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15 更新時間:12-10-30 08:08
這一夜,空氣裏流轉了太多的壓抑,太多的冰冷。所有的陰謀在月色的涼意裏生長出根芽,衝破桎梏,蓬勃生長,猶如夜色的魔爪,慢慢地覆蓋著這座古老的帝國。
黑暗裏的這片廣袤的土地,數百年來屹立於古代的東方,毋庸置疑地俯瞰四方,傲視群雄。那麼漫長的時間裏,他繁華依舊,昌延千萬,一如經年不變的年華,維持著最完美的銳不可當。所以,他值得大殷曆朝曆代的君主守護,更值得風口浪尖的梟雄覬覦。那麼漫長的時間裏,大殷用數不勝數的血戰賜予子民榮耀善戰的稟賦。某種意義上,大殷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強大的國度,他更是一個血色的信仰,濃烈而堅定地根植於每一個人的心裏,偉大到能讓人奉獻出全部也在所不惜。
這一夜,大殷猶如一位在沉睡中被纏繞上鎖鏈的英雄,但他卻安靜得不像話。或許,他也正在等待,等待一場將天際暈染的對決,等待浴血迎風的強者,活到最後的強者。
大殷的主宰在此刻撲朔迷離,野心露出猙獰誘人的笑容,向所有人發出了請柬,號召起一場血腥的賭注。
一切都要有個了斷了。
而天空在久不能散的漆黑之後,泛出了淺淺的魚肚白,我看著桌前的燭身癱軟若泥,伸手揉了揉徹夜未眠的眼睛。而月滿樓的窗欞上依舊沾著昨夜的涼。
我心裏滿滿的人事仍舊在狠狠地撞擊著心髒,讓此刻的自己身心俱疲。而這種時候,我總是愈加地想念霍驍。說真的,我實在無需擔心一個比自己強大這麼多的人,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守護他。哪怕我現在並沒選擇趕到他身邊,而是去找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孩子,我都覺得自己還是為了守護他。
身後傳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看得出來人想打斷我的沉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回轉過身體,看向他,問道:“有消息了麼?”
尹秋寺悠閑地走過來,臉上是標準的笑容,他用手輕撫衣袖,隻笑不語。
我知道,如果我此刻像一隻炸了毛的火雞一樣焦急地追問,就正中了此人的下懷,白白讓他討了樂子去。所以,我也止住了問話,隻用眼睛認真地看著他,用眼神犀利地提醒他,我正在等他的答案。
果然,尹秋寺挑了挑眉,難得沒有掛上一貫的笑容,他淡淡地問我:“我倒是奇了,憑你我之間的……”他譏諷地抿了抿嘴角,然後道:“怎麼今日,你倒來求我辦事。”
我倒也老實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如今的節骨眼上,也分得清輕重,你能幫我,為什麼不要?”
尹秋寺失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
我真覺得這是一個極度老土的問題,可我依舊不得不回答,雖然連我自己都以為當麵說出這種話,實在有些難辦,不過,現在,除了乖乖回答他的問題,我也別無他法了。於是,我淡淡地說:“因為,幫我,可以討好楚瑜。”
頃刻,尹秋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實的表情,不過,他很快笑問:“何以見得?”
這又是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可我不得不耐著xing子說道:“堂堂修冥宮四宮少,先是幫著跑腿。楚瑜在我家養傷之時,宮主將臨,你又來報信。爾後我在修冥宮中,你又故意出言離間我和霍驍,無非也是要助楚瑜吧。”我望著他越來越嚴肅的臉,便問:“我還要再說麼?”
尹秋寺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他神色自若道:“你倒有些眼力。”他環起手來在我前麵來回走動,眼睛打量在我的周身:“看來,楚瑜瞧上你,也不無道理。”
我擠出一絲隨時會垮掉的笑容,心情不佳之餘還是得彬彬有禮地問:“那麼,可以告訴我,有什麼消息了麼?”
尹秋寺用無奈的表情一笑,清淡地猶如一方漣漪。“是啊,你說的不錯,在楚瑜想通之前,我確然得賣他麵子。”
我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在一秒後消失殆盡:“說吧,你要是真幫我找到那孩子,可是幫了大忙了。”
尹秋寺狡黠地眯起眼睛,像極了耍起心機的狐狸,“我麼,從不糊塗做事,你既要我幫忙,便得說明白那孩子的來曆。”
尹秋寺的笑容越來越大,竟微微有些奮然,他慢悠悠地拉著調子:“嗬嗬,別不是你背著霍驍,忽然想起那不孝有三來了?!”他故意歎氣,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這可就糟了,霍驍的手段哪是你吃得消的。還有楚瑜,他……”
我幹脆地打斷他:“在我沒動手前,你還是趕緊把話告訴我吧,我想知道的也不多。”
尹秋寺心情極好地一笑:“又要動手?!這次,恐怕是不行了。”
我發誓,我真的不想再和這個人耗下去了,隻要我手裏有任何一種能敲能打的凶器,我會立刻馬上隨時準備動手,我絕對不是開玩笑。
“尹秋寺,你真的想挨揍吧。”我絕對是被激怒了,才會說出這種不知好歹的話來。
尹秋寺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心情更好地笑道:“既然我這個修冥宮四宮少不入林大美人的眼,那麼,大殷第一劍客來了,想必林大美人該有所顧忌了吧。”
我皺起眉頭,想讓他去掉那個莫名其妙的稱謂,不過,我忽然搜索到了他剛才話中的重點:“大殷……第一劍客?”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輕輕地推開了,我覺得自己怎麼跟報幕似地。
素衣美顏,柳之辰這次的出現,並沒有帶上人皮麵具。於是,我終於近距離地看清楚了眼前這個人,哪怕之前我對他有過或多或少地不敬,不過,我還是不得不承認,歲月真的沒有在他的臉上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是個美麗的男人,並且氣質非凡。林佑熙的皮相雖是極佳的,卻到底年紀輕,和他比,少了許多深厚的氣度。更何況我現在正生著氣,都說生氣的人智商為零毫無風度,所以,在他眼前的自己,恐怕就是一個蠢貨一般的小屁孩兒。
“佑熙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啊,怎麼忽然就這樣了?”柳之辰取笑道。
我別過臉,道:“你也來湊熱鬧了,柳……之辰。”我發現自己懶得用任何一種虛偽的稱呼。
尹秋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退到一邊坐著,眼睛卻盯著我們兩個,他用手摸著下巴,若有似無地思考著什麼問題。
柳之辰走近我,點頭,道:“百年難得一遇的熱鬧,我如何不來?”
我揮了揮手,道:“你湊你的熱鬧,我不管!”然後,我不爽地看向尹秋寺,道:“你還不快說!”
尹秋寺眨了眨眼睛,輕笑道:“林大美人,你身邊的人知道的恐怕比我還多,你問錯人了。”
我猛地來了一個深呼吸,一仰下巴,在尹秋寺和柳之辰之間畫了個弧線,然後轉向柳之辰,道:“二位,好歹積點德,那孩子是條人命,如今不見了,生死未卜,再這樣下去,我如何去向……”我加重了語氣。“他的爹娘交代。”
尹秋寺挑眉道:“你也看見了,別說一條人命,便是數百條人命,我可心軟?”言下之意,就是我真的問錯人,也求錯人了。
柳之辰瞥了一眼尹秋寺,美眸流光一閃,又看向我:“霍驍用了心思讓人帶你走,你為了個孩子,這般不領情,他若知道了,一定惱火。”
“我自會向他解釋。”我的口氣很緊,“柳之辰,你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柳之辰信步走到一張椅子旁,緩緩坐下,然後看向我,“我還真知道。”
我的眼前瞬間就明亮了一下,便大步走到柳之辰跟前,追問:“他在哪兒?”
柳之辰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口氣嘲諷,“傻孩子,既是我會知道,你難道猜不出他在哪兒?”
我頓時啞口無言,心上突突地一跳,緊接著,渾身發涼。
是啊是啊……隻要回憶一下過去的一些事情,就知道柳之辰和嚴王關係匪淺,那麼,如果柳之辰能夠知道德吉的下落,那不就說明……那不就說明……他已經在嚴王的手上了麼?!
竟然真的會這樣,我一直安慰自己不要太消極,凡事不要想得太絕對,可是,事實上,我就生活在一個這樣一個殺千刀的世界裏,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恨不得以死相謝。
我的雙拳握得指節發白,鋪天蓋地的挫敗感和負罪感齊齊湧來,壓得心口猶如負著千斤重量。
“我知道了。”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後,就幹脆地朝房門的方向走去。
柳之辰懶懶地開口,“你可是要去找嚴王?”
“自然。”我輕輕地說。
“哼,你以為,憑你,能從嚴王的手裏搶走一個孩子?”
我沉默地停下了腳步,我知道不能,可我又不想承認。
“你隻知道他在嚴王手中,那你可知道嚴王將他藏在哪裏?”柳之辰繼續問。
我回頭看他,心中不服之至,可又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因為他說得確實沒錯。
“你去見他,非但找不回你想要的,還會陷霍驍於兩難。”柳之辰一語中的。
我皺起眉頭,連呼吸都是燙的。
“我不妨告訴你,影衛確實趁亂抓走了你家的幾個人,老少男女都有,倘若不是你家那老頭子太護著那孩子了,底下的人也不會上報嚴王說這孩子有玄機。不過一切都還不明了,嚴王也不會因為一個老頭子的殷勤便認定這孩子能引蛇出洞,他隻是懷疑而已,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拿那孩子如何。不過,你若此刻去見他,那就擺明這孩子確實大有所用。屆時,你賠了夫人又折兵,還要牽連霍驍投鼠忌器,你好生想想。”
我眉間緊了又緊,問道:“依你之見,我不該輕舉妄動?”
柳之辰點點頭,道:“不錯。”
“難道我要留在這裏幹等不成?!”我徹底失望。
柳之辰反問我:“難道你有別的主意麼?
我別過臉去,輕聲低咒。
“嗬嗬……”尹秋寺輕笑地看著我和柳之辰,然後無所謂的說道:“薑還是老的辣。”
我現在毫無修養可言,於是就惡狠狠地瞪了尹秋寺一眼。
尹秋寺笑眯眯地回敬我,說道:“讓你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裏,可不是手段了得!”
我不解地看他,道:“我留在這裏,對他有什麼好處?”
尹秋寺認真而嚴肅地告訴我,“嗬嗬,大了去了。”
柳之辰倒也沒有責怪尹秋寺多嘴的意思,竟然坦白地告訴我:“不錯,你留在這裏,對我,也是有好處的。”
我看了這兩人一眼,腦子裏呼啦啦地閃爍著四個大字“狼狽為奸”。
“留你在此,沁桓秘經,便也能到手了。”
我的腦子仿佛被大錘子重擊了一下,瞬間有些不知所謂,半晌,我問:“沁桓秘經?”
柳之辰麵無表情地勾了勾嘴角,冷冷道:“是。”
“你打錯算盤了,沁桓秘經不在我手上。”
“我自然知道不在你手上。”
窗戶之外的光線越發明朗了,照得房內一片敞亮,可是大街上卻靜得嚇人,而房內也靜得可怕。
我開口:“你想利用我。”
柳之辰輕輕地歪著頭,霎時的風情飄逸而出。“是。”
“傅巒不在殷都,你難道要跋山涉水去元洲要挾?”
柳之辰看向窗外,晨間的陽光照在他美麗的臉上,勻染出絕世的光華,他用平靜的語氣道:“林佑熙啊林佑熙,你其實傻到了極點。”很快,他又默默地一笑,道:“不過無妨,有人已經變得比你還傻了。”
“不要讓我猜謎語。”而且還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嚴王行事緊密,你以為霍驍的人為何能到?沒個報信的人,任霍驍手下之人有若神兵,也難如此及時吧。”
我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腦中心中,是茫茫的白雪。
“隻要他將沁桓秘經送來,我便放人。”柳之辰說道。
我抬起頭,冷笑道:“我什麼時候變成囚犯了?”
柳之辰回答:“你一直都是,隻是眼下變成我的囚犯而已。”
窗門微微來回,發出輕微的聲音,細小而鑽心。柳之辰的目光猶如深淵,瞬間讓我心沉無底。
“你覺得他會來?”我的聲音很小。
柳之辰眯起眼睛,道:“不妨我們打個賭?”
“打賭?”
“是啊,我賭他今夜子時之前一定會來,如若不然,子時之後,我便讓你離開這裏。你想去哪兒,做什麼,我都不阻。”
“嗬嗬,好大的賭。”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柳之辰蕩漾出一個絕世的笑容,他撐著自己的腦袋朝我說道:“不大怎麼會有意思呢?我最喜歡這樣的賭注了。而且……”他詭異地一停,目光瞬間晶亮無比,像是最閃爍的北極星一般光彩奪目,“你信不信,我從未輸過。”
我所有的力氣就這樣被眼前這個人所說的每一個字漸次抽去。
柳之辰將目光再次移到了窗外,他用飄忽的聲音,輕輕地說:“囚在這樣的人間裏,所有人都在賭,你我,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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