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31 更新時間:12-11-28 06:58
楚江流恭謹而肅穆地站在蕭潼麵前,躬身行禮:“城主,屬下本該昨晚便來稟告,可城主已經歇下,屬下便沒有打擾。”
聽他話中有話,蕭潼立刻問道:“莫非那名虯髯客已經走了麼?”
“不是,他昨晚被人殺死在清平客棧!”
蕭潼和蘇意橫吃驚非小,兩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
“你說清楚!”蕭潼麵沉似水,掩住心頭的狂震。
“屬下昨晚奉城主之命,到清平客棧去約見那位虯髯客,誰知正好撞見楚然出府,行跡鬼祟,在無人處偷偷易容。屬下聯想到他白天在拾翠樓的舉動,心生懷疑,便一直盯著他……”
蕭潼冰山般的麵容綻開一絲裂紋,眸子中有波瀾暗湧。
楚江流悄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他,繼續道:“……屬下見他進了清平客棧,便跟蹤進去,等屬下推開房門,那名虯髯客已與他兩位仆人一起橫屍當場。”
他將裴健的包裹雙手呈上:“隻留下這個包裹,還可以追索到死者的身份。”
蕭潼立刻把它接過,放在桌上攤開。等看清裏麵的東西,蕭潼的瞳孔不禁收縮了。而一向淡定的蘇意橫蘇總管,吃驚程度不亞於蕭潼。
蕭潼記得,他曾在父親的抽屜裏看到過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上刻著一個名字——裴健。他曾問起過這個人,父親說,那是他的副將,曾與他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兄弟。
裴健……竟然是這個人在煙波城裏吐露那些含沙射影的話,而隨後,他死了,死在煙波城的客棧裏,就好像為他所說的話付出了代價。
那麼巧、那麼富有邏輯性。
蕭潼笑了,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可是心裏卻有莫名的沉重與酸澀,他慢慢吐字:“看來,凶手隻能有一個,那就是——我。”
“不!”蘇意橫果斷地反對,清俊的臉上露出深思之色,“不是隻有這種可能性,還有種可能,是有人要嫁禍給城主,讓那些含沙射影的話被坐實,讓城主你落下替父掩蓋罪行而蓄意殺人的嫌疑!”
楚江流眼裏光芒一閃。
蕭潼慢慢從包袱上移開目光,看著楚江流,緩聲道:“你剛才說,看到楚然進了清平客棧?”
“是,當屬下進入這位虯髯客的房間時,楚然正在那裏。”
“我要聽當時的詳細情形!”蕭潼沉聲下令,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凝結在眼裏,變得異常幽深,五官深刻的臉顯得更加冷峻、威嚴。
楚江流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蕭鳳歌的樣子,他條件反射一般站直身子,恭敬垂首:“是,城主!當時虯髯客與他的兩名仆人橫屍當地,鮮血濺了一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被一刀割斷喉管,一名家丁被一劍穿心,還有那名虯髯客,身上有三個對穿的血洞,是被人用劍刺出來的。
“房間裏的窗子關得好好的,房門虛掩,屬下推門進去的時候,楚然正在檢查這個包袱。”
蕭潼皺眉緊頭。
“屬下已將那三具屍體帶回,放在貪狼堂,城主是否需要查驗?”
蕭潼沉默了兩秒,問道:“楚然呢?”
“楚然束手就擒,屬下將他暫押貪狼堂,等候城主裁決。”
“這麼重要的事,為何昨晚不來稟報?”
“屬下怕影響城主休息,便擅作主張,想先盤問楚然的口供……”蕭潼身上無形的氣場壓迫著楚江流,他眸子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馬上挺了挺脊背,“屬下負有保衛煙波城之職,城中出現這樣的凶殺案,屬下有責任審問凶手,為城主分憂。隻是沒有及時向城主稟告,是屬下失職,屬下願領責罰。”說罷筆直地跪了下去。
聽到最後,蕭潼的雙眸已恢複明亮、銳利,他擺擺手,以平靜的語氣道:“起來吧,將那三具屍體與楚然一起帶到大堂,我要親自審問!”
楚江流猶豫了一下道:“屬下還要稟報城主……昨晚楚然已經表示願招,隻是他說要當麵向城主招供。”
蕭潼漆黑的眸底瞬間掀起巨濤!楚江流低著頭,沒有看到,這一刻,蕭潼的臉色有多難看。隻是,他感覺到頭頂的壓力,比剛才強過百倍。
蘇意橫也被驚到了,他跟隨蕭潼近五年,第一次看到蕭潼臉上有這麼可怕的表情。
第一次是在老城主蕭鳳歌的葬禮上,他從蕭潼眼裏看到烈焰般燃燒的仇恨,那種眼神,令人寒冷徹骨。
而此刻,他再次看到這種表情,是在楚江流說出楚然願招的話後!
蘇意橫心頭一凜,他來不及分辨蕭潼的意思,隻是提醒般喚了聲:“城主……”
蕭潼驀然清醒過來,他的臉色漸漸平緩,漸漸恢複如常,語聲沉穩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他的手垂在身側,十指死死握緊,握得指節發白。
“是,城主。”楚江流應聲退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蘇意橫才喘過一口氣來,征詢般問道:“城主?”
蕭潼回眸看他,一字字道:“你覺得楚然是怎樣的人?”
“謙遜、聰明、艱忍……”
不等他曆數下去,蕭潼抬手:“不錯,他艱忍,他可以忍受酷刑一聲不吭,你信不信,他會自己招認他殺了人?”
“屬下找不他殺人的理由,但屬下可以慢慢查證;隻是,屬下絕不相信他會自動招認。”蘇意橫冷靜地道,“屬下隻相信兩點:一,楚江流對他嚴刑逼供;二,楚然不是想招,是想到城主麵前申訴。”
“是,所以,我給他機會申訴。”
蕭潼垂眸看桌上的包裹,不知為什麼,蘇意橫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一絲心痛。城主他,是在心痛麼?對這個樸實、堅毅的少年?
雙手雙腳上的鎖鏈已被除去,濕透的衣服已被體溫烘幹,楚江流甚至還命獄卒給楚然梳洗了一下,楚然再次見到陽光的時候,除了臉色格外蒼白、腳步虛浮,已經看不出別的異樣。
還是昨晚的三名侍衛,一個押著他,另外兩個用板車推著屍體,跟在楚江流身後,進府門,向大堂走。
再次見到蕭府的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楚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看著不遠處巍峨的殿堂,左胸處泛起鈍鈍的疼痛。
除了那種鈍痛,還有一絲隱隱的恐懼。最怕看到的場麵,是翻臉無情的冷酷,可是為什麼,潛意識裏仍有一種東西在悄悄浮動,那種東西,應該叫做信賴麼?或者,更近一點,是依賴?
不,楚然,你真可恥。立場早已不同,你還奢求往日的情分?男子漢大丈夫,最忌拖泥帶水、優柔寡斷,萬萬不可如此。
不要再問自己的心,就這麼走下去吧!
恍惚中聽到誰的聲音在呼喚:“楚然!”他回過神來,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像飛蛾撲火般撲向他。
對麵的女子,黑眸中盛滿心痛與慌張,語聲都變得顫抖了:“你怎麼了?我一早去找你,你不在,我想來門房問問,誰知看到你被……”情形很清楚,楚然是被押進來的,“可是,為什麼?你犯了什麼錯?”
她抓住楚然的一隻手,感覺到他掌心冰冷,再看到他蒼白的臉色,還有他身後的屍體,一種強烈的不祥感湧上心來,聲音更加慌亂,“發生了什麼事?昨天還好好的。”
楚然心裏有一個地方悄悄塌陷了一塊,原來,這個任性刁蠻的牟二小姐,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柔聲道:“我沒事,發生了一點誤會,我去見過城主,城主自會明斷。”
從他那裏得不到答案,牟明珠又轉向楚江流,激動地大聲道:“楚堂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江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牟二小姐,這是煙波城的事,恕楚某不便透露。”
牟明珠臉色發白,用力咬了咬嘴唇,扭頭往大堂方向走:“我偏要去看看,你們在搞什麼!”
“牟二小姐!”楚然喝住她,語聲稍稍帶了點嚴厲。牟明珠渾身一震,轉過頭來,楚然看到她眼裏有什麼東西在閃亮,他的心一下子軟了,低聲道,“楚然是煙波城的侍衛,從加入煙波城的那天起,楚然就把身家性命交給了城主。我相信,城主英明睿智,不會冤枉好人。你是客人,不要為我與城主衝撞,楚然感激不盡。”
湖泊一樣溫潤清透的眼睛,靜靜地看著牟明珠,用一種懇求的、朋友一樣真誠的眼神。牟明珠呆呆地看著他,眼裏的霧氣愈濃,她慢慢退回來,始終看著楚然。握緊拳頭,一字字道:“好,我在大堂外等著,我不妨礙你們,可是,我要知道,你是平安的!”
楚然看著她,輕輕點頭:“好。”
就在這時,他看到羅衣也出現在視野中。羅衣站在離他十幾步之外的地方,手裏拎著一隻籃子,粉色羅裙映著她白皙的麵容,淡淡的擔憂畫在眼底。
可是她沒有動,因為她看到楚然眼裏的暗示:切莫輕舉妄動。
楚然從她們麵前走過,徑直走進大堂。
宏偉寬闊的殿堂,每一根柱子都透出威嚴。蕭潼坐在紫檀木的座椅中,與進來的楚然目光交彙。
刹那間,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跳動,蕭潼犀利的目光,帶著質疑和拷問,絕不放過楚然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而楚然那雙漆黑的眸子,越發黑得深沉,像無邊無際的夜。
襯得他的臉更加蒼白。
他一步步走過來,氣息紊亂而虛弱,腳步有些踉蹌。可是,他努力想要走穩。
侍衛摁住楚然,楚然慢慢屈膝,向著那個墨玉色的身影,屈膝下去。
大哥,你問心無愧麼?你當得起我這一跪麼?千萬,不要抹煞我心目中原來的你。哪怕那個我們敬若神明的人已經在我心裏扭曲,我希望,你還是你……
他跪了下去。
“城主,楚然帶到。”楚江流的聲音響在耳邊,把楚然從恍惚中喚醒過來。
蕭潼和蘇意橫相繼站起來,走到門口,一一檢查那三具屍體。
他們看得很仔細,並不時交換目光。
然後,蕭潼回過頭來,重新坐下,看著楚然,道:“你昨晚私自去見裴健,並且易了容?”
“是。”楚然平靜地答道。
“為什麼要藏頭露尾?”
“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嫌疑。”
“你與裴健認識?”
“素未謀麵。”
“見他何事?”
“唯恐他繼續散布有損老城主聲譽的言論,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勸他早日離開。”
“這是好事,為何私自行動,不向我稟告?”
“城主曾與屬下提及拾翠樓的事,可城主沒有下一步指令,屬下鬥膽,想為城主分憂,屬下自作主張,還請城主恕罪。”
“你忠心可嘉。但是,你被楚堂主親自抓住在殺人現場,而且,據楚堂主道,你已願意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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