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8 更新時間：12-10-12 22:51
養心殿，乾隆手裏拿著一遝紙，額冒青筋的看向紀曉嵐，眼裏兩簇火苗恨不得將手裏的紙燒為灰燼，“這就是永琪他們商討的結果？”
“而且還是所有阿哥們都附議？”乾隆沉聲反問，拿著紙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仿似它們有千斤重。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群皇子們關鍵時刻竟是沒有一個拿的出手。乾隆內心深深的鬱悴了。
“呃，除了三阿哥。”紀曉嵐將話補充完整。
“哦？他怎麼說？”乾隆表情稍微和緩了一點。
紀曉嵐將永璋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複述完，朝默默不言的帝王看去。
隻見帝王唇抿成一線，眸光變幻，神色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紀曉嵐垂下頭，不敢再看。
半晌後，沉默的帝王總算一掃先前的失望和震怒。可算還有一個聰明的，可惜其他幾個太不堪了，今日上書房內永璋對現今情況的一番分析，句句精彩，一針見血，遠勝朝堂諸多大臣，多多少少給這位帝王一點安慰。又想起向來看重的永琪，居然這麼不著調，心情又陰鬱了，心裏冷哼，暗道：幸好自己還未下明旨冊封太子，否則今日必定悔死。
“紀曉嵐，傳令禮部，召見王大臣、翰林、科道及督撫學政在京者99人，就賜宴於乾清宮西暖閣。”笑完，乾隆大手一揮，著令紀曉嵐立刻下去傳達自己旨意。
紀曉嵐不敢怠慢，領命後急急前往。
第二天，上書房眾人個個翹首以待。一個時辰後，高大的明黃色身影到了門口，抬步跨過門檻。永璋緊隨其後。
“兒子（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聖安！”眾人紛紛跪下請安。
乾隆示意吳書來給自己斟半盞茶，送在嘴邊啜飲一口，麵色平靜的看向在各自位置上坐好的眾皇子、伴讀。
“你們擬好的議案朕已經看過了……”乾隆打住了話題，嘴角勾起，眼神掃過眾人表情。
眾阿哥們此時無不引頸向帝王看去，臉上滿是期待。永璋視線餘光掃到永琪，壞壞的勾起嘴角，好整以暇的準備看戲。永璋一早沒有去往戶部，直接去見了乾隆，想起乾隆的誇讚，還把西藏土司來京的事議告知他，並且全權交辦於他做為獎勵。再想到還有這群人昨天那份荒唐的折子，永璋笑的更壞了。
“永琪，昨日那份議案聽說是你的主意？”乾隆朝永琪看去，聲音低沉。
“稟皇阿瑪，是兒臣的主意。”永琪拱手，笑的得意。
“如此，你跪到朕麵前來。”乾隆朝他招手，表情平靜。
永琪興匆匆上前，雙膝著地，跪的結結實實。他想著，許是皇阿瑪對他的議案很是滿意，要正式冊封他個職務，聽說西藏土司要進京了，要是能統籌督辦西藏土司進京事宜，看那個永璋還敢不敢瞧不起他。其他皇子們和他想的一樣，此時個個麵露嫉恨之色。
“哼，不成材的孽子！”乾隆待他跪好，忽的收起平靜的表情，濃眉緊緊皺起，將手邊的一遝厚紙狠狠擲到他的臉上，“你呈上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恩？簡直是不知所謂！”
永琪粹不及防被甩到，膛目結舌的看著突然暴怒的皇阿瑪，不知該作何反應，其餘眾人也被嚇的呆滯當場。
瞄見小十二被驚的合不攏的下巴，永璋暗暗靠過去給予安慰，不管怎樣，這個單純的小包子雖然笨了呢，人卻是好的，可不能給嚇壞了。
“你竟然讓弘晝代朕行禮，賜宴武英殿？你到底明不明白朕的意思，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政治覺悟？”乾隆俯身逼視永琪，句句質問，看到永琪一付依舊迷茫的樣子，乾隆心寒了，作為一個合格的王位繼承人，連最簡單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明白，隻這點就該被摒除在繼承人名單以外了，看他平時和福家兄弟稱兄道弟的，包衣家的真正奴才視為兄弟，如今麵對真正的肱骨之臣，反成了他嘴裏的奴才，這識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文不成武不就，連上位者基本的識才眼光也沒有，這樣的兒子啊——想到這裏，帝王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光幽深一片，所有外露的情緒都收斂的一幹二淨。隻這絲毫看不出情緒的目光，更讓永琪膽戰心驚。在帝王句句逼問之下，他眼裏慢慢透出悔意，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冷汗。
其餘皇子伴讀們也被帝王的連番叱問嚇的麵無人色，膽戰心驚，兀自後悔不迭。
“傳旨，五阿哥永琪，數典忘祖，即刻起罰跪太廟三日三夜，此間誦《太祖訓》不停。解禁後即日出宮開府，賜貝子銜，欽此。”撇開頭，不想再看這個傾注了自己諸多心血的兒子，乾隆冷冷開口，一個‘貝子銜’便為他的未來下了定論。今日他的話要是傳出去，會寒了多少人的心啊，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旁人難免以為他是否也有這些念頭，隻有罰的重一點，才能安撫臣心，至於這個兒子，放棄了吧——
數典忘祖、罰跪太廟、出宮開府，貝子銜……
永琪每聽到一條，冷汗就流下一滴。他沒想到，皇阿瑪這次對他的懲罰會這樣嚴重，隻不過是一條議案罷了，又沒有真正施行，何至於此？
“你不服氣？”乾隆看見他眼裏的不甘，勾唇冷笑，“永琪，讀了這麼多年書，你都是白讀了，還有你們，你們也是一樣。今日回去，每人寫上萬字的悔過書交給朕過目。政務不是兒戲，不是你們可以想當然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重重踢開腳邊滿臉不甘的五阿哥，乾隆站起身，指尖一一點過眾人，語氣中滿是沉沉的怒火。忽然看到永璋的身影，想到永璋因為被厭棄，當年隻隨意封了府，到現在還是個光頭阿哥，這可不行，永琪都成了貝子了，可不能委屈了永璋。
“另外，三阿哥政知灼見，即日起冊封為循郡王，另，總領稽查鑲黃旗旗務！”乾隆說完朝紀曉嵐擺擺手，示意他繼續上課，而後大步離去。
帝王一走，上書房裏籲氣聲此起彼伏，不少人還誇張的拍拍左前胸。
永璋也心裏一陣鬆氣，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光頭阿哥，難怪其他阿哥們瞧不起他，這前身混的也太差了，還好這個皇帝倒是個清明的，不然，一想到要是沒有這個旨意，他還要向永琪那個笨蛋行禮，一陣慶幸，心裏倒對乾隆起了好感，罷了，以後盡量在政務在多幫幫他吧。看到快要哭了的永璂，永璋趕緊上前安慰。哪曾想永璂居然是在為永琪擔心。
“三哥，皇阿瑪今天怎麼對五哥生那麼大的氣？我覺得這件事也沒有多嚴重麼。”
“五弟是因為妄自揣測聖意，行為失當，有負皇上對他的期望。所以，今日皇上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示眾人，並不是生氣。”說生氣，不如說挫敗更多一點。誰能忍受自己精心栽培的繼承人原來是個沒腦子的廢物？這件事在貴族圈裏傳揚開來，別人嘴上不說，心裏也會暗暗嘲諷他教子無方的，這麼淺顯的問題都能犯。永璋心道，原以為還要動點手腳才能拉他下馬，沒想到，他自己就夠能折騰了，嘿嘿，有這麼個人比對，才能越發的顯的爺聰明，恩，以後，不但不能打壓他，還得偶爾“幫幫”他，有這麼個參照物，還瞅爺登不上大位，沒錯，永璋一開始就把眼光盯在那個位置上了，不然他廢盡心思引乾隆注意，又怕引起他的警覺做什麼，不就是為了那個位置，如同當年在家族中一心想往上爬，永璋向來心高氣傲，要做就做最好，而不是更好。而永璂這個單純的娃，對他而言，完全沒有半點威脅，處理的好，還能收獲一個不錯的兄弟，日後的幫手，當然，等登上那個位置後，兄友弟恭，就像，現下的乾隆和和親王永晝，可不是一段佳話嘛。所以不但要打好關係，還得讓他繼續笨下去，保持這份單純最好。
“哦，原來是這樣。”永璂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聽到皇阿瑪不是在生五哥的氣，永璂便放心了。
“恩。所以，你以後記住了，不確定的話不要亂說，不確定的事不要亂做，懂了嗎？”適當的教育還是要的，怎麼說也是以後的幫手，不能笨過頭。
“我知道了。我不明白的事情都會來問過你的。你什麼都懂，跟著你就不會做錯事被皇阿瑪罵了。”十二乖順的點頭，眼裏滿是對永璋的信賴。
永璋被他信賴的眼神看的一愣，回過神來後微微笑起來，心裏暗忖：好久沒有嚐過被人全身心的信賴，被人依靠的滋味了，感覺還不錯。既然你這麼放心我，日後我自會好好保護你的。看永璂恢複正常了，便轉身去往戶部，一點多餘的眼神都沒施舍給永琪。
“五阿哥，皇上讓奴才來帶您去太廟。”一名總管太監走進來，行到永琪麵前打了個千，態度恭敬道。太監身後跟了兩名乾隆特意派來的帶刀侍衛，對著永琪虎視眈眈，大有若他稍有異議，就將他強行押走的意思。永琪就算如何心有不甘，此時也不敢抗旨，踉踉蹌蹌起身，稍微整理一下儀容，垂頭掩藏住臉上的慘白，跟著幾人離開。
皇子、伴讀們看看他狼狽的背影，心裏唏噓。
眾阿哥心裏默默回想永璋昨天分析的一席話，一句句細細掰碎了揉搓，越想越覺得極有道理，不由心裏暗暗自嘲自己的愚鈍，佩服他的頭腦清明，眼界開闊。沒想到因為這件事，平日被捧的高高在上的五阿哥竟然被攆出了宮廷，失去了隱形太子的地位。暗道自己沒有永璋聰明，失了這個機會，好不容易皇阿瑪重視了，自己表現的這麼糟糕，以後更難出頭了，都怪永琪，要不是他誇誇其談，加上平日裏皇阿瑪也總誇他，他們也不至於不動腦子的跟風，唉，這大好機會，白讓三阿哥撿了。
這群人不自檢自身的錯誤，反而什麼都推到別人身上，一點主見都沒有，也難怪之前乾隆最看重永琪，好歹人家自信啊，雖然自信過頭了，起碼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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