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70 更新時間：12-10-05 21:26
在初九四歲那年，師父決定帶著戲班子去京城發展。出發的前一天一院子的師兄弟們都忙活著收拾行李，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的莫名的喜悅。初九詫異，京城真的有那麼好嗎？有薑糖吃嗎？有好看的泥人嗎？
第二天師父叫來了馬車帶上一戲班子的人踏上北上的征程，初九抱著他僅有的行李縮在馬車裏，比他年長的師兄們跟在馬車後麵走，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的，初九忍不住掀開簾子看了幾眼師兄們，有些羨慕，也有些害怕。師娘將初九摟在懷裏，關心的問他冷不冷。初九搖搖頭，往師娘懷裏靠了靠，隔著師娘那件紅色的大棉襖甚至能清楚的聽到師娘肚子裏那個小生命的心跳。
“師娘，師弟什麼時候出生啊？”初九抬起他那張粉嫩的小臉，無辜的大眼睛很是惹人喜愛。
師娘撫了撫初九那微黃柔軟的頭發，笑了笑，“快了，等到了京城師娘就給你生一個小師妹好不好。”
師娘一直都想要一個女娃，她說要是生了一個男孩多半躲不了做戲子的命。她不想將來的孩子也遭人白眼了。
“嗯，師妹好，以後初九要娶師妹做媳婦！”初九那雙黑溜溜的雙眼放著光，師娘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大笑起來，“你這個小色胚！”
去京城的路很是遙遠，而且現在又是冬天。一開始師兄們跟在馬車後麵走著倒也沒什麼，可是越往北這天氣越是寒冷，好幾次初九看著師兄們搓著手，打著哆嗦在寒風裏小聲咒罵時，他就不敢再往師娘的懷裏靠了。
初九是孤兒，他們也是。可是師娘跟師父對他比對其他的師兄弟們好的多。平日裏師兄甚至也會作弄他。最後師父實在受不了他那些徒弟們的抱怨不得不又叫了幾輛馬車這才消停了。
將近走了一個多月他們才到了京城。
京城是有錢人，當官的住的地方。隻是初九最初的想法，戲裏也都是這麼說的。到了京城，師父買下了一座四合院子，比家鄉的房子還要大上許多。師父說等安頓好了就找京城裏的朋友們，說不定不出幾日就能登台演出了。師兄們自然是很高興，當初個個都是下了要當角兒的心了，京城是個出鳳凰的地方，隻要唱得好演得好就不怕沒有不賞識的老板捧了。
西院子房間多，初九跟其他五個師兄弟們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個小房間裏。轉眼都到了臘月，師娘的肚子越來越大，師父越來越忙。而初九他們的功課越來越多了。
師父常說，京戲跟地方戲不一樣。京城也是個大染缸，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這千篇一律的花把勢，咱地方戲也有可取之處。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師父這些時日也不知送了多少禮，跑了多少戲園子，可是依舊沒人答應給師父一個機會。
眼瞅著快過年了，初九心想，也許今年沒有新衣服穿了。師娘要臨盆了，師父該砸的錢也砸了，如果再沒有人請他們去唱戲，說不定大年初一他們該端著破碗挨家挨戶敲門了。
從四大徽班進京以來，京戲的地位逐漸走高，就連慈禧太後也愛聽戲。師父說，咱當不了那些個大家但起碼也要在京城裏唱出點名氣來。
初九將這話一直記在心裏，唱得好那新年的衣服也有了，吃不完的糖葫蘆也有了。
臨近年關，在師娘的一聲慘叫下，小師妹出生了。小師妹長得格外的好看，白嫩嫩的小臉，烏黑烏黑的眸子，甚是討人喜歡。也就是這一天戲園子裏有人來通知說是師父可以領著班子裏的弟子去唱戲了。師父樂壞了，他說這女娃子來的好，簡直是陳家班的福氣，師父給師妹起名字叫小憐，不是可憐之意，是憐愛。
華燈初上，師父領著一幫師兄弟們趕去了名叫“德馨”的戲園子。
“今兒是我們陳家班打響頭炮的一天，成與不成就看今晚了！”師父士氣高昂，下麵的一幫弟子們自然是充滿了信心，雖說隻是個配角但要是唱得好也就少不了賞錢了。思量再三師父還是決定讓大師兄去唱。這一出唱的是《西廂》，大師兄而今也是有十五歲，這演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出彩這處並無多少，微微露了個臉。
初九跟著師叔們站在台下犄角嘎達裏觀望著，大師兄出場那一刻，一群孩子莫名的欣喜開，手舞足蹈的鼓著掌，唱得好與不好也是題外之話了。
戲演得好與不好，初九看不大通透。隻知道那晚的大師兄扮相好看極了，一身粉嫩的紅色，兩條大粗辮子在腰間搖晃，還有那見相公來時的歡喜模樣，初九覺得，那真是一個美！
那一晚，出了戲園子，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初九將脖子往領口裏縮了縮，還是覺得冷。戲園子老板拍了拍師父的肩膀，臉上笑開了花，像極了秋天的老菊花兒，他倆相視而笑，說了好多話，初九隻記得一句，“你呀放寬心吧，這孩子是個苗子，好好栽培，不出個幾年就能成個角兒！”
大師兄嬌羞羞的笑了一聲，臉上的紅妝也不知道是不是沒來的及卸掉，粉粉白白的臉，比戲文裏那些個小姐還好看。
“師父？”初九見老板離去，竟放開膽子扯上師父的衣袖道，“師父，九兒什麼時候能像大師哥一樣上台唱戲呢？”
“……”師父一愣，看了眼身旁的大弟子又看了看初九，撚了撚剛長出來的稀落胡須道，“回家好好練功，過些年日師父就帶你上台唱戲！”
那一年的新年，初九跟眾位師兄弟們穿上了新衣，是京裏最有名的成衣鋪子“彩雲坊”裏的，那一年初九吃到了正宗的冰糖葫蘆，那顆顆紅潤的果實比師娘的脖子上的紅瑪瑙項鏈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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