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38 更新時間：12-08-21 10:52
“大小姐，今天又得空來萬果園了？”沉靜的佳人身體細微一僵，微笑點頭，待人群忙碌，獨留一人之時，深深地垂下肩膀，以手撫額，大為歎氣。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玉曉還是每天偷溜出去私會情郎，而自己卻要在見完父親之後還得特意穿著女裝幫她隱瞞，可是滿心又放不下正在產果盛季的林子，總是要抽點時間親自來看一下。雖然待得時間不久，但比起甚少介入務農之事的林玉曉本人，多少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吧。
回想起這三天異常的經曆，林玉軒總會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
女裝穿久了便不再覺得難以接受，比之男裝要繁瑣厚重的衣物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麻煩，各種裝飾自然而然地體現著女性天生的愛美之心。可就算如此，林玉軒畢竟是男子，再怎麼習慣，男裝總比女裝要來得貼身舒適。
“唉，蕭隱還是快點來提親的好，再不然我這做哥哥恐怕也得跟著嫁人了。”
林玉軒刻意避開四散忙碌的下人，在林間漫步，腳下是潤澤的土地，稀疏的青草雜亂地生長著，不用刻意去拔除，些許的綠草自然有它們的用處，能在炎夏季節為土地遮擋過盛的陽光，並且不會搶走果樹的養分。在多雨的盛夏，草間沾滿露水，入腳微濕。
比起炎炎夏日，多雨的季節更要格外的小心，雨季之前初產的果實雖甜也還算飽滿，卻終究比不上夏末初秋曆經時日長成的果實豐厚。然而果實豐美卻是要悉心嗬護的，一不小心，可能將一年的辛苦付諸東流。
每每看到被大雨打落在地上，將熟未熟或已經成熟的荔枝，林玉軒總會忍不住惋惜，越到這個季節，越大越熟的果子反而容易掉落，所以認真打理每一棵樹成了每日必做之事。
荔枝不是好存放的水果，摘得多了，吃不完或賣不掉就隻能爛掉，若掛在樹上還能保持它的新鮮甜美。如果不摘吧，一場大雨，也能掉的七七八八，落地的果子經過雨水的腐化，終是入不了口，隻得化做地間養料。
輕輕撫摸著樹幹枝葉，林子裏的一切傾盡了他五年的心血，一點一滴地形成現在的模樣。每隔幾棵樹下，便放著一個籮筐，這是打理林子的人為他準備的，因為大家都是親眼目睹著大少爺對林子的喜愛與付出。
林玉軒走得極慢，像是在林間漫步一般，享受著大地芳華，實則是很認真地觀察著所經之處每棵樹的狀態。
由於怕人起疑，手上並未帶相應的工具，每當碰到枝頭上掛著沉甸甸的荔枝，就順手折下，再將樹上無法長大的果實和多餘的細小枝葉盡數剔除，讓剩餘的果實得以順利生長，最後將摘下的果實按大小品質分類，整齊地放進籮筐。
剩餘就不用擔心果實腐壞，由於他經常自己打理園子，以致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有人巡園，將他們少爺親手摘的荔枝帶走。
快馬趕路兩天，總算穿過了將近半人高的山草從，視野突然開闊明朗起來，使人心情也變得舒暢。偌大的莊園建立在遠處的丘陵之下，背後是滿山遍野的樹林，林子外圍都被不矮的圍牆所圍，許是為了保護自家林子。偶爾有些頑固的枝頭伸出牆外，帶著數個未熟的荔枝，向外界炫耀著成熟的到來。
莊園門口無人看守，大門微敞，隻一眼便望入正殿，庭院之中，眾人忙碌，一框框新鮮的荔枝擺放整齊，手上事多，一時竟無人注意牽馬步入的客人，直到正殿大門打開，從淨心閣走出一位不過暮年的長者。
沈靜攸躬身行禮，也算禮數周全，長者一看到來人，春風滿麵。
“貴客可是朝廷來的？”看到沉靜攸的衣物樸素倒有些不確定，不過那由內而發的氣質又企是尋常百姓所有？以常年的閱人經曆判斷，不富則貴，當下做此猜測。
“在下沈靜攸。”
長者聽聞心裏微驚，“原來是九王爺，有失遠迎，快快請進。”揮手讓下人將王爺的駿馬牽走，親自在前為其引路。
“林莊主不必多禮。”早在長者一出現，沈靜攸就看出，這年過半百精神依舊的人便是這山莊主人林坤。看慣了這些虛偽醜陋的嘴臉，沈靜攸毫不在意地道：“我的馬兒生性狂傲，還望莊主好生照顧。”
“一定一定。”
入了正殿淨心閣，一如外麵所見，簡單別致並不奢華，布置典雅而不失禮數。
未等林坤開口，沈靜攸徑自走到側麵下位，掀擺而坐，拿起桌上茶壺自己動手盛上半盞清茶，茶葉微浮，水已涼透，優雅地喝完茶水，在林坤緊張的注視下緩緩開口：“茶是上好的碧螺春，隻是衝茶的人太過大意，白白浪費了一壺好茶。”指尖把玩著茶杯，“白瓷雖好，趕不上青竹芬芳。茶，還是要配上淡雅清香才有韻味。”
冷汗從林坤額間滑落，趕忙應道：“王爺博學，鄙人這就命人換過。”
“茶水本為解渴，無需麻煩。”說著又倒上一杯，緩慢飲下，“日前你們進貢的荔枝‘妃子笑’，皇兄甚為喜歡，此次前來，便是要捎上一些。”
“王爺來得可巧，新一批的荔枝已經成熟，可是需要馬上運送？”
“越快越好。”
得到答複的林坤立馬離去找到莊園總管，吩咐即日便再往帝都運送幾十筐荔枝，當然不敢向帝王收錢，隻能當做進貢，以討歡心。
不一會林坤就已趕回，生怕得罪眼前貴人，雖然世人皆知九王靜攸不思朝政，常年遊走，但畢竟是在慘烈的七王奪權中幸存下來的，即使手無實權，也是得罪不起的。
“王爺可願隨我去參觀萬果園？”
沈靜攸抬眼輕瞥，半響點頭。
林坤在前麵帶路，內心鬱悶，跟那麼多人達官貴人打過交道，唯獨這世間相傳風流的九王讓人招架不住，並不是他有多難相處，而是與他待在一起就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難道這就是帝王家的氣場？
“王爺是初到酈城，如不嫌棄，可在莊園小住時日，也好讓鄙人盡盡地主之誼。”
剛踏入萬果園，滿眼望去盡是掛滿枝頭的荔枝，十數人穿梭林間，一筐筐的荔枝從側門搬至前院，鼻尖充斥著濃濃的果香，就連夏日的熱氣也顯得清淡許多。
沈靜攸隨手摘下一個紅豔的荔枝，剝皮品嚐，果如寧非所說，入口清甜。
“聽說這片林地是你家公子親自打理的？”
說到兒子，老來得子的林坤深感自豪，“我兒昔年早產，體質虛寒，最適宜吃些溫熱之品。”看著一年盛過一年的果林，心下安慰，“這荔枝是南方特產，我兒喜歡，早年就買下這塊土地，不料這孩子卻這般上心。”
聽著這些不合時宜的話，沈靜攸並沒有打斷，作為一個父親，能為兒子做到如此也算盡心。
路過的下人見到兩人，總會打聲招呼，躬身而過。
“老爺。”莊園管家急急趕來，在林坤耳邊輕語，林坤眉頭緊鎖，大發雷霆，“混賬，什麼叫少爺不知去向？”
隨即想起旁人還在，滿臉歉意地對沈靜攸道：“鄙人有要緊家事處理，望王爺海涵。”雖然沈靜攸沒有做聲，但極會察言觀色的林坤知曉他並沒有介意，於是便隨管家而去，路上盡是謾罵之詞。
沈靜攸毫不在意，甚至連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獨自在林間隨性而走，不自覺間越走越偏。
越往偏處雜草叢生，視野漸開，幾排果樹略顯幼小，綠葉繁茂，卻無果實，顯是剛種不久。
“在忍一下，很快就好。”
若有似無的人聲夾雜在清脆的鳥鳴中，沈靜攸撥開枝葉尋聲而去。
殘陽如血，豔紅奪目，揮灑光暈，襯托佳人。
夕陽之下，一抹身影，突兀地闖入視線，紅衣張揚，素簪綰發，腰間鈴鐺小巧玲瓏。姣好麵容，出水芙蓉；手捧雛鳥，神態焦急；眉間微愁，更顯生動。
林玉軒捧著隻有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雛鳥，抬頭看向並不太高的鳥窩，一對鳥兒正忙，雄鳥毛色豔麗四處穿梭，覓食喂子，雌鳥梳理雛鳥絨毛，四處張望，裏麵探頭探腦地伸著三個稚嫩的小腦袋，加上自己手中的這隻，一窩四隻。
必須要把小家夥放回窩中，然而這在正常人很容易做到的事，對他來講並不容易。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林玉軒比誰都了解，常年的體寒，使得身體天生就比他人要弱一些，且這病根不除，便隨著年齡增長一點點在加重。幸好得好友相助，才可緩和，不至於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隻是要想根治，想來也不是那麼簡單。
一陣狂風吹過，吹亂了一頭青絲，未曾仔細綰緊的素簪略微下滑，衣擺飛舞，鈴鐺亂響；為護雛鳥，以背對風；夕陽餘輝，盡灑身上；逆光望去，迷惑人心。沈靜攸就這麼靜靜地倚在遠處樹幹旁，感受天地之間唯獨你我的意境，不願去打擾，不知如何相處。
天邊烏雲隱現，預示著大雨即將來臨。
世人皆道九王風流成性，孰知其心中困苦無奈，風流倜儻隻為偽裝，帝王身側難容將才。
從未打開的心扉似乎在這一刻有所鬆動，然而沈靜攸卻如何也邁不出這沉重的一步，怕傷了自己，也累了他人。
上天似乎有意撮合，林玉軒費盡力氣，小心翼翼地踩著突起的枝幹努力向上伸手，一點點接近，終於將雛鳥放回窩中。會心一笑，精神放鬆之際，腳下一滑，來不及抓住樹枝便已下落，同時扭傷了腳踝，跌入溫暖的懷抱。
身體比思想更先做出反應，回過神來，已然摟住柔軟的腰肢。素簪落地，長發披散，四目相對，萬籟寂靜，彼此眼中映入對方容顏，注定糾纏一生。
雷聲轟鳴，雨水滴落，漸漸越來越大，擾亂了兩人思路，再次對望，略顯尷尬。
“哪裏可以避雨？”低沉的聲音異常急躁。
林玉軒伸手一指，下一刻便被打橫抱起，扯落的外衫蓋在頭上，頭被按入寬大結實的懷中。
在他細微的驚訝中，沉靜攸隨即運起輕功迅速朝那個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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