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6 更新時間：12-10-02 20:02
次日眾人相伴而往碧山。
遠遠的，紅玉便輕輕皺了黛眉，“此地煞氣甚重，鎮上人並非說笑。”
走到了碧山上，隻見得枯木嶙峋，枝椏錯亂，如瀕死之人在苦痛之中掙紮扭動之象。而風聲呼嘯，似淒厲尖嘯，又像悲泣哀嚎，聽者不由為之毛骨悚然。陰靈之氣太重，竟連天色也引得黯淡，恰似一個獨獨的鬼山。
碧山路口有兩個人站著，顯然是被碧山的境況嚇到才從碧山上頭退下來，兩股戰戰，受驚不淺。見了方蘭生一行人，慌忙道，“你們可是要上山？千萬莫去，速速回返。山上可是有鬼要害人的！”
另外一人也心有餘悸之樣，“真不知道出外經商數月，回來碧山怎變得這樣……”
方蘭生上前，抱拳道，“別怕。我們就是來捉鬼的。”
兩商人瞧了瞧方蘭生，區區一個不到弱冠的少年，人雖英朗，目光明亮，然而到底年歲還輕。再看方蘭生身後，還有個麵無表情的黑衣少年，另有三名美色各異的女子，不由得搖頭，“捉鬼？就你們這點人，捉什麼鬼？都是些不要命的人……還是趕緊回去吧。”
旁的那人便道，“老爺，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說完二人便匆匆離開，留下方蘭生撓頭，若有所思，“看來這碧山上麵還真有點什麼。”然而他從來最見不得人隨意看輕了他，當即摩拳擦掌，“走走走，趕緊去捉幾隻鬼給他們瞧瞧才是！”
紅玉一甩殷紅水袖，“猴兒，走吧。”
且說眾人一路行來，越往內中所謂的自閑山莊走，越是覺得鬼氣沉重，怨氣衝天。那些縈繞不去的怨氣，竟漸漸化成了肉眼可見的黑氣，一絲一縷的漂浮在空氣中。
“唔……”襄玲捂著鼻子，“真難聞。”
紅玉見多識廣，“畢竟此地人死了多年，此處無人打理，多有腐朽之味，也是常事。”
慢慢走到了山莊的門口，偌大朱門高聳，兩座大理石的鎮門石獅威嚴不改，可惜鎮不了魂魄，壓不住怨靈，淪為了擺設。可供十人並排而行的門寬，上頭藍底匾額“自閑山莊”四個金字氣勢凜然，隻這一樣就能讓人窺見往日這自閑山莊的繁盛。
“還以為就是幾件大房子呢，沒想到這麼氣派！”方蘭生訝異，看來那些說這裏是什麼前南武林盟主的地方，不是吹牛，隻是……
“怎麼這大門看著這麼眼熟呢？”
有那麼一瞬，方蘭生神思怔忡。而接著，明明隻有夢魘中才能感覺到的痛苦慢慢襲上心頭。這究竟……是怎麼了……
他……
“真討厭，走到這裏好冷。”襄玲嘟起嘴抱怨，說著抱住自己肩膀抖了抖。
紅玉顏色嚴肅，此地狀況不容她玩笑對待，“這裏封印已經消失的差不多，陰氣由內中滲透出來，自然會覺得冷。雖然裏麵的厲鬼尚且不能脫出，可這些四散的陰氣，我們一路走來看到的黑霧，逐漸侵蝕碧山的鬼怪，無由傷害路人倒也不是奇事。”
應該說，到現在不過出了幾條人命，還是運氣好。
“哎呀恩公，可叫我好等，終於來了。”低沉的男音忽然響起，瞬時將眾人注意吸引去，從樹後走出一人，年歲三十左右，一身沾滿油漬酒痕的粗布灰衣，衣襟散亂露出半截緊實胸膛。這人麵上胡子拉碴的，雙眼透出酒鬼獨有的迷離，嘴角上揚，笑得十分隨意，然而並不令人厭煩。
方蘭生詫異，“恩公……這就是晴雪說的那個像她大哥的人？”
這差別未免太大了些吧！
風晴雪顯然來自一個偏遠的部族，雖說天真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然而顯然出身非凡。她又一直說她的大哥乃是族中十分出眾的人才，怎生也得是個人中龍鳳才對。
這麼一個邋裏邋遢的酒鬼，怎麼可能像風晴雪的大哥？
他忍不住說道，“酒氣衝天的……根本就是一個酒鬼。”
“誒黑，這話可不對。”這名為尹千觴的醉酒鬼可容不得人說酒不好，當下就要拉著方蘭生長篇大論，“小兄弟我可與你說啊，呼兒將出喚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可見幾杯美酒下肚，就什麼煩惱全沒了，這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方蘭生家訓極好，書院裏頭的教導也是斷不允許他酗酒，他對酒鬼實在沒有好感，“切，跟酒鬼沒什麼好說的。”
這就好比賭徒成天賭博還想著贏錢一樣，別無二致。
一直沉默觀察四下的百裏屠蘇直接詢問尹千觴，“可有見到道士打扮的人出現？”
尹千觴揉揉酸痛的肩膀，“我在這邊等了好半天了，莫說道士，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說著說著，那邊尹千觴言語就亂了起來，一會借著要報答百裏屠蘇恩情的理由兜售他的那些玩意兒，一會說百裏屠蘇豔福不淺身邊美女環繞，惹得數人紛紛說他。
這邊方蘭生卻聽聞了奇異的聲音，似悲泣又似歡喜，似低語又似呼喊，仿佛無形卻又像有實質。他當即為那聲音吸引了心神，一時意識迷糊起來。
這聲音我聽過。
聲音……有誰在……叫我……
我得過去……
是我熟悉的人，在叫我過去……
他這般迷迷糊糊的想著，舉步便往山莊內部走去。仿佛被蔽塞了一般，他耳中隻有那奇異而飄忽的呼喚，心裏隻有尋到聲音源頭的信念。身後察覺不對的諸人的呼喊，半點也傳不到他身邊。
被那奇異聲音牽引著，方蘭生雙目失神，像被牽線的偶人帶動著不斷往自閑山莊內部行去。
他走過被燒成了焦土的堂口，踏過生長了枯萎荒草的小徑，慢慢的接近了大堂。
等，快些過去……
知道我來了，那人很高興……
要進去……
冥冥之中，有歡欣的女聲在歎息，在哭泣，“沒錯……就是這樣……”
你終於來了。
終於來了。
拿著你的刀可好？
方蘭生點頭，他的神誌已經全然不清，下意識的便去遵循那聲音所說。
虛空裏忽然出現一柄生鏽的直刀，“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撿起來，把那冰涼的刀柄牢牢地握住。
——對，這樣很好。那麼，用你的刀，殺了那些人可好？
——殺……殺誰？
——殺了那些人。
方蘭生心中猶有掙紮，他方家念佛，自是對殺生一事十分忌諱。
——不行……不能殺人……
——為何不能殺？你不是最愛殺人了麼……想想你殺人時候的感覺，你不是很熟悉麼……
那聲音輕柔引誘，勾出方蘭生潛意識中的幻覺。
利刃帶著力道刺入人體，先是柔軟的阻抗，而後是透體而過的暢通。抽出利刃，溫熱的鮮血順著利刃滴滴答答掉落。
這感覺太過真實，真實到可怕，方蘭生禁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不！我沒殺人！
——你還說你沒殺人……你殺過的人數不勝數呢。所以現在，再殺幾個人也沒甚關係……來，殺了他們……
方蘭生下意識要去抗拒，然而那聲音雖然溫柔，其中包含的命令意味卻十分明顯，方蘭生無法控製住自己，胡亂的揮著刀。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沒錯……殺了你們！
他不可能死……他不可能死！
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
隱隱的，有不屬於方蘭生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痛徹心扉的黑暗情緒狠狠攫住方蘭生的心神，迫使他的心魂絞痛翻滾，隻能不斷揮刀。仿佛依憑著揮刀的力道，便能將胸腔裏頭的痛苦發泄出去。
殺了你們——！
“大呆瓜，還不清醒！”
虛空裏忽然一聲嬌叱，猛的如平地驚雷，霎時震得方蘭生一抖，手裏的鏽刀掉地。
隨著鏽刀脫手，那冥冥裏引誘著方蘭生的聲音也消失，那混沌裏痛苦不堪的錯覺也遠去，他雙目逐漸清明，這才發覺眼前的情形。
他一人跪著，明顯身處自閑山莊的內部。而眾人皆麵對他而戰，手裏頭還拿著武器。
“這是怎麼了？”方蘭生疑惑的望著眾人。
襄玲捏著發梢，不屑的道，“大呆瓜你真笨，這麼簡單的鬼魅術也能把你弄得暈暈乎乎。哼，居然還聽那個鬼的話，要殺了我們呢！”
什、什麼！
方蘭生慌忙解釋，“襄玲，我、我可沒想殺你！肯定是那個鬼作祟，你不要以為是我啊！”
他少年情思，對襄玲一見鍾情，一顆心都放在襄玲身上，最怕襄玲誤會他。
襄鈴跺腳，“你真是個笨蛋！哼，搞鬼的討厭怪物！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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