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01 更新時間：12-11-24 21:57
再次醒來之時，付明澤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守候在他床邊不知多久的童掌門。
“明澤徒兒，身子可好些了？”
縱然沒有任何關於這三十年來的記憶，可付明澤仍能清晰地感觸到，這個清風道骨、眉發花白的老者，是真心實意的疼愛他、關懷他。
不用去問，不用去想，那發自於靈魂深處的一抹溫暖和感動，深深地帶動著他所有的情緒——
“師父，我……”
喉嚨一陣灼熱的疼痛，聲音嘶啞沙沉，仿佛好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似的，艱難地吐出氣息不穩的音調。
“明澤徒兒，你昏迷了整整一個月之久，身子極度虛弱，莫要亂動。”
一個月？付明澤愣住！
童掌門撩袍坐下，手指按向了付明澤的腕間，靜心診脈。
付明澤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卻異常安靜，清澈的烏眸閃爍著一絲濕潤，鼻子微微泛酸，心中的情緒大起大落……
“如此看來，明澤徒兒，你已然恢複內力了……”
啊？難道是……
“師父，我……”
“明澤徒兒。”
抬手，止住了付明澤欲將說出口的話，童掌門捋捋胡須，眸光炯炯地望著付明澤，語重心長地道，“萬事皆有因有果，莫要強求，也莫要讓心魔糾纏。萬事隨心，方得心安！如今，你既來了這塵世，就放棄前緣，重新開始吧……”
“師父，您知道了？”
不得不說，這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能夠洞悉一切。
童掌門默然不語，卻輕輕頷首，答案，不言自喻。
“師父……”付明澤緊緊地抓住童掌門略顯粗糙的手掌，含淚的目光急切地望著他，忍著喉管的火燒劇痛，“您老人家，能跟我講講……關於他的事嗎？”
靜默。
好半晌，童掌門輕輕歎息，緩緩道，“我天山派的創派師祖，乃是前朝慕容皇室的家臣，世代祖訓，誓必保得慕容後代子孫安逸長樂……當年朝廷巨變，我遵循師祖遺訓前往帝京保護慕容子嗣，卻為時已晚。慕容王朝氣數已盡，皇室子弟不論老幼皆被盡數斬殺，甚至連旁係親屬也被誅連滅門……幸得師祖曾與慕容先祖定下約定，慕容一族若有滅頂之災，天山派將傾巢相助，以紅蓮煙火為求救信號，不到萬不得已，斷不能使用……”
付明澤想起來了，那個老奴把小明澤藏起來的時候，的確放了一個紅色的煙火。
“說起來，老夫也覺得慚愧！”
“當年情勢緊急，我並未及時找到僅剩的皇室血脈，直到一年後，我輾轉來到其他城池，機緣巧合之下才救得了年幼的他……那時的他，小小的年紀，重傷未愈，竟有著不可思議的頑強意誌，東躲西藏，依靠乞討艱辛地存活下來……他是個堅強勇敢的孩子，從進入天山派後便一直乖巧懂事、用功習武，他不喜和人交談，也不喜與人玩耍，每天勤學練武，讓我甚感欣慰……”
“他一定，活得不快樂……”
低低的話語含著無盡的心疼和顫抖，付明澤眨了眨泛紅的眼眶，略微哽咽地動了動幹澀的嘴角，“親眼看到自己的母妃被人淩辱而死，那種滋味……”
“他勵誌練就天下武學之巔，為的隻是尋找仇人，報仇雪恨……我不忍心看著他為此手染鮮血，被心魔吞噬泯滅人性，常常敦促教誨，以免他墜入魔道而萬劫不複，可惜啊……他還是躲不過那命中劫難……”
“師父……他……之前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關於聖教的事情？”
他究竟是怎麼中了鎖魂之術，又究竟查到了哪裏？這些重要的信息，竟然一點也沒有留下——
付明澤不怪他，也沒有資格責備他。
作為雙生哥哥，他比他幸運得多，他比他幸福得多，他比他擁有得多……
真相，永遠隻有一個！
那麼，就讓他來為他做剩下的事吧……
童掌門搖搖頭，“那日他為了邪教教主，拔劍與我對峙，我便看出他已然遭受了魔教的控製。我那徒兒一向心高氣傲，定不願被邪魔操控為傀儡，神智清明之下，他求我封他內力，將他囚禁在融泉洞底。我心生不忍，便用畢生內功為他逼毒，沒想到功虧一簣，不僅沒能救得他脫困，反而讓自己也險些喪命……他昏死之前將你們兄弟二人之事告知於我，我震驚之下，想要阻止他發動引魂禁術，竟不料他將我打傷，將自己關在了鳳閣之內……後來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付明澤靜靜地聽著，慘白的俊容呈現著痛苦的扭曲，一滴滾燙的淚水悄然滑落，隱藏在錦緞中的雙手死死地攥住，掌心刺痛，仍不抵心中的無盡酸楚……
“明澤徒兒，他既已去，莫要再悲傷了……”
輕輕地拍了拍付明澤顫抖的肩膀，童掌門望了望壓抑哭泣的他，又是一聲悲涼的長歎。
隨後，他慢慢地站起身，淡淡地道，“師祖曾留有遺言，慕容一族子孫，我天山派必敬之遵之，不得讓其涉足險境，保其一世安富享樂。為師當日並不願放你下山，可見你一直堅持，便也不強求……”
“明澤徒兒，好好養傷，待你傷勢痊愈之後，為師帶你回天山派，正式將天山派掌門傳位於你。”
“師父？！”
付明澤怔了怔，想要再說些什麼，隻見童掌門背對著他揮了揮衣袖，隨即，大步離去——
這個老人家，也是很疼愛他的吧……
付明澤感覺得到，童掌門已經得知了他魂飛魄散了，那抹沉痛的歎息含滿了哀傷。
淚水，再次肆虐了雙眼。
付明澤就這樣，呆呆地望著床頂——
想著那個逝去的弟弟小澤……
想著他悲淒慘淡的寂寥一生……
想著他們在一起那僅有的那片刻時光……
想著他對他所說的句句遺言……
想著他那張俊美風華的最後容顏……
最終，身體極度的虛弱，讓他再一次沉沉地昏睡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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