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天涯客此行, 仗劍江湖旅  第三十三章 波濤暗湧

章節字數:3868  更新時間:17-02-18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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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明日山莊大大敞開了門口,如往常一般白衣翩飛的司南若葉身後,四個一身勁裝黑衣的男人整齊地列於左右。天、玄、地、黃。

    這四個人,乃是剛剛加入山莊暗衛隊伍的新手。“走吧。”司南若葉低低吐出一句。在他身後有千絲萬束的熹微晨光正從雲縫頂中傾泄而出,耀盡千山疊翠。

    而這時的山莊之內,正有一雙人在棋盤中打發著時光。穆輕舟的手裏拿著一粒白子,尋思琢磨,手起又放下,似是進退維穀舉步艱難。

    “以你的頭腦,還沒解出?”

    搖搖頭,笑得涼淡如水,他輕聲咳嗽:“堂主布的珍瓏棋局,步步精妙絕倫,這一時半刻要解出,我怕是不行了。”

    池邊的楊柳在風中搖曳生姿,隨風而起數朵輕盈的飄絮晃悠著,不間斷地往翠亭中飛去。

    “想起當年,我的棋藝還是你教的……而今都過了那麼久了。”

    “而今你的技藝早就超越了我……”穆輕舟微笑著將棋放下:“一直以來,堂主的成長和變化之快,叫我很是吃驚呢。”

    “是麼,我倒常在閑暇之時研究這個東西。”遠站著的顧如念沉聲脫口:“略觀圍棋,法於用兵;三尺之局,為戰鬥場。”

    出手點了點棋盤,盤上的黑白雲子們應聲一顫。顧如念道:“你看這棋局,一方棋子為我所用,它們的價值就是為我掃盡一切對立,擁我為上;我用它們設局,用它們布下陷阱,用它們迷惑對手,最後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種感覺很好,不是麼?”

    “堂主……”

    “輕舟,眼下就是武林大會前夕,等唐門一事了結,我會與司南若葉一同前去……你的身體不便就不要隨我們顛簸了,這段時間,堂內的大小事都要多勞煩你……”

    穆輕舟看著那個在亭前翩然傲立一身華裝的人。隻一眼,眼中顯盡了無限荒涼蕭瑟。

    “堂主說什麼,屬下就做什麼,屬下……永遠會陪在堂主身邊。”最後他垂下眼眸,那眼中之色的無邊無盡的落寞被縷縷發絲遮掩了去……

    “你能懂我,那便是最好。”

    “我怎會不懂你……”望著那個人遠遠離去的背影,他低低喃吟著這句話,像是給自己聽,複雜的情緒幾乎是要破胸而出。

    “咳咳……”

    翠亭中坐著的人仍是靜默地坐著,慘白病態的臉色突然浮起怪異的潮紅。棋桌上光潔無比的黑子倒影出了他此刻的麵容。他舉起消瘦的手腕,指尖觸上頭上的發,冷風吹著長袖,有一束花白滑進了手中,幾年前還是烏黑的青絲,沒想到如今已染上霜色……

    他遲遲合上眼,拔下那縷礙眼的頭發,將花白的發絲在手裏攥緊。

    如念。

    ……我的時日無多……可我還有那麼多未來得為你及做!

    一路的相伴那麼久遠,我甚至可以接受包容你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缺陷,這到底是為何莫非你真的不懂?!

    ……還是,你根本就不願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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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昏暗的石屋裏,彥青辭手下正專注萬分地施著針。小臉緊繃,額角的汗水滑落在了衣襟裏麵。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瓷瓶,將藥粉塗在銀針針尖上。

    赤身平躺在石桌上的人緊閉著雙眼,在施診前,彥青辭為避免其隨時發狂用針封住他的脈穴,讓他暫時處於昏睡的狀態,如此方便行診。盡管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醫者仁心,他知明之可貴。

    神庭、上星、百彙……

    彥青辭的指順著那人的頭頂一路仔細地摸索下來……然後猛地停住!

    那是一根針尖微小的針頭!

    風府穴之後是啞門……絕對錯不了,這兩處腦後的大穴全部被銀針所封住了!……居然用銀針封腦……是誰對這個人做了這麼可惡的事!?兩指掐住細針,將它們一根根地拔出————

    時間靜靜地流逝。

    “你醒來了?”彥青辭看著那個人試探著問。

    石屋裏的人,看上去與瘋子無異,全身都散發著一股惡臭味道,蓬亂的毛發裏卻有一雙由開始的呆滯無神到豁然清明的眼睛。

    好了!彥青辭臉上頓時神采飛揚,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被自己救過來的人。

    “你可是有什麼話想說?”

    “……你是誰?”許是常年未曾開口說話,那個人的聲音從喉嚨裏出來透著特別的沙啞。

    “我是誰?”彥青辭俯下身看著那個人,雙目炯炯發亮:“我是個大夫,是方才幫你治好了病的人,那你告訴我你又是誰?還有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這兒?”

    “……”

    “你怎麼不說話?”

    “幾天之前我來這裏幫你放過血治療了一次,將你身體中淤積的毒素全部清除……”彥青辭又繼續道:“你能告訴我,是誰將你困在此地?還使了那麼狠毒的手段用針封了你的記憶?將你用毒藥毒成那個樣子?”

    “……這裏,可還是明日山莊?”

    “是,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個地方?難道你……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不是。”

    “那……”彥青辭的話被打斷了。

    “是、是那個人……”

    “誰?”

    他那原本平靜的眼裏轉瞬間彌漫上了深深的仇恨:“……顧如念,是那個、那個人我就算是化成了灰也認得!”

    紫衣的少年聞言一驚:“……怎會?顧莊主明明是好人,待我很好,也助過司南。”彥青辭如何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莫非、莫非你欠了這裏的大莊主很多錢,他一氣之下將你鎖了放在這兒?”

    “不關你的事,多謝相救,此恩沒齒難忘。”那個人開始習慣了說話,盡管發出的聲音幹澀沙啞:“你快走吧,別再來了,若是被他們發現你在此地,還救了我,他們會殺了你……”

    “我是他們眼中欲除之而後快的釘子……你若想不死,就別將此事告訴任何人。”說完了這句話,他才抬起頭直視著彥青辭:“還有……若是再見到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裝作從來沒有遇到過我……”

    通往紫竹林的花徑兩側成群結隊的彩蝶忽上忽下的飛舞著,落英紛紛的桃花林霧氣繚繞。明月山莊的地下活泉遍布,一股股清亮的泉水不時地會順著地脈的走向,自動在叢林間噴湧出。被水霧蒸騰的石徑上的有散落了的瓣瓣桃紅……

    豔麗的紅,嫵媚地、風情地,在泉水裏四處漂流移動。穆輕舟緩步走著,泉水濕了一雙靴子,靴子又沾上了落桃。風拂過,一道匆匆走來的紫影落入他的眼中。

    “彥神醫?”

    “咳,你、你怎麼在這兒?”

    紫衣的少年滿目的慌張神色被他全然看在眼裏……

    “我為何不能來這裏?”穆輕舟嗤笑一聲反問道,一向是雲淡風輕的眼中寒意漸生。“剛才你去了紫竹林?”被人說破了行蹤,彥青辭的臉色一白,一雙眼睛刻意地回避著青衫人的雙眼中別有深意的探詢。

    風很靜,青衣翩翩,紫衣款款。悄無聲息的一切,除了呼吸格外刺耳之外。

    不過男子似乎並不在意他沒有立刻的回答他,繼續地輕輕笑著,隻是看著他的眼神是分外冰冷的。彥青辭吸了一口氣,故作隨意道:“我隻是碰巧路過這裏,遠遠地就看到那片竹林很是秀美,便去看看。”

    蒼翠欲滴的竹子發出颯颯搖晃的響聲,遠看如幽綠的雲海湧動,竹林風,穿過花徑,帶來了一陣竹子沁人的幽幽香味。

    “原來是這樣。”穆輕舟率先打破了這份難耐的沉默:“既然在此處相遇,也是緣分,不如就請神醫來我的別居坐坐罷?”

    彥青辭嗬嗬笑以掩飾心虛,忙不迭地點頭稱好。

    白水居,竹簾拉起來,露出了一窗被遮住的好風光。斜紅疊翠穀,一覽萬山雲鬆成片。高處聳立的仙山,雲濤漫湧著白煙白浪,落眼處,皆是風雅。

    “貴客上座,在下來添茶。”穆輕舟製止了彥青辭傾茶的動作,轉身在另一張桃木製的八仙桌上取出了兩盞新的茶杯。上的是墨青色的釉彩,上等的好瓷,碧透中細膩的冰裂紋,光澤不定。男子傾身注入水,熱水將杯底的茶葉衝散開來,回旋,沉澱。茗香撲鼻。

    彥青辭飲了一口,道:“好茶。”

    “水溫合適便好。”穆輕舟道。

    “我怎麼總覺著你這裏有些冷?”

    穆輕舟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笑:“我這別居與其它處的別居不同,是有些涼,夏日雖可避暑,可一入冬就不好過了,就連那春秋兩季,也須得手上有暖爐才行。”

    “溫涼?這裏綠意環繞確是很僻靜,可明明正當午時,紅日當頭,我怎麼冷得感覺就像融雪之天?”

    “神醫才來不到半日,不習慣也是常情……如我這般長久地住下來,就沒有什麼奇怪了。”

    穆輕舟笑意盈盈眸光流轉地看著紫衣少年,“我們出去走走,活絡一下筋骨就不冷了。”一推開門,夾雜在涼風裏鋪天蓋地的白迎麵而來,無聲亦無息地,一如一群撲飛過來的蝶,從天上點點飄落的雪。

    隻是一轉眼,那白已莽莽一片,有不少飛進了屋裏。這種景象,作為白水居的主人,穆輕舟已是司空見慣。纖瘦的指輕彈,幾朵玲瓏的花便順著衫子滑落。落花不沾衣。

    彥青辭見了那些飄零四落的花,不自覺地皺起眉:“你種的若離?”精於藥理的人都知道,若離性寒,不宜近人,用於藥引以治濕熱、暑氣入體,也隻能稱量少許,多服恐有性命之憂。

    這種名為若離的花三季便會一開,數日才謝。之所以花期如此頻繁,隻為種花以吸食方圓幾十裏的熱量為生,以其它活物的精氣作為孕育自身的養料。因此,有此花競開的地方,多半是沒有生靈的。白水居中的花草樹木眾多,恐怕穆輕舟是為了給著若離花提供充足的肥料,好便其生長,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穆輕舟居然將若離遍植各處。

    難怪這兒如此之冷。

    穆輕舟一笑:“你倒知道,這花正是若離。”一枚花瓣堪堪落在手中,他將花瓣彈開。“如何,美麼?”

    “穆副堂主,你可是不知若離為何物?此花性寒,對你百害而無一益。”

    “神醫無須提醒在下,在下自然知道的。”

    彥青辭有些不快:“既然知道,你這身體都這般田地了還種這種吸人氣血的玩意,你真的不要命了不成?”

    穆輕舟沒有說話,隻是望著飛花亂舞的遠處天際陷入深刻的沉思,等過了許久,他才開口:“你可知我這病是如何得來的麼……”

    “我將此花在深山裏尋到,移至這白水居,一經栽培就是十八年……如今我而立未到,此花帶來的寒氣卻日日積淤我的體內,早將五髒六腑凍壞。”

    “可是種下它,我不後悔。”

    彥青辭定定地看著那些飛雪般的花瓣後,那人有些哀涼的笑。那樣悲傷的表情,令他如鯁在喉,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一心求死?這又是什麼要命的癖好?

    “有一個人,我喜歡了十八年,等了那個人十八年,就算那個人從不回頭看我一眼,我也甘願永遠等下去……”

    他學著記憶裏的人輕嗅著拈來花淺淡一笑,那笑裏麵滿是觸目驚心的淒惶……

    “那人最愛的……就是這些若離。”

    是,穆輕舟從不畏死,能夠搏你歡心,就是死,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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