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16 更新時間：12-10-06 13:56
雨聲，從窗台不斷地湧進這個沉默的房間，陌星痕勉強地笑了起來：“應該……應該會沒事的，你看我現在還會避雨之術，所以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隻要努力活下去，也許就真的會一直活下來了。所以……月隱，不要對我那麼沒信心啦！”
“那麼……是不是，等你連避雨之術都不會了，就會……”
“那怎麼可能呢，不要那麼小看我好吧……”陌星痕強裝著笑臉，想要伸手去拉月隱的手，但是，那隻手卻突然停在了半空。
冰冷的觸感，從肩膀順著手臂的皮膚，一路下滑著，最後凝結在他的指尖，形成了一顆搖搖欲墜的水珠。陌星痕僵在那裏，一瞬間收縮的瞳孔使他的笑臉扭曲成了絕望。一滴……兩滴……三滴……他的身上不斷滲出冰冷的水珠，漸漸地，那些水珠變成了水流，覆蓋了他整個的身體。他的衣服很快就像是浸在水中那樣濕淋淋的往下滴著水，枯黃色的發梢上成串的水珠往下落著……風雨聲在他的身後呼應，就像是所有的雨水全部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他成了這個房間裏唯一淋著雨的人。
相對無言。陌星痕不知道月隱在想什麼，那人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陌星痕知道，已經說什麼都沒用了。這真正的絕望之情，已經無可挽回的紮進了他們之間。他的樹，已經連避雨之術都沒有了，他已經連這個都沒有辦法再施展了。之前為了讓月隱安心，而拿出的證據——隻要他的本體沒有淋到雨，他就永遠也不會淋到雨的——這已經成為了現在直接將他們推入絕望中的殘酷反證。沒有辦法再和他說什麼了，沒有任何借口可以用來解釋的了。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陌星痕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存在於這片空間了，他的心像針紮的一樣難受，而他的存在，他現在的慘狀，會讓月隱更加的難受。
“我給你拿毛巾，站在那裏別動，不許跑。”像是察覺到了陌星痕想從他麵前逃走一樣，低著頭月隱說出了這句話。這聲音沉重而不甘，就那樣將陌星痕定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一條很大的毛巾蓋在了自己的頭上，月隱拉起他被雨水浸濕的手將他帶到了床邊。陌星痕從低垂著的毛巾縫隙間，看到月隱坐在了他麵前的床上，緊接著一雙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他在幫他擦幹頭發。
那人溫柔的、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身上的雨水不斷被毛巾吸收，但是緊接著又會有雨水從身上滲出來，這是永遠也不會有結果的努力，但是就像是垂死之人的掙紮，月隱絲毫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他要把他擦幹，讓他重新變回那個無憂無慮說著自己很厲害、吵著要和他一起玩的小混蛋。也許等到天晴，雨就會停止，但是誰又知道那時會發生什麼？那時，這個家夥還存在著麼……
“月隱……沒用的，不要再……”
“閉嘴。我高興這麼做，你有什麼資格打斷我。”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的二人，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說話了，如果停止，一切就結束了。
“擦不幹的……”陌星痕的眼淚浸滿了眼眶，他咬著唇，說著這些宣告自己快要消亡了的話。勸阻他，這樣下去也什麼都無法挽回，隻會徒增悲哀。
“……”月隱停下了雙手，毛巾已經被完全浸濕了，雨水從他緊扣著毛巾的指縫間滲出，打濕了他的衣袖。陌星痕伸手碰觸月隱的手，想要安慰他，但是月隱卻反過來扣緊了他的手腕：“等著，我把床單拿過來。”
“月隱，說了擦不幹的……之後還要拿去曬，會很麻煩的……”陌星痕低聲說著。
“少廢話！本大爺說能擦幹就能擦幹！毛巾不夠就拿床單，床單要是還擦不幹，大不了把被子拿過來！你給我好好的呆在這裏！聽到了沒有，呆在這裏！”月隱站起身，但是陌星痕拉住了他的衣袖。
“月隱，我突然想要抱抱你……”
“……你以為我是小孩子麼？”月隱抽出床上的被單，蓋在了陌星痕的頭上。
“不是的……是我想抱抱……”陌星痕抬起頭露出了自己蒼白的臉，朝他笑了起來。
“……”月隱伸手捧著他的臉，仔細的看著他那張臉上的表情，然後將他拉進了自己的懷中。雨水的冰冷，微微顫抖著的身體，誰都沒有辦法替代的痛苦，這個小小的人正在承受著。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溫暖，陌星痕朝著月隱的懷中又縮了縮，他的臉貼在他的身上，聽著他的呼吸，感受著活著的實感。真不想離開這裏啊，好不容易才讓他有看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可以一起玩了，好不容易知道了讓他原諒自己的方法……
“小樹妖……”月隱在他的耳邊呼喚著。陌星痕微微動了動，以示自己在聽。
“把我的記憶，還給我吧。”月隱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而來的風，讓他安逸下來的世界起了喧囂，他睜大眼睛，慌亂地搖了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還給我吧，那本來就是我應該承受的東西。為什麼你非要為一份連內容都不知道記憶，消失掉呢……”月隱帶著誘導的聲音，讓陌星痕有些恐懼，他想要取回記憶，他是非常認真的，這麼想著。但是這記憶不能交給他，從自己開始衰弱的那天起，陌非也大人就曾經懷疑過是由這份記憶造成的，隻不過被自己強行否定了。如果還給了月隱，那麼一切就會回到最開始的時候，一切的努力，三年的時光，都沒有意義了。
“你不能把它要回去，你會變成以前那種樣子的……讓人難過的樣子……絕對不要。”
“我以前的樣子，很難過是吧？”
“嗯……”
“可是如果你不見了……你覺得我會繼續現在這個樣子的生活下去麼？你覺得我不會不以前更難過麼？”這句話給了陌星痕重擊，這他無法反駁。他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
“可是……可是……那份記憶真的讓人承受不了的……真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活下去……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不難過……”
“……”月隱看著他因矛盾而痛苦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那麼，就一點一點的還給我好了。”
“一點一點的？”
“很少的記憶，慢慢的還給我，我就可以一點一點的承受下來了，你也不會消失了……我們還沒有找到小弟的豬呢，你怎麼能……消失了呢……”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嗎？”陌星痕猶豫著，移合書的結界，一旦打開，就不能再合上了，但是可以控製結界打開的大小，可是，那麼厲害的記憶，真的能像月隱說的那樣，被一點一點承受下來麼？他不能肯定，他不想冒這個險，但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你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話，我就可以一點一點承受下來。”月隱給出了肯定的答複，他盡量小心地勸說著陌星痕，把這當成自己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事情，他不想陌星痕因為顧及自己而放棄了可以活下去的機會——更何況，現在他是這樣的需要他，不希望他消失。無論那份記憶多麼的不能承受，他也不想就這麼放棄。
快樂的現實，定能衝淡已經虛無的痛苦回憶。想要這麼相信著，也隻能這麼相信著。
“真的……隻是一點一點的轉移哦……如果承受不了的話，一定要說出來！雖然我沒辦法讓記憶轉移停下來，但是我會，我會逗你開心，一定不會讓你繼續難過的！所以，一定不能忍著啊……”陌星痕有些心慌的叮囑著月隱，這個決定，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嗯……我知道了。”月隱認真地承諾道。
“……”陌星痕咬了咬牙，帶著對希望的渴求，對未來的期盼將自己與月隱的額頭貼在了一起。風雨仍在窗外肆虐，雨點不甘寂寞地拍打著窗台。冰藍與暗紅的光芒在他們之間盤旋，如同彼時的希冀，這一次，它將再次改寫著二人的未來。
天地盤旋著風與雨的哀歌，在這個世界上隻存在著黑夜的時候，他們仍舊相信著黎明的到來，就算那隻是一種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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