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16 更新時間：12-10-05 15:43
他們帶著四個孩子回去安陸，使得是騰雲之術。
雖然尹千觴不靠譜，然而他兜售的破爛裏麵竟還有記載著騰雲之術的古老卷軸，實在是一大驚奇。
四個孩子一路歡喜非常，哪家小兒沒有做過自己騰雲駕霧，飛升成仙的夢呢？如今真能被人帶著穿雲過霧，當即望向眾人的眼神熾熱無比。即使是方蘭生，也覺得受不住，嘿嘿笑著，把懷裏小女孩的頭按了下去。
到了安陸，鎮上諸人翹首以盼，丟了孩子的四戶人家見自己的孩子安然無恙歸來，當即抱著痛哭。感謝的，讚頌的，邀請的話紛紛來。
見了這番情景，方蘭生撓頭，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
出門在外受得這麼多苦楚，登時都忘記得一幹二淨，反而覺得十分值得。
以前覺得說書人說的那些行俠仗義的人如何如何英武，如今自己也行俠仗義了一回，才曉得
為何那些大俠總要四處幫人。
原來這幫了人的滋味，這般不錯。
紅玉見方蘭生傻乎乎的站在旁邊笑，忍不住掩唇，“猴兒又在想些什麼呢。”
“沒想什麼，就是覺得……”方蘭生笑了笑，他眼眸在茜色夕光地下異常明亮，“覺得我這
回值了。”
那樣直直的，坦誠毫無掩飾的目光，即使是久經閱曆的紅玉，也不禁心中一動。而後麵色柔
和，盈盈而笑，“猴兒雖說嘴碎了點，可到底還是不錯，頗有一番俠骨。”
那邊為了請眾人去哪一戶爭論不休，終於有了結果，“諸位都已累了，還是先去客棧歇息吧。”
進的客棧，老板抬頭，“喲，幾位看著麵熟，前些陣子也是在我們這邊歇息的吧。你們這回
可是我們鎮上的大恩人，隻管在我這裏好好休息，我這裏絕對滿足。”
尹千觴酒癮又發作，當即流了口水，“嘿嘿，老板，能不能先給我上點酒？”
方蘭生見他垂涎的樣子，“看你那樣，還以為你好幾年沒喝酒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這樣算來，我確實好幾年沒喝酒了不是？”
歐陽少恭溫聲道，“好了，小蘭，你最該早些歇下。自從用了往生咒，麵色便一直未見好轉，
應是消耗太甚。”
不說還不覺得，一說方蘭生真覺得腳下虛浮無力，頭腦暈暈乎乎，隻得趕緊上了樓，往床上
一趟。
身旁沒有旁人相伴，強自壓抑住的悲傷與悵然，如客棧院中的清秋樹散發的香氣一般緩慢滲
出。
臭石頭……你……
方蘭生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不過是一聲低歎，幽幽散去。
疲憊潮水般湧來，架不住脫力，方蘭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有誰在耳邊輕喚。一遍一遍，仿佛念得多了，就能刻進骨子裏再也不會忘卻一般。
更有指尖，在方蘭生麵上摩挲留戀，輾轉不去。
方蘭生竟有自己被珍而重之對待的錯覺。
一夜無夢，醒來，方蘭生抬手遮擋窗外投入的明光，心上忽然悵然。
總覺得，似乎見著了故人……
然而，那又怎麼可能……
前世今生，前世與今生，本就不可能同時存在。
何況……他們已經相隔了那麼多年。莫說晉磊早已、早已……方蘭生仍舊無法把這個事實真
切的記在心裏，晉磊那般好強執著的人，如何會就這麼死了呢？
便是晉磊還活著，如今……也該是耄耋老人。倘若這般見了麵，怕還是要更加無法置信吧。
下得客棧一層來，隻剩下紅玉還在，回首望著他下樓來，“猴兒這一覺睡得可好？”
方蘭生揮了揮臂膀，“我現在精力十足，若是再見了青玉壇的人，打他們個好！”
“噗嗤——”紅玉搖頭笑，飽滿額間的三瓣紅火紋嫣紅更甚。
“聽說，那些人就住在你這裏？”
有少女直直走進來，一麵對老板道，一麵目光在客棧內逡巡，恰好與正往嘴裏塞著饅頭的方
蘭生對上了視線。
“是你。”
這少女正是那日與方蘭生在街頭相撞的人，也正是從這少女與其弟弟口中知曉了自閑山莊之
事。
少女睜大了眼，“莫非……你也是救人者之一？”
方蘭生點頭，莫非這是來感謝的？這可怎麼使得，要是還要給我些謝禮什麼，我一定要好好
推脫一番。
他自己喜滋滋的想著，那少女卻“啪”一掌拍到方蘭生的桌上，目光灼灼，“來與我決鬥！”
方蘭生的饅頭掉了。
“哼，雖然你救回了鎮上的孩子，但這並不代表你就比我厲害。”
少女神色傲然，俏麗如庭前芳草。那一瞬，方蘭生覺得眼前這少女與當年的葉沉香，十分相
像。
那時，葉沉香也是這般，拍著桌子凶巴巴的問他，不，是問晉磊話。
想著，方蘭生語氣柔和起來，道，“姑娘，我覺得我們沒有決鬥的理由。”
他語氣十分真摯，少女顯然察覺到自己太過咄咄逼人，不甚自在的往後退了退，蔥白指尖縮
了縮，“……你”
本來想好的說辭，竟然都說不出口了，扭過頭去耳尖微微泛紅。這樣來看，與葉沉香卻更加
相似了。
似曾相識故人去，如今隻剩方蘭生一人，卻升起難過之意。
“敢問姑娘名諱？”
少女猶豫了一下，“我叫滑天鳳。”
這回來安陸時候，便聽得街頭巷尾都在說滑家上下習武成風，便是隨便一個奴仆，也是學的
急招橡膠貓功夫。油漆是他們的打小姐，一身武藝尤其出眾。滑家這樣與眾不同的傳統，據
傳是他們老太爺當年得到過高明人士的傳授。
方蘭生如今還想不到一出去，便真的是傻子。
滑老太爺……便是當年年那個小滑頭吧。
那個時候那個還流著鼻水的小鬼頭，興致勃勃纏著他，“往後我一定會成為這安陸大戶！而
且我要讓我全家都習武，我就是要讓那些人看看，就算不會念書，我也會有出頭之日！”想
小孩子的話還帶著稚氣，然而如今，卻都成了現實。
嗬。
方蘭生心中笑了笑，頗有物是人非的感慨。看著眼前的滑天鳳，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親切。
“姑娘，我不會與你決鬥的。”
滑天鳳不依，“為何不能？”她雙目熠熠，容顏嬌俏，瞪著方蘭生。
紅玉在旁見了好笑，瞧著方蘭生還用著笨拙的言語拒絕，不禁搖頭。
猴兒當真無知，這樣子哪裏是要纏著你決鬥。要纏著你當情郎才是真。
不過這話她可不會說出口，看猴兒應付，也是趣事。
紅玉掩唇而笑，眉眼妖嬈。
=====
車蓋亭台。
金紅楓樹掩映中。
黑衣負劍的百裏屠蘇，與歐陽少恭麵對而坐。
他早先與歐陽少恭商討過起死回生一事，可惜後來歐陽少恭為青玉壇之人擄走，如今總算有
得空閑，一解他心中最為焦急之事。
“在下既已答應，自當踐諾，隻是此方尚缺一味奇異藥材，名為“仙芝”，相傳於海外十洲
三島中的“祖洲”方能采摘，路途迢迢，凶險未知。”歐陽少恭溫聲，言語之中透露出對百
裏屠蘇的憂心。
百裏屠蘇麵容不改，然而語氣堅定，”天涯海角，我都甘願一闖。”
歐陽少恭便微笑，“想來少俠也不會改變初衷，既如此，須得先尋能夠出海的大船，尋常船
隻定不足以應付此行。”
“難道不可使用騰翔之術直接飛過去？”
“海上風雲變幻，因未知祖洲明確所在，貿然使用騰翔之術多有不妥。”
百裏屠蘇略微一想，“大船之事還望先生指點。”
“在下於此亦是一竅不通，不過青玉壇內曾有一名弟子出身沿海青龍鎮，據說鎮上擅長造船
的能工巧匠極多，且多是世代為之，或許可以去那裏一探。”
按捺心中焦急，百裏屠蘇當即道，“我即刻啟程。”
此時，從旁乍然冒出方蘭生之音，“我們也要去！”
怎、怎麼！
莫說方蘭生跳出來，接著風晴雪，襄玲並著紅玉也一一出現。
百裏屠蘇：“你們——”
歐陽少恭卻斂袖微笑，顯然早就知道眾人存在。
方蘭生的躲藏技術，實在算不得好。以他的角度，方蘭生那顆腦袋哪裏會看不到？不過故意
不說出來罷了。
“我看百裏少俠也不要推阻了。海外仙山之事，太過渺茫，多一個人，也是多一份力量。我
本想與少俠同行，無奈身有他事煩惱，正躊躇不決，若有小蘭他們與你一道，我也安心。”
“安心安心，有什麼不能安心的！”方蘭生望著歐陽少恭，”少恭你才遇到了這麼些事，好好
休息才是真的，有我在，你放一百個心！”
他拍拍胸膛，一副有他在，萬事足以的神氣，瞧得歐陽少恭忍不住笑，“如此，便交給小蘭
了。”
左右被說得沒有辦法，百裏屠蘇也隻好應承眾人同去，“那我便先多謝諸位了。”
“誒誒誒，算我一個！”尹千觴也走出來。
方蘭生沒好氣的道，“你這酒鬼，幹嘛混在我們一起偷聽。我們是去找仙芝，你去做什麼！”
“這長著仙芝的地方的藥草，肯定不是凡品，這要是拿來釀酒，嘿嘿。”他露出垂涎的表情。
歐陽少恭倒是開了口，“仙藥釀酒，也是可行。”
尹千觴一副得了知己樣，“還是少恭有見識、”
方蘭生不高興了，“叫什麼少恭！少恭是你能叫的嗎！我和少恭是什麼關係，你和他又是什
麼關係！少來套近乎。”
一想到少恭總是這樣溫柔對人，結果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來跟少恭親近，方蘭生心裏特別不
痛快。
明明以前，少恭的朋友隻有他……如今看來，他的朋友隻有少恭，少恭卻是交朋滿天下。這
其中說方蘭生不失落，不寂寞，必是騙他自己的假話。
歐陽少恭心細如發，立時發覺了方蘭生麵上的神情，隻是按下心裏不說。
眾人收拾停當，便要出發前往那青龍鎮去。
歐陽少恭與眾人告辭，獨獨將方蘭生叫到了一邊，“小蘭，此去路途你多加小心。”
方蘭生挺胸，“放心，少恭你不用替我擔心。”
就是你這樣才，才叫人無法放心啊……
歐陽少恭略略歎氣，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白玉瓶子，交予方蘭生，“這個你拿著。但要記著，
除非真的性命垂危，切不可取出服用。”
杏黃衣衫的青年麵上，首次失去溫和的笑容。他直視著方蘭生，語氣十分嚴肅，“若可能此
去，我並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時候。”
被友人關切的暖流在四肢裏湧動，方蘭生接過瓶子藏進懷中，仰麵笑，“少恭你放心吧。”
見方蘭生轉身追上眾人腳步，歐陽少恭雙手籠在袖中，垂下眼簾，遮掩眸中思緒。
方蘭生忽然回頭，麵容之上難得出現若有所思狀。
紅玉見了好笑，“猴兒又在看什麼呢？”
撓撓頭，方蘭生解釋道，“不，方才覺得……好像有人在盯著我。結果回頭一看，又沒人……”
“喲，難得猴兒也有這般謹慎的時候，看來往日裏倒是我小看你了。”紅玉掩唇而笑。
見紅玉如此，方蘭生也覺是自己多慮，於是將此事拋之腦後。
隻是……總覺得那人目光裏，並不帶惡意。
也許是路人而已吧。
這般想著，方蘭生便不再多想。
許是少恭呢，一想到懷中的白玉瓶子，他便腳步輕盈。
連帶望著百裏屠蘇也覺得順眼一些，甚至還帶了兩三分炫耀與傲慢。
哼，就算你跟少恭交好又如何？少恭可沒給你白玉瓶不是？
我跟少恭的交情，那是打小培養起來的。
方蘭生自是沒發覺，他就如同一個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然而回頭來發覺玩具還是自己的孩童
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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