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章節字數:7012  更新時間:11-12-11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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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東方淇坦然道:“我想,大多數人都覺得‘三桓’的消亡不可思議吧。自穆公以公休儀為相,‘三桓’逐漸失去了控製魯國的能力,之後,仿佛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而且幾乎史不見載。在天下人眼裏,‘三桓’的下落成了一個謎題。”

    風樹冷笑道:“修史的人,都要為國君‘諱言’,難免把史書編得不明不白。不過,稍微琢磨一下,也不難從那些描述裏推測出真實情況。元公十八年,齊師伐魯,攻取了叔孫氏的封邑郈。叔孫氏從此破滅,下落不明。”

    “佩服,佩服,”東方淇擊掌笑道:“少將軍果然博學多才,心思縝密。可是……”他的笑容變得很有內涵:“恐怕你不知道,齊師攻破郈邑,不單單是為了取得魯國一塊土地那麼簡單。據說,當年齊師破城後,先入了叔孫氏的宅邸大肆搜索。帶隊的將領下令說,金銀財寶可以盡數拿走,但是所有的字畫、織物、帛書、竹書,找到必須立刻上交,違者誅族。”

    “這個傳言我也聽說過,”蘭飛揚瞪著自己的桃木劍,眼神空洞。

    風樹隻是微微一笑,續道:“元公二十一年,齊國再次舉兵伐魯,取成,也就是孟孫氏的封邑。孟孫氏一族,除了南宮氏和子服氏兩支仍在曲阜為官,其他子孫皆流散各地。有一部分遷到鄒,孟軻便是其後。而相邦南宮錯即是南宮氏的後人。”

    東方淇點了下頭:“齊師進入孟孫氏的府邸之後,進行了同樣的搜查。”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相邦大人府中藏有一幅祖傳的錦畫。正麵繪著日月山川圖案,背麵則是織的一些繁複的紋飾。南宮大人一向對靈術很興趣。一日,他玩賞這畫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幅錦背麵所織的花紋極為玄妙。”

    “然後……他就請你去看?”風樹挑起眼皮看著東方淇,猜測道。

    東方淇笑得有些詭異:“不,那時在下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連相邦大人的麵都沒見過幾次。當時,南宮大人另外請了一位高人去看那幅錦畫。”目不轉睛地盯著風樹,他一字一頓道:“少將軍,你可知道那位高人是誰?”

    “他哪裏稱得上高人了,”風樹打了個嗬欠,懶洋洋道:“東方先生,你太抬舉我師父了。”

    蕭木客身子微微一僵,眼光飛快地風樹從麵上掠過,傳遞出一如既往的疏離,卻又給人種不同於往日的感覺。

    風樹眼睛閃了一閃,錯開蕭木客的目光,輕聲道:“先撇開這個不提。關於‘三桓’的下落,咱們還沒說完呢。”撥弄著前額的亂發,他以閑話家常的口吻接著道:“經過元公時的幾次戰爭,‘三桓’失其二,季孫氏也元氣大傷。因而,穆公即位後便不再以‘三桓’為慮。穆公任博士公休儀為相,頒布了一係列法令來加強國君的權力,對那些世襲的舊貴族造成很大衝擊。季孫氏已無力再左右公室,反而有被公室廢棄的危險,隻好退保於封國。穆公二十三年,齊曾一度攻破魯都,季孫氏趁機擁費獨立為小國。”

    “費國雖然由魯之封國獨立為小國,也不過保住季孫氏世襲其位的特權罷了,”蘭飛揚不屑道:“費國的國勢怎麼能跟宗國魯相比?說它做什麼?”

    風樹森然道:“費為魯之東南門戶,失費,魯亦難保。當然,這不是我們今天談話的重點。”目中倏地一滯,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人影在窗口劃過,同時,一絲濃烈的鐵鏽味刺激著鼻腔粘膜。眉頭微皺,他一躍而起衝向窗前,日光下,他握在手裏的長劍泛出雪片樣的光芒。

    安坐幾案旁的三人均是一驚,隨後不禁麵麵相覷。接著,白影一晃,蕭木客已經立在風樹身旁,一麵俯身看向窗外,一麵淡淡地問:“你又看見那種東西了?”

    風樹與蕭木客對視了一眼,低沉道:“感覺不對。剛才過去那個,不像那種沒有實體的鬼靈。你真的沒有聽到什麼嗎?我覺得有個人經過我們窗邊。”,

    “隻要是人類,我沒可能感覺不到,”蕭木客篤定道:“剛才什麼都沒有。”

    風樹不吭聲,徑自走到房間另一頭,拉開門向外麵看了一圈,悻悻地踱回來坐下:“好吧,蕭兄的武功我信得過。”

    “小心使得萬年船,”蕭木客平淡道,也到門外探查了一趟才重新落座。

    心底依然無法釋懷,風樹陰沉沉道:“我猜,相邦大人那幅錦畫是一張藏寶圖吧?上麵是玉杖的藏匿地點?”

    “不,”東方淇下意識地掃了蘭飛揚一眼,遲疑了下,終於還是解釋道:“那確實是張藏寶圖。不過並不是玉杖的,是件小型玉器。玉杖的那張圖是南宮大人從魯君那裏弄來的。”

    風樹邪笑著轉向蘭飛揚:“藏寶圖,你主人手裏也有一張吧?是從哪裏弄來的?上麵記載的是件什麼寶物?”

    “是本來屬於叔孫氏的那張,”蘭飛揚怏怏道:“至於如何輾轉落到主人手裏的,我也不清楚。上麵記錄的是一個玉璋的埋藏地點。那個玉璋,世子派了好幾批人去找,最後都不知所蹤了。”狠狠地瞪了東方淇一眼,他咬牙切齒道:“聽說,那個玉璋後來還是落在南宮錯那裏了。”

    “沒有的事,”東方淇一口否認:“南宮大人是很想得到那個玉璋。如今我什麼都不瞞你們。相爺曾派在下同蕭兄跟蹤你們的人去尋找那東西。可惜,本來我們倆已經得手,半道上又給人劫走了。難道不是你主人下的手?”

    “胡說八道!”蘭飛揚臉紅脖子粗地爭辯道:“以蕭木客的武功,怎麼可能被人劫走?這事能有幾個人知道?那玉璋分明就是落在南宮錯手裏了。剛才你也說了,你們兩個找到那東西了……”

    “夠了,”風樹眸光一凜,不怒而威道:“齊人都勞師動眾打到魯國來取藏寶圖,寶物半道上被人劫走也不算稀罕事。你們說共有七件寶物對吧?那麼,除了你們手上那三張圖,還應該有一張在費國的季孫氏手裏。其餘三張圖又在哪裏?在魯國其他王族手中嗎?蘭兄,你昨天不是說你有……”

    “其實,”蘭飛揚猶豫道:“那圖是在許慎風那裏。那天他請我去欣賞他們家世代收藏的一些古玩玉器。我發現,其中有一幅錦畫,跟以前在世子府裏看到的藏寶圖是相同的質地,背麵的花紋,風格也很接近……”

    “有沒有辦法讓我看到那幅錦?”東方淇急切道:“我一見就知道是不是!”

    “這個……恐怕不容易吧,”蘭飛揚兩手一攤:“我是有意投其所好與他結識的,在這裏住了近半年,不知幫了他家裏多少忙,才見到一次。你們……唉,更別說那樁命案的嫌疑你們還沒洗清……”

    “這我就不明白了,”風樹皺了下眉:“你是看了那幅錦才開始懷疑藏寶圖在許家莊的,一開始你處心積慮地跟許慎風交結是為了什麼?”

    “你是瞎子啊!”蘭飛揚鄙夷地看著風樹:“當然是為了許家大小姐跟二小姐那兩個美人兒!”

    風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說起這個,我倒想問問你,許家二小姐是怎麼一回事?”

    驀地輕咳一聲,蕭木客指指房門,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不一時,隻聽回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繼而房門上傳來兩聲敲擊,隨即被推開,一個黃衫女子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一進門,那女子徑向蘭飛揚奔去,同時一迭聲地叫道:“爺,不好了!”

    風樹冷眼打量那女子,見她不過十八九歲年紀,身材嬌小,生相極是柔媚,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女孩腳下極輕,似是身負武功。不容他多想,蘭飛揚抬起手臂,一把摟住那女子的腰將她扯進懷裏,在她麵上香了香,得意道:“這個美人兒是我最為寵愛的一個姬妾苓兒。諸位覺得如何啊?”

    苓兒臉上羞紅一片,卻並不掙開蘭飛揚,隻是垂下頭,柔聲道:“爺,不好了,阿若姐姐出事了!她……”

    蘭飛揚麵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緊緊抓著苓兒的手,問道:“阿若怎麼了?病了嗎?還是她又使小性子不肯吃飯?”

    風樹翻了個白眼,也跟著站起身來,沉著臉道:“蘭兄,我看你家務事繁多,不如先回去處理好了我們再商量正事。”

    苓兒把頭伏在蘭飛揚胸前,幽幽道:“阿若姐姐她……她……被人害死了……死狀……跟昨夜……許家死掉的那個侍女一摸一樣!”

    半夜。風樹的房間。

    “呼——”從沉睡中慢慢清醒,風樹長出一口氣,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睛。中午,蘭飛揚家裏傳來噩耗——他新納的一個姬妾慘死在房中,身上被揭了一層皮。蕭木客聞訊跟隨蘭飛揚前去查看,風樹卻自顧自的回到自己屋裏歇息。

    風樹轉動脖頸環顧著身處的房間,隻見窗外已是一片暗沉的夜色,像塊生鐵懸浮在空中。沒有立即起身,他保持和衣臥在榻上,靜靜盯視著頭頂上方的房梁,仿佛那裏蘊涵了世間最精妙的奧秘。心裏隱隱流淌著一絲不妥的感覺,他伸手揉著太陽穴,也許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腦部不時傳來一陣輕微的脹痛。然而,這並不是令他不安的原因。

    從遇見蕭木客的那晚開始,風樹就覺得到自己走進了一個漆黑一團的秘密。現在,這個秘密已經稍微露出一絲光亮,他發現了這一絲光亮,卻為之不安。當然,他同時也知道,此刻強烈的不適感一定還有更為直接的來源。猛地坐起身,他瞪大了眼睛,疾速又沒有焦距地掃著周圍的擺設。他明白自己的不祥預感來自哪裏了,這確是一個駭人的事實——窗外的空中看不到任何發光的天體,屋內也沒有一星燈火,可是身邊的一切都無比清晰地呈現在他麵前——自己何時擁有了如此完美的夜視能力?

    “從那隻眼睛進入我的身體以後吧,”風樹自嘲地一笑,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無聲地歎了口氣,風樹突然感到心頭一陣悸動,全身的肌肉條件反射一般微微收縮著,一種名為“預兆”的、敏感的神經活動在他周身流竄。頭部自動揚起,他眼睜睜望著一抹濃煙樣深黑的影子在半空中漸漸成形。沒有進一步的舉動,那人影靜靜懸掛在梁上,仿佛沒有靈性的玩偶,隨著風輕輕擺動。

    手指沿著冰冷的劍鞘劃下去,風樹平定地仰視近前的黑影,他不是利用五官的任何一種覺察到這隻鬼靈的存在,再昂首去搜尋它。他早就清楚對方會出現在那個地點。一種超越視、聽、嗅、味、觸之外的第六感告知了它的確切位置,他才針對焦點一個勁兒地盯著它瞧。

    宛如風中的霧氣,那團暗影一點點淡去,彌散在了空氣中。風樹嘴角勾起一個邪氣的笑,握著寶劍從窗口躍出。

    已然在腦海中勾勒出自己的行進路線,風樹不慌不忙地朝那座鬧鬼的老樓走去。翻過院牆,他一個飛身進了堂屋,悄無聲息地走向西邊第二間小室——沒有什麼理由,他直覺自己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看似不經意地將手按在門上,伴隨“哢嚓”一聲細微的脆響,他已經用內力震斷了門閂。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他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著房內的情形。

    房裏陳設極為簡陋,一張大通鋪占據著大部分地麵。鋪上並排躺了五個家仆,都睡得很沉,室內回蕩著均勻的呼吸聲。視線慢慢移到牆上,風樹分明看見投影在牆壁上的五條熟睡的身影旁邊,立著一個瘦長的、衣袂飄飄的影子,黑影的頸項上垂著一條長長的繩子。沒有對應實體的人影動作僵硬地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長繩,彎下腰,將繩子勒上一個仆人的影子,死命地一拉。接著,風樹眼睛一花,再看時那個詭異的黑影已經沒了蹤跡。

    驚覺屋裏少了一個呼吸聲,風樹身形一晃,掠到那個被鬼影動了手腳的仆傭身旁——那人瞪著雙眼,舌頭吐得老長,脖子上一圈深深的青紫勒痕。眼見那身破舊衣衫底下的胸口不再起伏,他猶豫片刻,仍是探手試了試對方的鼻息。少頃,他搖搖頭,直起身子,緩緩踱出了小室。

    夜色潮水似地圍攏過來,四月的深宵,風裏還是帶著一股瑟瑟的寒意。冰涼的夜氣滲進毛孔裏,風樹不禁打了個冷戰。收斂了一下思緒,他深深吸了口涼涼的空氣,展開輕功,流星閃電般地飛奔而去。兩旁的景物飛速向後倒退,風在耳邊呼呼地刮著,片刻之後,他已經傲立於自己的庭院中了。

    “好輕功,”一句冷冷的話語驀然鑽進風樹的耳朵,他認出那散淡的聲音,微微一笑道:“過獎,跟蕭兄你比起來可差遠了。”語畢,慢悠悠地轉過身,他一眼瞥見蕭木客站在塘邊的大石上,手裏抓著一副卷起的絲絹。

    “你白天掉在馬車上的,”蕭木客麵無表情道,左手一揚,那張絲絹有人托著一樣懸浮在半空中朝風樹飄過來。

    “謝了,”風樹抬手接住迎麵飛來的絹畫,懶洋洋問道:“蘭飛揚那裏情況如何?確定是一個凶手幹的嗎?”

    “嗯,”蕭木客淡淡地應了一聲。頓了幾秒鍾,他跳下巨石走到風樹身旁,挑起眼皮瞟了對方一眼,冷然道:“問一件事,你不願回答就算了。”說罷又沉默了一陣,他輕聲道:“這幅畫從哪裏找來的?畫裏的那個女人是誰?”

    風樹邪魅地一笑:“你問的明明是兩件事嘛。其實,我讓二師姐把這幅畫找來就是為了……”

    這時,一個黑漆漆的人影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樓裏費力地挪出來,一麵大聲喚道:“蕭爺,是你在那邊嗎?”

    麵色倏沉,風樹皺了下眉,道:“是毛不拔。看樣子他還沒有看見我。我避一下,你盡快把這瘟神打發走。”一閃身躲在幾株粗壯的柳樹後邊,風樹黑色的衣衫完全融入夜幕中,與四周的景物並成了一體。

    蕭木客不作聲,隻是沉靜地站在原地。

    不一會兒,毛不拔搬了一堆鼓鼓囊囊的包袱走近前來,向蕭木客躬身行禮道:“蕭爺,您散步呢?是不是為了消食啊?如果您是吃多了怕積食的話,我這裏有消食的藥丸,您要不要買?我可以賣便宜點給您。”

    蕭木客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依舊不說話。

    “不買就算了,”毛不拔怏怏道.但他立刻又撐起了笑臉,很是懇切地說:“蕭爺,其實我今晚來找您,是想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跟我們爺說個情,讓他把那隻日月聚光盤給我?我、我……有急用。”

    眉梢微挑,蕭木客冷淡道:“你怎麼不自己去問他要?”

    “哎呀,”毛不拔搖頭道:“我去說的話不外乎是挨頓打。爺那性子您還不清楚嗎?就隻有您,武功又高,又是相爺器重的門客,爺還稍微肯聽您勸兩句。蕭爺,您也不是外人,有件事,我從來沒對誰說過,可是我信得過您,我相信您一定會替我保守秘密的!”

    “我沒有這種責任,”蕭木客冷冰冰道:“也不想對你承諾什麼。你還是不要告訴我吧。”

    聞言愣了一下,毛不拔觀察著蕭木客的臉色,訕笑道:“沒關係。我知道蕭爺您的為人的。我堅持要告訴您這個秘密!其實,”清了清嗓子,他向四下看了一圈,才道:“我是一個半妖。我娘是隻狐狸精。不過,蕭爺您千萬別害怕,我什麼妖力都沒有繼承到。”

    “我知道,”蕭木客平靜道:“第一次見麵我就看出來了。”

    “那就好辦了,”毛不拔一拍大腿,興奮道:“那您知道我不是在說謊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娘……”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他收起笑容,沉痛道:“我幼年時,母親受了重傷現出原形,這些年她一直躲在深山裏修煉,無奈受傷太重,終是無法恢複人形……那次您不是說日月聚光盤是個神器,可以幫助妖精修煉……唉,您能體會兒子思念娘親的心情吧?我不知道多想見到我娘……”

    “是嗎?”風樹從藏身處走了出來,麵上噙著一抹絕美的微笑,眼底卻不含半點笑意:“都是我這個做爺的不好,沒有及時體察你的心思。早知道你想念母親,我先前就該送你去見你娘的。不過,現在也不算遲,說不定你娘還在陰間等著你呢。”

    “爺……”毛不拔驚呼一聲,麵如土色道:“您……您……怎麼在這裏?我……我這不是……跟蕭爺……說笑話呢……那個,爺,那個……今晚的月亮真圓啊,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夜市已經開始了,我要去擺攤了!”說完,他將那堆包袱肩挑手提地帶著離開了。

    “你還敢提你娘?”風樹望著毛不拔的背影,目光冷如冰刃:“你那些醜事,你二伯早就告訴我爹了。你竟然還好意思提你娘?我算是自認跟父母一點感情都沒有,也未能夠做得如你這般絕。毛不拔,在你麵前,我無愛風樹甘拜下風。”

    身軀明顯地戰栗著,毛不拔加快了腳步,轉眼消失在大門外。

    蕭木客與風樹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道:“看來……拿走日月聚光盤的,果真另有其人。”

    “也難保不是他的疑兵之計,”風樹森然道:“當然,如果是的話未免欲蓋彌彰。假如那天他不對我提起日月聚光盤,我也許十年八年都不會想到去查看,也許日子久了我也就忘記那東西的存在了。”

    “那幅畫可以借一下嗎?”蕭木客指了下風樹手裏的絹畫,微微上挑的鳳目中掠過一道厲光。

    “嗯?”風樹愣了下,有些迷茫地把畫遞給蕭木客。

    左手抓住絲絹一角抖了抖,畫卷展開來,在夜風中輕盈地飄飛著,蕭木客舉起右臂,比劃著在畫麵邊緣圈出了一個方形:“這一塊襯托人物的日月星辰圖案,跟南宮錯那塊錦正麵的圖畫一摸一樣。”包裹著皮套的手沿著絲絹表麵輕輕遊移,在畫中女子的袖口處劃了一個同樣大小的正方形:“這是公子瀽那幅藏寶圖的正麵圖像。”

    信手撥弄著劍柄上的掛飾,風樹幽黑的瞳孔不斷緊縮。他抬起頭望住蕭木客的雙眼,卻又抿直了薄唇,久久不發一言。

    指尖移到絹畫中心,蕭木客勾勒出一個六邊形,把畫中人的頭部整個圍住:“這一張人臉,便是文公收藏的那幅錦上所畫的圖形。”仍是那副清冷淡定的模樣,他卷起絲絹交還給風樹,壓低了聲音道:“林亂從哪裏找來這幅畫的?不簡單啊。”

    “哼,”風樹定了定神,諷刺地一笑:“有件事,之前沒跟你說。在崖墓裏的時候……確切地說,是我進最後那個洞室以前。當時,我站在那個洞室的入口處往裏麵看……”語速放得很慢,他一邊講一邊艱難地措辭:“我看到……沒有臉的女人在黑暗中一閃而過。那個時候,突然有一串陌生的影像在我腦中浮現。你能理解嗎?那種感覺,很詭異……按理說,我們心底出現的景像都應該是經由某個東西引發的才對,但是那些場景,我根本不知道它們的來源。都是我記憶中沒有的事情。可是……又覺得熟悉……”

    “你究竟看到些什麼樣的情景?”蕭木客打斷了風樹的話,淡淡道。

    “一共有三個不同的場景,”風樹語氣生硬道:“彼此之間看不出什麼關聯。其餘兩個你不必知道。我想告訴你的影像是:一個紅衣服、長頭發的女人,很漂亮,長袍上繡著鳳凰的圖案,也就是……這絲絹上畫的女人。”

    目瞳深處中泛起一抹複雜的神情,很快又被寒如霜雪的眸光蓋了下去,蕭木客冷冷道:“那些景象,應該是沒有臉的女人用靈力傳遞給你的,我想是一些提示吧。她想告訴你一些什麼。”

    “也許吧,”風樹露出一個寒森森的笑容,“可惜我至今沒能破解她的提示。”聳了聳肩,他望著左手掌心那個印記曾經存在的地方,續道:“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一空下來,就會反複回想那些片段。想了幾天,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那個紅袍女人。回憶了很久,我終於想起是在一幅絹畫上見到過。所以,”揚起手裏的畫卷,他淺淺一笑:“上島的前一晚,我拜托二師姐飛回軍營,替我把這幅畫取了來。”

    蕭木客眉頭輕蹙:“你是說,這幅絲絹是藏在軍營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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