊。”
藍旗依舊背對著他,脊背挺立了一下,反問著,“哦,你真的這麼覺得?”
“當然了,這觀景是頭一個被大王抱進寢宮中的人,大王對他的疼惜,奴才也能感觸得到。”
“那你這次的感覺怕是不準了。”
藍旗自是不會知道,聽到這句話時,司空那驚愕錯亂的反應。
“這,奴才愚鈍,不曾猜透王的心思。”
藍旗回過身來,饒有興致地附上一句,“他長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故人。”
“是王記掛的人?”司空咧嘴憨笑,想著還有一點回還的餘地。
不料藍旗的臉上頃刻附上一層寒冰,暗無天日的冰封雪雨下,以從未有過的淒寒口吻說著:“一個令本王恨之入骨的人。”
司空幹爽的脊背上霎時溢出了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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