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08 更新時間：12-09-06 09:35
不同於湖上的寂靜，大道上一直在廝殺，血染紅了大地。尋常百姓躲進自己的家中，將門窗關的嚴嚴實實的，生怕露出一條縫讓那些不長眼的兵器飛了進來傷了人。
有的人倒下，有的人身上臉上沾染了不屬於自己的血，那些血是敵人的，也有同伴的……
他們還在廝殺。
不遠處的屋簷上多了兩個身影，一藍一白遺世獨立。白衣玉扇輕搖，藍衣手持玉簫。正是蘇枕揚和步夢燼。蘇枕揚玉扇輕輕合上，一雙瀲灩的黑眸似笑非笑仿佛是在看一出戲一般，神情怡然自得吧。步夢燼的麵容帶著一絲寂寥，琥珀色的眸子有些黯然，長而卷的睫毛輕輕扇如蝴蝶振翅一般。他看上去像是一個落寞的孩子和悲憫的如來。但是他卻絲毫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因為他已經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如絲如縷的琵琶琴音。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琵琶曲，飛花點翠。
那優雅動人的琴聲，如大小珠子灑落一般。但卻到了這個大街之上時，促弦轉急，琵琶的琴音仿佛是無形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朝著那一群廝殺的人，它劃破了他們的衣衫，僅僅是劃破了他們的衣衫。但是劃破的位置若是多加幾分力道便可以置之死地。
眾人皆是驚恐的停了下來。
蘇枕揚卻是一笑，神情又些不似明朗：“上弦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軒轅閣的泠月使嗎？”步夢燼聽聞軒轅閣緋姬手下四使，泠月使，璿星使，尚風使，緋雪使。泠月使擅長音律，可以以音殺人。璿星使，極其謀略，素有小諸葛之稱。尚風使，擅長用劍，流風劍法聞名於世，位於頂尖高手之流。緋雪使最為神秘，相傳她是緋姬的得意弟子所以代號裏才會有一個緋字。
蘇枕揚迎風展袖，流露著傲視天下的霸氣，他唇角微微輕揚：“步兄倒是了解的清楚啊，上弦正是泠月使。他們素來隻聽命於飛羽的。即便是我，也是支不動他們的。”
泠月使翩然如蝶般落在另一處的房簷之上，她帶著麵紗，抱著琵琶，如水般柔和的眸子泛著幾許流光，她的聲音很是柔媚，動人如琴音一般：“幾位何必相爭，各門各派若是自相殘殺，十六塊地圖何時才能找齊。即便是你們手頭上握有地圖，這般廝殺豈不是白白給了坐收漁利之人。”
帶頭的那人沉思了一會仰頭看著泠月使：“依你之見要如何？”
泠月使輕輕一笑，聲音煞是悅耳：“不如各派合作，鮫人淚沒有腳自然不會跑出皇陵。但是首先是要找到皇陵，至於鮫人淚自然是各派人中武功最好的人才能擁有。如若不然，即便是幾位真的尋得了鮫人淚，怕也是會被武功在爾等之上的人奪走。而今你們尚未找到太祖寶藏就急急地要廝殺，豈不是便宜了別人。若是尋得了鮫人淚，在各憑本事得到，如何？”
他們商議了一會兒，倒也是同意了泠月使的說法，不再廝殺。
有些人終日隻想得到一些東西。
但是得到了之後，又害怕失去這些東西，惶惶終日，鬱鬱不歡。
泠月使輕笑，足下一點，從這個屋頂飄到了那一個屋頂，落到了蘇枕揚的麵前，抱琴行禮：“泠月使見過閣主，步盟主。”
她的聲音宛若黃鶯出穀，婉轉悅耳。
蘇枕揚用玉扇敲了敲手心，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是飛羽派你來的吧。”
泠月使點頭：“長老說，閣主定會來此，所以讓奴婢在此候著。”
蘇枕揚一笑，眉宇間化開看什麼，整個臉就像是烏雲散盡時從天穹散落下來的陽光一般溫暖而耀眼：“她倒是懂我。是她叫你阻止嗎？”
泠月使點了點頭，水眸一抬看了步夢燼一眼又垂了下去：“長老說，閣主必然和步盟主在一起。而步盟主自然不願見到這場廝殺。長老還說，這場廝殺步盟主不好出麵阻止，所以長老就越俎代庖了。希望步盟主別見怪，還望步盟主盡早解決此事，還江湖一個太平。”
步夢燼先是一愣，他作了一揖：“請泠月使務必轉達緋姬長老，步某的謝意。這個恩情步某記下了，若有來人必然想報。”
泠月使一笑應允，退到蘇枕揚身後而立，神色坦然如水。
蘇枕揚對上步夢燼的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挑了挑眉：“看來我們的合約算是達成了。接下來的事便交給步兄了。容我先走一步。”
對於蘇枕揚和泠月使的離開，步夢燼本不在意，他和蘇枕揚成不了朋友，因為他們本就是兩種不同的人。步夢燼心係天下，對蘇枕揚來說，隻要不威脅到軒轅閣，王朝更替，家國滅亡都與他無關。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蘇洵的後人。當年蘇洵三父子的文采是何等的斐然，他們心係家國，在官海裏沉浮了一生，為國效力。隻是沒想到子孫卻是如此模樣。
隻不過，這次他一反常態地出手，真的隻是為了軒轅閣嗎？
步夢燼輕輕喟歎，蘇枕揚，軒轅閣果真是一個謎呢。
軒轅閣上，紅色漢服的姬飛羽靜默而立，緊緊地看著滿山的紅葉，她的伸手輕輕放在朱欄之上，秋露深重，她白皙的手仿佛也沾染了露水顯得更加的水嫩，她垂眸，輕歎了一聲：“回來啦。”
背後襲來一陣溫熱，一雙手從背後抱著她瘦弱纖細的腰，她的耳邊漫著一股好聞的龍涎香，她的背貼著他的前胸，他的唇輕輕地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如此的親昵：“是啊，沒想到我倒是什麼都還來不及做，上弦已經出手了。上弦的功力越發的了得了。”
她輕輕的退出了他的懷抱，雖然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親昵。她看著他，淡淡地問道：“花墜什麼時候回來？”
蘇枕揚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他昨日他已傳來了書信，說他已經帶回了蓮花舍利。”
蘇枕揚聽過舍利的名號，相傳是佛教創始人佛陀涅槃後所留下的東西。被身毒的阿育王分成八萬四千份。而這蓮花舍利隻是這其中的一份而已。
姬飛羽十指合攏，風過長袖，雙眸合上，低聲吟唱：“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她淡淡地睜開眼，輕輕喚道他的名字，一如剛才的合唱：“揚兒，有些事，你不會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她沒有在意，蘇枕揚因為這句話而握得有些發白的手，她也忘了這個男子已經是傲視天下的霸主了，她卻還是當他隻是那個雨夜抓著她衣袖的孩子，她輕輕歎氣，看著他有些冰冷的臉：“因為，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她記得她曾經那樣的等過一個人，當她還不是姬飛羽的時候，漫天白雪，靜默等候，蒼老了歲月。她一生都在等這個人，等來的卻是他淡淡的拒絕，無悲無喜，前塵盡忘。
那是的她不明白，前世那樣熾熱的相愛的愛人，為何等她再度輪回之時，會不悲不喜的拒絕她。直到她的死亡，都沒有再見過他一麵，她隻是發誓，若有來生，她將不要再次墮入輪回。等到鮫人之淚喚醒她前塵的記憶，讓她不要忘記，永遠不要再愛上那個人。
蘇枕揚神色淡然，不見喜怒。他自幼聰明是由姬飛羽養大的。這個軒轅閣也是姬飛羽所創送給他的禮物。
“有時窺得天機也不是一件好事。”姬飛羽抖了抖水紅長袖，如蓮般寧靜絕倫的臉帶著一絲遠古的輕歎，“揚兒，我想穿白衣了。”
蘇枕揚一愣，神色有些不明，初見她時起，他記得她一直是穿緋紅的衣袖，所以有了緋姬的稱號。他素來不喜將感情流露到臉上，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哦？這是為何？”
姬飛羽唇角一勾，美麗如蓮的臉上仿佛沐浴著陽光：“隻是想穿了。”
蘇枕揚轉身離開，隻是留下了一句：“隨你。”
他握緊了拳頭，眼中仿佛結了一層寒冰。他出了緋衣樓，抬頭望著天，剛巧一輪滿月徐徐升起帶著一絲迷離的血色，靜臥在山崗上，他喃喃，仿佛在夢囈那般癡然：“究竟要怎麼樣，她才會忘記心中的那個人。”
“究竟要怎麼樣，她才會隻守著我。”
他自幼聰明，天賦異稟。他不似步夢燼一般美而謙潤，敏而雅達，兩袖係風月，一心為天下。他是強者，他不需要親人、朋友，所以他是孤僻的，因為他是強者，所以他不需要溫情、熱情，所以他是冷傲的。因為他是強者，所以鮮血和死亡注定伴隨著他，所以他是嗜殺的。因為他是強者，天生就對自己的東西有很強的占有欲，所以他也是霸道的。他要做一個問鼎天下的霸主，不同於步夢燼，他缺少了王者的慈悲。而步夢燼隻是想救天下而已。
隻是步夢燼，他唯一的對手，卻也沒有能看明白他。而姬飛羽對他關心，卻不想了解他。即使他們是那樣的親密無間。
所以他隻能孤寂，隻能冷傲，隻能嗜殺，隻能霸道。
他回頭看著倚著朱欄神色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的緋衣女子，他如朗星般的眼眸的寒冰突然化為了一灘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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